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好回家后无聊翻手机的时候突然想到刚加了燕州的微信,然后就顺手点开了他的朋友圈。
他朋友圈的内容不多,第一条朋友圈是在两年前发的,照片里是洛希极限乐队在酒吧表演的场景。照片里的他一身黑色的T恤,灯光打在布料上模糊了图案,他站在话筒前,手里拿着一把吉他,一双深邃的眼睛弯起些弧度,不知是在唱歌还是在笑,唇角上扬着,少年气息扑面而来。
眼里不再是平日表露出的平静淡然,而是昭然可见的野心。
要划走的时候方好突然注意到燕州的手腕上戴着一根红绳,没有其余的装饰,只是松松地圈住他的手腕。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根红绳一直戴在他的手上,直到那天打架被弄断。
第二条便是今天晚上,刚发了两分钟,也还是一张演出的照片,这次不像是抓拍角度,他望向镜头的目光也更温柔矜持,像是在欣赏一件遥不可及的宝藏,方好还特意看了眼他的手腕,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
她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没隔几秒钟就瞟见发布时间,这样好像显得她一直在注意他一样,她又赶忙取消了,十分钟之后又翻回朋友圈给他点赞。
方好觉得自从都柏林开始筹划着给乔佳音表白就开始减少演出了,谈了恋爱后乐队的演出倒是场场不落,公孔雀开屏似的表演给乔佳音看,每次有对他有好感的女生给他点酒或是送花,他都会说,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在台下看着呢。
整个人嘚瑟得没边。
然而总有人三分钟热度,乔佳音看惯了他那样,倒也见怪不怪,于是都柏林又开始玩新的花样,开始带着她去听音乐会,去看电影,去各种情侣打卡地约会。
这两天忙着恋爱连演出都赶不上,所以这一天又给她发消息要她帮自己去演出一场。
方好又被都柏林叫来临时帮忙,这次演出的地点换了,是比之前更大的酒吧,叫阑珊处,这个时间段客人还不算多,也还没到演出时间。
她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都在了,她走进去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背对着她坐的身影,是燕州怀里抱着一把吉他在调弦,而最先看到她的人是鼓手任易,他一如上一次见面那样热情地对她招手:“方好,这边。”
这一声让本来没往门口看的人都回过头来对她打招呼,方好一一回应过后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键盘手周风致就坐在她旁边,上次见面时方好就知道他是自来熟的性格,这次也主动跟她搭话:“这柏林真是不靠谱,当初是他组建的这个乐队,现在倒开始当甩手掌柜了,方好,我看你贝斯弹得比柏林好,你要不要考虑考虑加入我们乐队?”
方好知道这是在开玩笑,于是同他打趣:“我来你们乐队做替补贝斯手,听起来也还不错。”
结果凑过来想加入他们的任易立马抬起手,大声地喊:“燕州,方好说也想加入我们。”
声音很大,方好半边脑袋都在任易出声的那一瞬间嗡嗡作响。
话音落,方好抬起头看向燕州所在的方向,燕州也恰好回过头看她,但很快两人都移开目光,方好低头看手边的贝斯,燕州别过头看任易,以玩笑的口吻遮过,“你是想讲个贝斯笑话,还是想说柏林太没有存在感?”
任易笑的时候被周风致狠狠拍了一巴掌,“你说话就说话,喊什么?”
“我这不是怕燕州听不见吗。”任易看自己被拍红的胳膊,一边揉一边说,“真兄弟你都这么用力,这些蛮力能不能攒着到留青那些人身上?”
留青,方好知道,上次燕州和都柏林就是跟留青乐队的人打了架,留青乐队的主唱康明旭似乎也对燕州不是很友好。
方好于是顺便问了一句,“你们乐队和留青乐队有过节吗?”
“那当然有。”周风致当即回答,说着还有些小得意,“因为这个酒吧本来是他们演出的场子,结果前几天被我们乐队给抢过来了,他们那些小肚鸡肠的肯定会记恨我们。”
方好点点头,想起来上次闹得不愉快,“那前几天他们打架,也是因为你们抢了他们的场子吗?”
提起这件事任易立刻把杯子摔在桌子上了,发出清脆的一声,坐在不远处的燕州并没有因此看过来。
“想起这事儿我心里就冒火。”这是第一次有人跟方好提起那晚的事,如果不是任易提,大概她一直都不会知道,他愤愤道:“那天我比他们先去洗手间抽烟了,他们的话我都听到了,打起来的时候我本来也想参与,但是我实在没什么立场,燕州和柏林又都在气头上,我根本拉不动,就去找周风致,结果回来的时候保安已经来了。”
任易说他们的争执他没有立场参与,那她大概就更跟这件事无关,结果方好却听到任易说,“是因为你和佳音。”
那天晚上他们两支乐队一同演出,不过留青乐队要排在洛希极限之后,台下的人刚见证过都柏林的告白再听他们唱歌时热情已然减半,他们下台时掌声都没歌声响,任易觉得没意思去卫生间抽烟,结果一支烟刚刚点燃,他就听到从洗手台那里传来的熟悉声音。
是留青乐队的电吉他手高硕胤,他开口便是一副惹人烦的阴阳怪气腔调:“明旭和美术系那个方好在一起了,还夜不归宿了,你知道吗?”
