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临景的话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甚至是但凡换个人说,都会被景程皱着眉头问候“你在跟谁指手画脚”的程度。
可奇怪的是,景程此刻还真就这么冷静下来了。
“噢。”景程深吸了口气,神色中的戾气散了大半,他目光锐利地剜了瘫倒在地上的王崇兴一眼,语气平淡地回应着宋临景,“那你快点。”
景程接过袋子,唇角竟挤出了个浅浅的弧度,他抬手,习惯性地往宋临景脖颈处胡乱捏了两下:“我中午没吃饭,这点儿点心填不饱肚子。”
虽说眉宇间还有点未褪的烦躁,但起码态度轻快多了。
“嗯,知道。”宋临景点点头,仿佛早就预料到对方会这么说,“已经提前让厨师去你家做准备了。”
得到这个答案,景程才算被哄顺心了,他随便挽了两下衬衫袖子,边笑着朝宋临景挑眉,边揉着手腕,满意地找舒服地方听热闹去了。
明明前一秒,还像个被入侵了领地的大型食肉动物,暴戾到恨不得把所有让他感觉冒犯的人撕碎,可在见到宋临景的那刻,景程却像是变成了在外打架斗狠的散养猫一般。
刚伸出尖锐的爪子,就被主人抓包了的那种。
不得不赶紧敷衍装出温顺的表象,跑到家门前的树上,大口嚼着对方带回来的零食,边舔爪子,边晒太阳,但坚决不翻肚皮。
有点心虚,
但不多。
宋临景看着盘腿坐在沙发上、左手捏糕、右手跟熟客打招呼的景程,眸色稍沉,唇角微不可见的弧度糅着丝无奈。
这么多年的时间,足够两人摒弃原有的旧习惯,探索、建构并遵守一套独属于他们的新规则,偏差分毫,情况都会完全不同。
宋临景原本不想改变,也不敢改变,毕竟失衡的代价他承担不起,不过……
宋临景又盯着景程的侧脸看了好半天,才舍不得一般收回目光。
目送警察把那个姓王的拷走带离,宋临景刚有了几丝温度的表情,逐渐恢复了常态化的凛冽。
太过蔑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反而差点在同一个地方栽跟头,这不应该。
他眉心紧皱,心里暗暗想道。
……
宋总情绪稳定地联系专业团队善后,领班自认倒霉地陪许子晨去医院,小曲经理本本分分地跟杨队回警局,安保任劳任怨地领阿sir们查监控,主管带着员工们尽职尽责地维护秩序,景老板跟邹主唱,哥俩好地窝在卡座里抽烟、闲侃、分糕点。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景哥,你跟那宋总到底什么关系啊?真不像普通兄弟,你像他债主。”邹杰往前吐了个烟圈,朝宋临景的方向抬抬手指,态度戏谑地打趣着,“你捏到他什么把柄了?家丑?裸/照?商业机密?”
“滚。”景程抬手怼了邹杰两下,“你怎么不猜他是我亲爹啊。”
刚才景程火气上头,谁路过都得被燎出个泡来,但其实他跟邹杰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两人某种程度上是大学同学,虽然景程只去音乐学院上了半个学期的课,就又再次转专业瞎折腾、体验人生去了。
邹杰算那些狐朋狗友里跟他最亲近的了。
“宋总不就比你大几天?”邹杰顿了顿,眼神上下扫了景程一圈,才再次开口道,“不过他惯你确实跟惯儿子似的。”
还没等景程骂他,邹杰又不怕死地出声补充道:“哎,不对,真要是惹急了,那儿子也得挨揍,您闯祸撒泼,宋总都恨不得给您发奖状、搞表彰一样。”
“这地位——”邹杰弹了把烟灰,笑得贱兮兮的,从敞开的点心盒里捞了块还温热的栗子糕,“大逆不道”地作出总结,“至少是个长孙嫡孙!”
“哈哈哈哈哈!”
景程:……
两句话,辈分连降两级。
“傻逼。”景程言简意赅。
邹杰倒没见气馁,反而更加兴致勃勃了起来,像是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他激动地拍了两下景程大腿,笑骂道:“操!宋总不会是你的地下情人吧?”
“这种档次的,你都能拿捏人家十多年?不愧是你啊,真牛逼!”
