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正溪抬头的时候,赵港白看到他有些长的刘海下面也贴着一个创可贴,“你给我发消息说你来住院,我就想来看看你。”
“来了为什么不给我发消息?在树下准备守株待兔?”赵港白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又去打拳了?我不是说不要去了吗?”
不仅如此,他的鼻子还特别灵,“又抽烟了?”
一连串的问题让聂正溪有些招架不住,于是他挑了一个最容易回答的,“去打了两场。”
赵港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要是直接给聂正溪钱的话,他肯定不会接受,就算当时接受了,也是马上想方设法马上还,典型的不想欠别人一丝一毫的性格。
“最近没有拍视频吗?”
赵港白之前发现聂正溪的厨艺不错,看着他做饭非常解压,再加上那双可以上封面杂志的手,赵港白建议他可以拍一拍不露脸的短视频。
初期的时候赵港白没少在这方面下功夫,从平台的选择,目标群体,拍摄技巧,厨房的装修改造,后期剪辑再到植入广告变现等,一步一步教聂正溪怎么做,好不容易从一个小透明变成有点小成就的美食博主。
其实赵港白对这些也不太懂,最开始的工具只有一个手机和里面的剪辑软件,两人就窝在聂正溪的房间里,风扇叶子上落了些许灰尘,发出“吱呀吱呀”的叫声,一段一段地编辑配文案和选音乐,乐此不彼。
现在有随时拍照和记录整理的习惯,想来都是那个时候养成的。
“拍了,”不知道为什么,聂正溪好像松了一口气,说的内容却很沉重,“但是我爸还是一直在赌钱,追债的人催得紧,想着赶紧把钱还完。”
好好好,有的时候赵港白真的很想报警。
“有准备好以后干什么吗?”
他们两个人是同学,聂正溪是少数的实打实靠自己的实力考上来的,要是没出意外,聂正溪应该会和他一起毕业的。
“没有想好,”聂正溪一脸的无所谓,“反正迟早是要去死的。”
聂正溪同学,17岁的年纪,正值一生中最美好的青葱年少,说出来的话和做出来的事都透露出淡淡的死感。
赵港白抬手弯起手指敲了一下聂正溪的头,“一天天的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对了,”聂正溪从兜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有好几道裂痕,“港白哥,你出事之前给我发的消息是什么意思啊?”
赵港白的眼角一跳,当时情绪太崩溃下的情况下发的消息,就和酒蒙子喝多之后干出的傻事一样——清醒之后果然不能细想。
“‘我好喜欢他’”偏偏这倒霉孩子还要像刚学会拼音一样,一字一句大声念出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好奇,“你喜欢谁啊?”
赵港白把怼到他面前的手机屏幕推开,“当时摁的乱码。”
聂正溪肯定是不会相信的,但是考虑到港白哥面子薄,要是当面戳穿,估计也不会生气,只会半夜睡不着觉。
但是他真的太好奇了,港白哥出事固然让人伤心,但从认识到交好都已经三年了,也没见他表露出“喜欢”这种情绪。
赵港白又拍了一下聂正溪的脑袋,“真的是乱码。”
突然聂正溪僵住了,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浑身动弹不得,被刘海有些遮挡住的眼睛也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动物。
“你怎么了?”赵港白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平时也没少敲过,不至于吧?
“港,港白哥,”聂正溪往赵港白正中间的方向靠近了一点,Beta和Alpha体型上还是有一定差距,从背面看过去就是赵港白把人搂进了怀里一样。
聂正溪像屁股着火了一样火急火燎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赵港白还没来得及叫住人,聂正溪有些消瘦的身板,爆发力却异常的强,跟百米冲刺似的往前跑,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聂正溪跑得太快,踢起的小石块飞到池塘里的碧波之中,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层层往外散开,到最外层又重新归于平静。
什么情况?
赵港白转身往自己的身后看了一眼,也没什么魑魅魍魉啊。
等一下,在一片影影绰绰的绿色当中,有一抹蓝色格外的亮眼,带着点摇曳的意味。
段飞云穿着图案夸张的水蓝色T恤,白色的直筒牛仔裤,白色的球鞋。
很简单直白但又很挑人的搭配,赵港白也是个眼光挑剔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和妖妃的红颜祸水程度不相上下。
隔着有些远,段飞云并没有注意到他,而是直接往疗养院大门口的方向走了。
不一会只剩下赵港白一个人,没有人来,人往。
*
赵港白又重新回到了病房里面,没别的原因,他想和储云川待在一起。
储云川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嘴唇上面还起了皮,刚才还没有的,“外面的空气新鲜吗?”