紧接着是贝斯手盖亚超的声音,笑得意味不明,他话音响起的那一刻也用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明旭也是够可以的,这么快就把方好那个大小姐搞到手了,你说方好那个狐狸一样的大小姐是什么感觉?软不软?声音好不好听?”
“她脸长得倒是漂亮,但身材绝对没有乔佳音好。”两人竟然就在卫生间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说话时总是伴着刺耳的笑声,“比起明旭我还是更佩服都柏林,搞到再漂亮的都没有征服下凡的仙女有意思。”
盖亚超吐出一口烟,“乔佳音都是都柏林的了,你就别想了,方好是明旭的,也不能想。”
任易把手里的烟捏断,推开隔间的门出去,刚走到转角的位置,就听到高硕胤的声音,带着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只有他们彼此才懂的深意,“燕州,都柏林,你们也来了,我们刚好在说你们的事呢。”
他所站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面对着他的都柏林和燕州,燕州一直都不太愿意和留青的人打交道,都柏林也没什么兴趣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但闻言眉峰轻挑:“看来你们乐队是真清闲,还能聊到我们,说说看,什么事?”
高硕胤大概认为富二代只有游戏人间这一个人设,觉得都柏林没有那么在乎乔佳音,但他不知道他们青梅竹马地长大,都柏林把乔佳音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他往都柏林的身边凑了些,都柏林却毫不掩饰地蹙着眉躲开,他也丝毫未察觉自己的愚蠢:“就是你和乔佳音的事,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任易注意到都柏林的表情骤然间冷下来,本来落在镜子上的目光也当即移到他脸上,如果眼神能杀人,高硕胤早就被处以极刑了。
偏偏他们留青的人都没脑子,根本没察觉都柏林生气的征兆了,盖亚超还朝燕州扬起下巴:“那你呢,燕州,那天晚上你送方好回家就没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都柏林缓缓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冷笑一声:“你们还真好奇我们的事。”
“那你们就讲讲?”
都柏林抬起手揽住高硕胤的肩膀,但这个动作让他下意识缩了下脖子,都柏林用力压着他的肩膀往前走,任易觉得即将就要有一场大战爆发。
“这儿人太多,去里面我给你们好好讲讲。”都柏林这样说,回头的同时盖亚超跟了上来,他看向面无表情的燕州,说:“燕州,你就不用跟着了。”
可从进门后始终一言不发的燕州却也跟上来:“有我一份,我也进去吧。”
然后他们四个就一同进了卫生间,任易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一道痛呼声入耳,紧接着燕州关了门,关门之前留给他一句话:“麻烦你帮忙守门。”
任易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已经被燕州拍上了,但是隔着一扇门他也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他尝试通过撞门加入战斗,也尝试了拍门吸引他们的注意,但半分成效都没有,他只有出去找人。
任易把这段故事用最简短的语言概括给方好,过程中把他们说的不堪入耳的话自动省略,两句话把那天的情况说完,他感叹一句:“说实话我印象里柏林的脾气是有点差,但那绝对是我看到他最暴躁的一次,燕州更是,他平常除了唱歌学习赚钱什么事都不爱参与,我没想到他还会打架。”
方好没想到那天还有这样的插曲发生,怪不得不管怎么问他们都不说。
周风致的眼神里带着些许杀气,显然是也想起了那桩事,他咬牙切齿道:“留青那些人真是臭味相投,本来我们都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但那次打过架之后,我们就达成了共识要来抢他们的场子。”
任易闻言仰天大笑:“不过我们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他们真是太菜了,根本不值一提。”
方好看着站起身的燕州,她小声问:“燕州和柏林不是不许你们说打架的事吗?我们刚才这么说,燕州听到了你们怎么办?”