“什么乱七八糟的……姓宋的比我还高点壮点,我俩谁上谁啊?”景程没正形地顺着对方满嘴跑火车道,“要真到那份上,我还真没十足把握能拗得过他。”
景程笑着按灭了烟,白了邹杰一眼,又看看不远处正在跟助理交代着什么的宋临景,眉梢轻佻,漫不经心地给自己找补:“宋总每年大几千万养着个团队,就是专门处理烂摊子的,用一次是用,用一百次也是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隔三差五借我使使。”
“这叫不浪费,再说了……”
景程若有所思地顿了顿。
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两人的注视,宋临景竟突然将脸朝他们的方向偏了过来,景程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和他对上了视线。
宋临景轻轻抬了抬下巴,平着嘴角,眸色深邃地望着景程,淡然的神态中没有半点不耐烦或者责怪,只有一切尽在掌握的游刃有余,和一种近似于满足的“炫耀”。
当然,后者的隐晦,也只有景程能品出来点端倪。
而他对此毫无意见。
毕竟自己理直气壮地享受他在宋临景这的特权,那让渡些情绪价值上的优越,也是不亏的。
况且,景程其实蛮喜欢看宋临景这副模样。
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唇角。
早期关系的复杂,其实对他们也不算全无影响,从这样奇怪根基上建立起来的相处模式,很难在茁壮、长久的同时保持健康。
所以,一些奇怪的循环不知不觉地就开始了。
景程闯祸,宋临景善后。
景程讨厌麻烦,宋临景解决麻烦。
景程凡事只看那一瞬间的心情,宋临景几乎不会被情绪影响判断。
两人在少年时某次短暂的惺惺相惜后,如同两条渴求着自己缺失部分的藤蔓,以一种难舍难分的架势,缓慢却紧密地缠绕在一起,形成了只存在于他们之间的诡异共生关系。
景程喜欢从宋临景外界屏蔽机制的瓦解中获得安稳感,宋临景则需要在景程的变幻莫测里释放他汹涌的掌控欲。
当事人其实比谁都明白。
只不过,过去舒适,现状平衡。
所以这点无关痛痒的历史残留问题,暂时不值得去伤筋动骨,以追求什么世俗意义上的良性关系。
他不太可能安定下来,而宋临景,向来一副“对碳基生物起不了兴趣”的做派,俩人就这么互相陪着也不错。
反正景程是这么打算的,而宋临景几乎不会拒绝他。
方才因应急打开的高瓦数射灯已经熄灭,昏暗的氛围灯闪烁,迷幻的音乐配上漾着醉意的笑闹声,将宋临景与他清一色西装革履的“专业团队”排斥在外。
室内空调开得很足,虽然气质近似冷血动物,但宋临景暂时还能没学会自主调节体温,此时早就把大衣脱掉,和围巾一起交到了助理的手上。
低调常规款高定三件套,贴合地拢在宋临景身上,将他本就流畅漂亮的躯体线条,衬托得更加完美。
宽肩,窄腰,长腿,出众的五官,傲慢冷漠的表情,矜贵优雅的气质……
景程不带任何欲念地、从头到脚打量了宋临景一圈,以单纯欣赏的角度,在心里做出评价——
真拿得出手。
各种层面上的。
不管以择偶还是交友为标准,都很拿得出手的那种。
而盘亘在他脑海中一整天了的那句——“没人比我更符合了”,在宋临景恰如其分地出现、一如往常地让景程省心又省事的滤镜下,已经光速变了意味。
没有不明所以,没有微妙神秘,更没有暧昧旖旎。
宋临景就是刚应酬完,借着那点醉意,真诚地阐述一个,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实——
没人比他更符合。
不管是玩伴、朋友或是其他什么,景程都再也不会遇到另一位能与他完美互补的了。
想到这,景程笑着朝和他对视着的宋临景挑挑眉,端起酒杯朝对方敬了一下,轻浮懒散地朝对方喊道:
“喂,还要多久啊?”
暗黄的桌灯亮度有限,只能用浅淡的光晕,给角落里的景程描出朦胧的轮廓。
他肩上披着褐色皮衣,里面亚麻质地的衬衫松垮,送出一截锁骨和半圈胸肌的漂亮线条。
裸/露于空气中的皮肤上,清晰印着几处红紫的吻痕,毫不含蓄的展示着他私生活的精彩。
景程浪荡得坦然。
从来不屑于伪装成易于捕获猎物的模样,更厌恶欺骗和不够真诚的行事风格。
不过即使这样,依然有无数明知结局的人飞蛾扑火。
撞得到他床上,撞不进他心里。
对此,宋临景能感同身受,又不能完全感同身受。
他喉结微颤,缓慢地上下滑动,牙根像是生了坏疽似的,又疼又痒,只有发狠地咬上几下,才能缓解他与日俱增的晦暗情绪。
“五分钟。”宋临景朝景程点点头,便将视线快速移开。
仿佛看不到那张每个表情都透着鲜活生命力的脸,他的一切病症就能不治而愈了。
而景程对这个答复很满意。
他把杯中残酒一饮而尽,拎起没吃完的点心,塞进了邹杰怀里:“给你当早饭,我回家吃大餐了。”
说完,景程俯身拍了拍对方的后背,无视了邹杰“懂不了你们一点”的欲言又止,语气轻快,带着坦荡:“其实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以前空虚又无聊,我制造麻烦,他解决麻烦,对我们来说这点零零碎碎的问题不痛不痒,基本等于是在调剂生活。”
“不过那也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现在,哪有两个成年男人一直腻着的,太奇怪了。”景程撇撇嘴,“不过,他想帮忙就帮呗,我省心省力,他也能找到理由见我一面,宋临景他啊……”
“离不开我。”
景程挑了挑眉,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没有深层含义、只是客观评价。
“总之。”景程边笑嘻嘻地往宋临景那走,边吊儿郎当地对着邹杰晃着食指,“床,这辈子,都跟他是上不得的。”
“能永远保持现状是福报——”
“人得学会知足。”
来啦-3-
此刻的景程:跟他这辈子上不了床,上不了一点。
此刻的宋临景:没关系,我们慢慢来(耐心收网)
下章要切下学生时代回忆,大概三章半-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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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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