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茸咽下糕点,又喝了口茶,京城的点心实在,如果不彻底吞下去,绝对会喷出渣来。
她缓了缓道:“你哥就在长老阁。”
姜北宿摇头:“不是那个,是我亲哥,姜南琸。”
顾茸打眼扫向他:“排老三的那个?”
姜北宿又摇头:“那个病秧子早就受不住躲京城住去了。”
早些年姜妙产下的是一对双胞胎,姜北宿是这对双胞胎里小的那个,本应该排老五。
只可惜姜妙曾经在怀胎时出任务受了伤,姜南琸虽然聪明伶俐,却天生有残缺,半边手脚是萎缩的,只能靠着轮椅走路。
姜家人也悉心照顾,可姜南琸还是没活过六岁就亡了。
顾茸扫了眼姜北宿:“姜南琸,长什么样?”
“应该和我差不多,”姜北宿挠着头,道,“小时候总听说我们俩长得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他坐轮椅根本分辨不出来谁是谁。”
“知道了,但时间太短,他不一定已经转世了,或者转世了但没成为人。”顾茸将可能的情况说给他,让他别抱太大希望。
姜北宿一拍手:“你居然真有办法,我果然找对人了,姜冶真行,把你掳回家。”
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味了。
顾茸伸出手制止他:“停,首先我不是被掳过来的,其次找不找得着得等和我一样的仙灵回复。”
姜北宿早就丢了身上那幅拽劲,可劲儿点头:“我等。”
说完,他三步两回头地强调:“你可别忘了啊!”
顾茸皮笑肉不笑地点头:“一定。”
姜北宿一走,院子里就彻底剩下顾茸和几个默不作声的木偶。
木偶拿着比他们高半头的大扫帚,在院子里扫来扫去,还有的静坐在廊前,呆呆地盯着一处,似乎在随时等命令。
顾茸托着腮跟它们坐在一起,看其他木偶打扫,无聊喊道:“姜冶什么时候回来呀!”
糕点也吃了,觉也睡了,天也聊了,这天都黑了,长老阁聊什么能聊这么久!
“家主大约三刻钟。”坐在身旁的木偶冷不丁开口。
顾茸心脏差点跳出来,向左边挪了下屁股,打量着突然眼中汇光的木偶,道:“原来你是活的啊。”
“不是活的。”木偶机械道。
顾茸觉得好玩道:“你能干什么?只报信?”
木偶依次回答:“还能研墨,洗笔,做饭,清扫,照顾家主起居。”
“会不会刻木雕?”顾茸伸出根指头点了点它的脸。
木偶对她轻佻的举动没什么反应,倒是品位了会儿‘木雕’两字:“家主没教过我,但我就是家主做的。”
嗯?
顾茸两只手架在木偶腋下,提小孩似地将它提了起来:“姜冶刻的?难怪和真人这么像。”
“啊,家主。”木偶两脚悬空,蹬了蹬,向院门的方向瞥了眼,喊道。
“不是说三刻钟吗?”顾茸迅速将它放下来,左右手并用梳理自己的头发和整理衣裙,转头一看。
院门外根本没人,
而再一转头,木偶早就跑到远处的树下躲着了,只露出半个头看她。
敢情只是搭理它想搭理的,不想搭理的它聪明着呢。
顾茸和木偶对视了一会,托着腮,脑子又飞了,开始想姜南琸的事。
找人不算件难事,朝轮回司问一嘴就行,不像审判司人精多油水多,轮回司里全是老实本分的仙灵,成天在那黑不隆咚的地方守着轮回门,该哪个魂魄转世就将它们抓了,再一脚踹出门就行。
只是这算是魂魄们的最后一道坎,所有魂魄都要由司命们和大司命一齐审过,再成批送去轮回司。
也就是兰泽那人是最后一关,此仙心眼坏,最喜欢在魂魄里挑挑拣拣,然后再给他挑出来的那人安排个命中大劫。
不过听说这也是取悦几个在幽冥任命的天界人的戏法,堵一堵这被选中的人能不能挺过去。
两百年前顾茸还是个孤魂的时候,兰泽待在轮回司了,还将她提溜到了幽冥里帮他累死累活办事。
将她提进的幽冥?
顾茸一直撑在手上的脑袋突然直了起来,从两百年前到现在,怎么哪哪都有兰泽?!似乎十年前她生重病也是兰泽在身边照顾的,当时她还心存感激觉得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司命终于良心发现了。
如今一看到处都是漏洞。
顾茸头皮发麻,连带着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正要去敲灵台,院门外传来了小木偶踢踏声,像是要开门。
*
姜冶在门外扶着墙,腾出一只手整理衣服,收拾得和出门前差不多才迈进去。
刚进院,就看到脖子伸得和警惕的兔子一样的顾茸,还有躲在树后的木偶,小木偶为了省力已经将整个身体给关闭了,它抱着树,独留一只眼睛时刻防备着顾茸。
看到姜冶来了,它才放松地坐在地上,盘腿闭目歇息。
“姜冶,你可算回来了。”顾茸高兴地从廊前跳出来,又跳到姜冶面前。
“你怎么坐在这里?吃饭没有?”姜冶缓步将她往房中带。
“姜北宿带了些糕点,我已经吃了,还有我好像知道是谁拿走我的记忆了。”顾茸跟着他走,走了半截才发现这人怎么总慢她一步。
“你怎么了?”她站定问道。
“嗯?”姜冶笑着看她,“姜北宿无事献殷勤,他求你什么了?”
