不知道为什么,陆景戴眼镜——不管什么款式的眼镜,总给人一种顺手戴了别人眼镜的观感,为了在医院给病人和家属一种信得过的专业的感觉,他上班都是戴隐形眼镜。现在待在家里,只是随意地戴着他平时的银丝边眼镜。此时,那银丝边框闪着冷意的光,在三人尴尬的气氛中,同空气中陆景淡淡的信息素里带着的薄冰气息一样疏离。这种疏离感莫名得让梁衡觉着心慌。
同时,梁衡又因为陆景冷淡的反应,心中有气,便故意和苏钰热络地聊起来,专挑陆景不在场的、不知道的事情说。他总是这样,非要用一次次的醋,来印证陆景爱梁衡。
两人欢快说着,突然说到大学的一个平安夜。那天晚上,他俩去参加朋友组织的圣诞活动,结果走错了路,一路走到了山上,进到了庙里,还都信誓旦旦地觉得没走错路,在冬夜的树下冻了半天也没等来人,才勉强承认走错了路。学校里,朋友们对着圣诞树挂礼物、许愿,他俩只能就地在树下许愿。说来也巧,那树确实能许愿,求姻缘的。
梁衡问苏钰当时许的什么愿。
苏钰想了一下,说:“也没许什么,当时快期末考试了,许的是不挂科。”
“啊?”梁衡大失所望地叹了声,接着说,“不挂科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还用许愿啊?”
苏钰有些不服气,问梁衡:“怎么不用啊?你当时许的什么愿?”他许的当然是和你在一起啊。
梁衡不好意思说,顾左右而言他,转头问陆景:“陆景,你当时许的什么愿?”
问完,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梁衡和陆景都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口,还是什么都没说,苏钰忙岔开话题,让梁衡看看他的的平板屏幕。
陆景从来没什么存在感,就像他在时毫无存在感,他不在时也毫无存在感,原本不在的他被误以为在,当梁衡问出口时,那种失落感终于实打实地打在陆景心头,一遍遍提醒着他的多余。
梁衡贴在苏钰身边,眼睛盯着屏幕却有些出神,他真的好奇了起来,如果陆景在,他会许什么愿?
其实那晚的活动,陆景也去了,他在圣诞树边等到很晚,也没见到梁衡和苏钰。第二天听陆远没心没肺地讲八卦,才知道他们两个去错了地方。陆景当晚一个人去了那棵树下,在树下抬头看着树上零星亮着的小灯,想着昨晚梁衡和苏钰在这树下的情形,他想许愿但终究还是没许。他知道梁衡的愿望一定是和苏钰有关,他要是许了和梁衡有关的,说不定梁衡的愿望就不能实现了,他不想梁衡难过。后来事实证明确实是这样,苏钰离开后的某一晚,梁衡喝多了酒,非要开车来把这棵树砍了。陆景哄着他,说载他去把树砍了,他才安静下来,在陆景开到一半路的时候,这位醉酒的大爷就睡着了,第二天在家里醒来,想到昨晚,只得装模作样地说自己喝断片了。但他从来没有想过陆景为什么会知道那棵树。
那晚陆景在树下坐了很久。落日的残晖给远方建筑物的黑影渲染上橙黄色的光,头顶的天空黑蓝黑蓝的,与残晖交接的地方,显出一抹偏灰蓝的白。那黑蓝将白吞噬,又将残晖吞噬,最后自己又被黑暗吞噬,只留下一弯挂在半空中的月和一颗星星。眼前的一切本就没什么亮色,又都被冷气镀上一层寒意,让人越看越觉得压抑。陆景忍着心上的压抑感,待到双腿冻得打颤才离开。
梁衡和苏钰不知道在用平板看什么,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这时,提醒苏钰量体温的管家走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多嘴:“少爷,你笑了!”
梁衡疑惑:“我笑了吗?”
“是啊少爷,你笑了!好久没见少爷笑得这么开心了,小钰少爷您可要多来啊!”
接水回来的陆景听到管家的话,看了看甜蜜有爱的两人,又顺眼瞥了下平板屏幕。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手里的水洒了一身,他抽了张纸,默默地离开了。回到房间,他紧攥着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然后捂着肚子蹲下,脸色痛苦,许是太过难忍,直接倒在地上,蜷起身子,捂着肚子。
楼下的梁衡想到陆景离去的痛苦身影,心上像被人掐了一下,明明就想看陆景难过,可他难过的时候,为什么自己一点也不开心呢。
楼上的陆景捂着肚子,实在控制不住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家伙以前是没看过《小猪佩奇》吗,对着一只粉红色的吹风机还能笑得花枝乱颤,笑点这么奇特也是没谁了。”
一阵大笑后,又觉得有些凄凉。他和梁衡在一起的时候,一有时间就喜欢黏着梁衡,喜欢逗他开心,可逗梁衡开心可真难,他搜罗的土味情话和冷笑话都不能让他笑,有时候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梁衡,我最近修了中医,我看你的左右脸有些不对称。”
梁衡低头看着手上的资料,表面上不为所动,但耳朵却好奇着陆景接下来的话。
陆景勾着梁衡的下巴,让他朝着自己,他仔细端详着梁衡的脸,思索了一会儿,认真道:“是有些不对称,所以建议你晚上睡觉不要靠着一侧睡,要靠着我睡。”说完冲着梁衡灿烂一笑,好看但讨打。
“陆景!”
想想刚才沙发上的两人,才明白,原来,对的人只要在那,什么都不用做,那个人就会很开心。这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天分,是另一个人毫不掩饰的偏爱。而陆景,没有天分,也没有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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