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暂时的虚与委蛇,沉厄对自己的“演技”,还是有些自信的。
可是要让他一演就演十年,且还是对着明秋这么个恐怖至极的东西演,沉厄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反胃。
没办法,这是真没办法。
他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人一旦自暴自弃起来,底线似乎就变得无所谓了。沉厄和明秋说实话:“你索性给我下点药吧。”
“不然,我实在是做不到。”
在沉厄的思维里,能够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那自然是最好,如果注定了不行,要他迫于无奈的退一步,至少两人相互之间,也得有些好感才行。不是每个人熄了灯后,都能做到是人是鬼是畜生都无所谓的,对着明秋,沉厄能比寺庙里的和尚更加清心寡欲。
明秋:“……”
明秋用手帕去擦脸上的血,可是不论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他沉默了一阵,问沉厄道:“你是在讽刺我?”
“没有。”沉厄坦然且诚恳的道:“都是实话。我看见你,只觉得怪恶心的。”
明秋:“……”
明秋于是摸了摸袖子,从乾坤袋中取出了块碎银。
他对沉厄说:“我没有那种东西。你自己下山去买吧。沿着山路走半个时辰,你能看见山下的官道,再往右走小半个时辰,就是最近的镇子。”
碎银块被明秋放在了桌上,上面同样沾满了他手指间的血迹。
沉厄一点儿也不嫌弃,他拿了那块碎银,转身出门先去午后的山泉处洗头洗脸,而后又回屋重新换了身干净的衣物,等到最后擦干净了银块出门时,沉厄看见明秋坐在院子里,他的脚边放着一口大瓮,而明秋正割断了自己的一缕头发,去喂那瓮中的蛊。
沉厄再一次感受到了心理与生理的反胃。
他沿着明秋所指的路一直走,果然见到了那小镇。沉厄看了眼天色,觉得自己走得还比明秋预计的时间要快些。
他不敢不回去,却也不想要太快的回去。远离明秋的每一次呼吸,对于沉厄而言,都是难能可贵的“自由”。
他在不大的小镇中闲逛着,最后不情不愿的拐进了一间药铺,硬着头皮问柜台前的中年先生,有没有“那种药”。
“那种药?”先生这把年纪,也算是见多识广,他将沉厄请到了一旁,压低了声音问他:“公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沉厄:“不算是难言之隐。——我家中人逼我娶了一个我很厌恶的人,有些事情我做不到,却不得不做。”
柜台先生:“……”
先生道:“如此说来,公子的身体,并无异样?”
沉厄思索道:“应该是没有的。”
他可以确定,在他死之前,他的身体绝对无比正常,但现在是十年后,沉厄连身体都是明秋给他捏的,除却心理因素之外,某个零部件究竟好不好使,沉厄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能推断,明秋既然对他有这方面的要求,那应该不大可能让他的身体出现问题。
柜台先生拈着自己下巴上的一点山羊须,“嘶”的稀奇道:“也就是说,公子是心里面不愿意?”
沉厄点头。
柜台先生便劝慰他:“公子,你若是要些助兴的药,这无妨。但那种强行的药物,很是伤身啊!只要您身体没有问题,其实用不上这些。——话说回来,又有几人成婚时,就能保证是自己的意中人呢?大家都是这样过过来的。再不济您灭了灯,管她是谁呢!”
沉厄知道这先生是好意,但他还是做不到。
对于明秋,沉厄唯有厌恶与恐惧。明秋就像是一个他无法摆脱的魔鬼,魔鬼许给了他一个名为“十年”的微渺希望,沉厄不知道有几分可信度,却也只有相信明秋这一条路可走。
然而,要他和明秋做那种事情……除了给自己来点猛药以外,沉厄想不出第二种能成事的办法。
“就算是吃完后神志不清也没关系。”神志不清也比神志清醒着强,沉厄咬牙对柜台先生道,“我要你这里最‘好’的药。”
柜台先生:“……”
那先生见劝不住沉厄,也只能去给他拿了一小瓷瓶的药丸来。先生道:“公子,这药性烈,吃了就连太监都能起几分兴,您若是身体正常……一次服用半颗,便已足够了。”
沉厄接过了那小瓷瓶,他给了钱,又问:“那我若是一颗全吃了呢?”
先生:“……”
先生委婉的道:“全吃了……可能有些伤身。”
沉厄的心中一动:“完事后我会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再做吗?”
先生:“……”
先生沉默的拍了拍沉厄的肩,劝他说:“公子,你还年轻,要为长远计。你若真不喜欢你的夫人,冷着她也就罢了,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沉厄苦笑了一下,心中暗道,与其被明秋折磨,他倒是宁可自己折磨自己。
“无妨。我心中有数。”
……
沉厄买完了药,沿着原路返回,硬生生比来时多走了一刻钟,直到日落月升,他方才终于磨磨蹭蹭的回到了他和明秋的那几间茅屋。
明秋的嘴角和鼻梁一侧,经过了一日的时间,此时在灯火下显出来明显的淤紫,他这个人本来就瘦得看起来“荡悠悠”的,这会儿再乍一看,便更吓人了。虽然明知那一圈不可能把明秋打出什么大问题来,但沉厄此时见着,心里也不是滋味,他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问:“你脸上的伤,涂过药了吗?”