赵港白已经养成了匆匆一瞥就能将储云川的细节看得一清二楚的习惯。
“嗯。”赵港白点头,“医生来过了吗?”
“来过了。”储云川咳嗽了两声。
赵港白倒了一杯温开水,沉默着端到储云川旁边的床头柜上,随即又拿起遥控器,微调了一下空气湿度,以确保房间的体感温度是最适宜的。
做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很多余,于是他又默不作声地准备出去,心里盘算着待会去买点花,装进花瓶里,然后让护士拿进来装饰房间。
花要买最新鲜的,买白色的,买一整束的,买味道好闻的……
正盘算着买花大计的赵港白注意到储云川根本就没有碰床头柜上的那杯水。
赵港白假装随意道,“多喝热水对身体好。”
一句“我给你倒的,你喝了吧。”仿佛能要了赵港白的命一样。
储云川很矫情地问了一句“是给我倒的吗?”
赵港白点了点头,储云川拿起杯子,刚喝下去第一口,杯子就从手里滑了下来,掉在地上,衣服全都湿了,被子上也沾到了一点。
“它倒了,”表演的痕迹有点重,但是储云川本人不在乎,“我不是故意的。”
赵港白什么话也没说,过去把杯子捡了起来,又从柜子里拿出了备用的衣服,放在床边。
储云川看了一眼赵港白准备摁铃的手,长睫毛轻轻眨了眨,眼睛亮亮的,“换个衣服很麻烦吗?你不能帮我换?”
赵港白垂眸,刚好盖住了眼睑下的那颗泪痣,直接伸手解开储云川上衣的纽扣,“抬手。”
储云川微微抬起了一只手好让赵港白脱衣服,“你站那么直干什么?腰弯下来一点。”
耳朵好痒。
赵港白弯腰时就像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眼神庄重得好像在宣誓。
储云川觉得好玩,故意动了一下,额头刚好擦过赵港白的嘴唇。
呼吸停滞了一瞬,背上已经渗出薄薄的汗,赵港白条件反射地把头往上抬了一点,脱衣服的动作也更迅速了一些,好尽快结束这场酷刑。
脱下来之后,赵港白动作异常麻溜给储云川换上了新的病号服。
又抽出了几张纸巾,先是把床单上的一点水渍吸干净,“你待会往边上躺一点,不要碰到了。”
储云川看着那块还没有拳头大的并且已经快干掉的水印,不紧不慢地“哦”了一声。
赵港白又蹲下去把地板擦干净,储云川垂眸看着地上的人,黑色头发看起来很软,愈发衬得脖颈白皙修长,衬衫随着肩胛骨动作轻微地拱起。
起身时,储云川已经闭上了眼睛。
赵港白把房间里的帘子都拉起来,房间里又重新陷入了一片灰暗。
但他一点睡意都没有,其实哪怕就算是到了晚上,他的睡眠也非常浅,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立马醒来。
*
八岁那年有关于冬天的记忆是混乱的,酒气熏天的父亲,待在房间里不肯出来的母亲,饥肠辘辘的肚子,穿不暖的衣服,是赵港白八岁之后的记忆。
但他也是上过幼儿园的,房间上面的奖状、照片、儿童画都在提醒着赵港白——他以前是幸福的。
只不过那些东西都慢慢沾染上了不明的液体,加上湿气重,长了大小不一的黑色斑点。
赵港白还曾经试图把奖状拿下来之后,用洗衣液把脏东西洗掉,但是纸张一碰到水就烂掉了,他就再也没把奖状拿下来过。
就看着它们一张张脱落,然后赵港白蹲下身捡起奖状,放到自己装满玩具的小抽屉里去。
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就去敲妈妈的房门,隐约记得以前只要哭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呜呜呜……妈妈,我好饿,肚子麻麻的,妈妈……”
小手一下一下拍着房门,他自以为哭得很大声,拍得很用力,但实际根本就没有多大的效果。
累了之后,赵港白就靠在门口睡着了。
他是闻到香气后醒来的,赵港白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沙发上,身上盖着被子,热烘烘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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