两人动作一致地摇了摇头,周风致还摇了摇食指,老神在在地说:“他肯定听不到。”
燕州走过来的时候方好还有些紧张,以为他是知道了,结果他只是说:“快要到我们了。”
方好慢半拍地点点头,或许是这里音乐有点吵,她想,他没听到那就最好。
燕州说完后并没有马上离开,方好微微抬起眼看着他,糜艳的颜色将他们笼罩,在目光即将撞到一处时她先慌乱地别开视线去看吧台,调酒师在调酒,手里拿着一瓶绿查特,在灯光下显得很明亮,比春日里的绿草如茵还富有生机。
之前她从孟茹的酒柜里拿过两瓶绿查特,入口时的清甜几乎让人忽略它的辛辣,她第一次喝的时候差点被呛出眼泪来,但因为这种酒是由中草药酿制的,细细品味还能品出些微苦涩。
生机盎然,清甜里包藏着意想不到的辛辣,看着漂亮,品过后才知道是苦的。
方好忽然很想喝一口。
但不能了,因为该到他们上台了。
这一次演出方好的余光里总是会出现燕州的衣角,每当看到他衣摆的时候,方好都要花费零点零零一秒的时间去想,为什么。
为什么燕州要打架。
方好往他的方向看去,他也侧目看向她,眼神在灯光照映下温柔,眼里唇边都带着笑。
彼时歌词刚好唱到那一句,“我们相视笑着,有梦了,快乐。”
心在某一刻下坠,又刚好被他温柔注视的目光稳稳接住。
像是焦枯荒野忽降甘霖。
演出结束后方好没看到燕州,跟周风致和任易告别后准备离开,他们本来想要送她回家,但是被她拒绝了,她家离这里不远,出门打个车就能回去,不会有危险。
果然一出门就打到了车,但是车子都开出去一段路,方好才想起来自己的包和手链忘在阑珊处没有拿,只好麻烦司机掉头回去取。
方好拿了东西本来没想多停留,但奈何刚出门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像是玻璃瓶被打碎的声音,紧接着是闷响,酒吧附近有人打架应该是常事,但很快她听到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你果然还是适合这样滚在地上。”是康明旭的声音,他在笑,笑声在夜里显得阴恻恻,“你们看,他这样像不像在泥潭滚着的一条狗?”
紧接着响起几道笑声,尖锐刺耳,半分善意都无。
方好没想多留,转身想走的时候听到康明旭说出一个名字,让她顿住了脚步:“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想咬我吗?来,我把手伸出来给你咬,看看这块表,你敢么?别以为傍上了都柏林和方好你就高枕无忧了,也别以为有你们乐队的人在身边,我们就拿你没办法。更别忘了,你永远都欠我的。”
她不应该听这些,但是偏偏心里有一道声音告诉她现在不能走,因为这件事和她认识的人有关。
方好动了恻隐之心,耳边还有康明旭的声音,他像是这条暗巷里的一只苍蝇,嗡嗡声一直徘徊于她耳边,让她没办法置之不理,她听到康明旭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燕州,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听到燕州的名字时,她刚好抬起眼看头顶的灯,他话音落下的时候似乎那盏不大明亮的灯也砸在了她的心上,她感到短促的抽痛。
但方好很快反应过来,赶紧退回去叫了保安过去查看情况,她到的时候留青乐队的人已经跑了,只剩下被保安扶着的一个高瘦的人。
巷子里没有灯,只能借着月光看缓缓走过来的人,他垂着头,碎发垂下来遮住他的眼,方好压根看不清他的脸,但他们走得越近,血腥味就越浓。
保安把人扶到方好身前,说:“你朋友伤得挺严重的,但是打他的那些人已经跑了。”
当然严重,鲜血仍在顺着额头滴下来,脸颊脖颈上都是触目惊心的血,白色的衣服上沾了血、尘土、还有鞋底不同的印花图案,明明二十分钟前还是台上闪闪发光的主唱,不过一转眼时间,他就被人踩在了泥潭里。
方好对保安伸出手:“谢谢您帮忙,把他交给我吧。”
在方好伸出手的那一刻燕州自己撑住了身体,他勉强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来:“谢谢你。”
“你伤得很严重。”方好与他说话时他额头上还在流血,“我送你去医院吧。”
最初的几秒钟燕州看着她,眼神略显呆滞,似乎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反应过来后只是摇摇头说:“我回家上点药就好了。”
“那怎么行?”方好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么严重的伤处理不好会发炎的。”
她说着拿手机照了下巷子,看到碎在地上的酒瓶,她转过头时特意拿手机照向燕州的背,白色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洇湿,单薄的衣料紧紧地贴在肌肤上,他抬起左手揉了揉耳朵,动作间黏在皮肤上的衣料更褶皱,不知是否还在往外渗血。
这样怎么自己处理,他又不是三头六臂,还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扭头,一双手也不能碰到背后渗血的伤口。
方好想起来之前他送自己去医院的时候说过,他家离医院很近,于是说:“去西街的医院,刚好离你家近。”
“没关系的,不用去医院。”燕州下意识拒绝,但对上方好略显强硬的目光,他让步说:“去诊所就好。”
方好刚要开口,就被他的话堵住:“上次是骗你的,我家其实不住在医院附近。”
她想说那有什么关系,绕路就好了。
结果燕州又对自己说:“所以对不起啊,这次没有办法送你回家了。”
他是真的很疼。
方好其实没想过这件事会这样发展,她没想到燕州会这样说,毕竟现在的重点根本就不在她怎么回家,而是要处理他身上的伤口,所以当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自己也没感到一点意外。
“那这次我陪你去看医生,送你回家。”
提及歌曲为张悬的《艳火》。
【高亮:尊重歌手,请不要去原曲下发表文章相关评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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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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