明秋微微的点了点头,他问沉厄:“吃过晚饭了吗?”
沉厄说:“吃过了,在镇上吃的。”
明秋于是便“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我猜也是。”
“总归你也不大想吃我做的饭,不如以后,你都去镇上解决吧。——是一次性买回来,还是每天跑,都随你开心。”
明秋说着,忽然轻轻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他恍然道:“我真是傻了,搬到镇上去,不是更方便。”
沉厄:“……”
如果可以,沉厄希望明秋永远傻着。
他问明秋:“需要我现在去沐浴吗?——或者你先去,也可以。”
明秋:“啊……?”
明秋反应过来,他和沉厄说:“其实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可以先说说话的。”
“没必要吧?”沉厄自认为自己并不是很善谈,对着明秋,他更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的确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明秋:“可我想说,我今天早上……”
沉厄不想听,他打断明秋道:“那就我先去洗吧。”
明秋:“……”
明秋点了点头,说:“可以。”
洗澡需要先烧热水,而沉厄现在用不了法术,他所谓的先去洗澡,不过是为了躲开明秋而已。
明秋想要抿唇,却牵动了嘴角开裂未愈的伤口,很疼,却并非是不能忍受的疼,相比于此,明秋只觉得左胸口处更加不适。
就像是被覆压了一块巨石,堵得人难受,却偏偏说不出话来。
“……算了。”
依照沉厄的性格和行事作风来看,他显然不是个会接受别人道歉的人,尤其是在沉厄认为被触及到底线的时候。
明秋原本,是想要和沉厄道歉的。
他组织了一天的语言,然而沉厄不给他机会说出口。明秋失落了片刻,自己也觉得,道歉好像没有太大的意义。
反正要沉厄陪他十年这样的话,白天已经说出口了。人生在世本就该及时行乐,他接下来能不能活得满十年还需另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明秋实在是没有太多的时间和耐心,来伪装自己博得沉厄的好感。
所以,哪怕是逼迫又如何?就算沉厄是无奈演的,明秋也不在意,他愿意这样稀里糊涂的过,权当是自己做了一场美梦,直梦到地府黄泉,永不复醒。
那白日里以发血喂养的蛊就摆在镜台旁,明秋将手伸入瓮中,他的指尖传来剧痛,这样的痛感直牵到心脏,长久不散,明秋赶紧将手缩回,蜷着身体伏在铜镜前疼得发抖。
朝颜。一种能够让人在短时间内恢复容颜最盛时的蛊,一次时效六个时辰,每月身体所能够承受的极限不超过三次,纵使如此,这蛊毒仍旧极其损身,对于使用者来说,无异于饮鸩止渴。
透支身体,却能够换来一日的美貌。这对于许多容颜苍老,寿数无多的人而言,无异于神药。
全身上下的剧痛之感逐渐止息,明秋几乎要被冷汗浸透,他虚弱的抬起头来,在眼前的镜中,看见了一张秀雅的面孔。
真是久违。
虽然比不上木长臻,但若是他当年,能早点出现在沉厄的面前,……不管怎么说,沉厄应该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抵触和讨厌他吧?
至少、至少这副模样,要比他现如今看起来,讨喜太多了。
果真不愧是“朝颜”,竟然连他嘴角和鼻侧的愈伤都能暂时修复,明秋终于开心了起来,他忍不住的笑了笑,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真心的笑过了。
也是。毕竟他这一辈子,活到现在,的确也没遇见过几件值得开怀的事情,若真每日无故发笑,不就成了傻子了?
屋外由远及近的传来脚步声,沉厄心情沉重的推开了屋门,“你去沐浴吧。我已经帮你把热水一道烧好了。”
“好。”
明秋站起身来,他虚弱的身体还没缓过劲儿,又起得太着急,此时眼前一阵发黑,以至于不得不立在原处暂缓,沉厄疑惑的走近:“你怎么了?”
明秋微微摇了摇头,说:“没事。”
他重新站直身体,抬起头来,出现在沉厄眼前的人,全不似原先的苍白枯瘦,他肌肤如瓷,容颜秀美,唇红齿白,抬眼看人时,眉目含情,竟是说不出的可爱可怜。
沉厄看得一时发怔,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问明秋道:“你用了什么幻术?”
明秋:“不是幻术。是……”
朝颜这东西,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何况此物时效,本来也只有六个时辰,算来明日天不亮时就该失效了,如果真要以“幻术”来论,其实也差不多。
于是,明秋也怠懒再同沉厄细说,只是道:“我以前……就长这个样子。你觉得,喜欢吗?”
呲溜,我要写淋漓尽致的狗血【?】
不过秋秋注定是不会按照常理出牌的!
这篇文应该不会申榜也不会v~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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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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