顾茸假笑:“再装,你走两步我看看。”
姜冶陷入沉默。
“你是在思考先迈左腿还是右腿?”顾茸挑眉,伸手就向下面抓。
姜冶一弯腰,挡住了她的手:“因没守规矩,受了家规。”
顾茸心觉这‘规矩’估计和自己有关,冷起脸,扶着他:“我帮你上药。”
姜冶这才慢悠悠地开始走,只不过进房前还要上五个台阶,膝盖骨每弯一下都带着钻心的疼。
顾茸看得眼疼:“你等等。”
她将姜冶的手臂绕过肩头,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腰,整个人架起姜冶:“看你都费劲,这么走。”
姜冶:“......”
有顾茸的支撑,姜冶腿撑着的力变小了,却是没这么痛了。
待回到屋里,姜冶掐住椅子扶手,才缓缓将自己放下去,此动作十分狼狈,他庆幸是在顾茸转身去拿药箱的时候做的。
顾茸即使没看见,也能听见身后姜冶的抽气声,顿时脸更冷了,接过小木偶送来的药箱,在里面翻找跌打损伤药:“受了什么罚能从白日一直到这么晚?”
“问了些壁画的事,跪了两个时辰而已。”姜冶整理了下膝盖上方的布料皱褶,也不知道今日为什么看这处这么不顺眼,一直想将它抚平了。
“而已?!”顾茸按住他的手,“给我看看。”
“我自己来吧。”姜冶再次反抓住她的手,让她起身。
撸起裤管,面对伤口这件事,他能让木偶做,也可以自己做,顾茸聪明大抵能猜到是因为她受的罚,再让她看到伤口就是他的不对了。
“我不比你更方便处理?”顾茸抽出手。
结果一下子使太大劲,姜冶不自觉像后靠过去。
“嘶——”姜冶皱了下眉。
顾茸瞬间察觉,抓住他,翻开他的领口,一道触目惊心的鞭痕长在背上,一直蔓延到脖子下。
“这背上的你也要自己来?”
“......”姜冶停顿了一下,“木偶可以帮我。”
顾茸想也没想直接拿出棉球,点了些药粉。
姜冶侧转身,拦腰将她拢到面前。
面前魂魄的实身是他临时制的,符合顾茸一直用的那种,也和她本人的身型类似,一只手臂便能环起她的腰。
姜冶现在是没力气站了,只能将顾茸这样禁锢住,他抬起头望着她,眼中带着无奈,道:“就算我们一死一活,也别忘了我是个男人。”
腰上的手臂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道,站在这个位置,姜冶脸贴她腹部贴的很近,顾茸脸一红,扔了棉球,拧了下姜冶的肩膀,逃脱出来。
姜冶揉了揉被掐的地方:“木偶来帮我就行。”
顾茸刚想出门叫木偶,就看见木桌上的狗嘴又喷出一连串符,对面人似乎很着急,根本等不得半刻。
姜冶看了一眼顾茸,叹口气道:“算了,我自己来吧,可以先让木偶带你去洗漱。”
看来是不能听的。
每个人都有秘密,顾茸无需生气姜冶的避讳,道了声‘好好上药’后就避到了外面。
还没刚将门关上,火光映照的影子上就多出了个人来。
“姜冶。”
一个不认得男声从里面传出来,估计是姜冶的暗线。
顾茸心宽地就又跑去追木偶玩了。
*
房内,姜冶直到听见顾茸走远的声音,才道:“说吧。”
“她耳朵不能这么灵吧,幸好我用的是男相,她没怎么见过。”
眼前站着的青袍男子正是精怪司方梵。
“她在袁霄的幻境中听过。”姜冶默不吭声地捡了顾茸扔下的棉球,卷起裤腿给自己上药。
“那次不是为了试她有没有之前的记忆吗,果真没有,她丁点都不知道自己曾经参与过袁霄的魂魄回收。”方梵熟捻地找了个地方坐。
“簪花道一事背后是袁霄是我没想到的,当时只是突然想到了要试,没有结果也无所谓了。”姜冶淡淡道。
“也对,幸好当时我在附近,要不然还没办法试呢,也没办法把你俩全捞出来,”方梵转着笔,眼珠也跟着转了几圈,道,“你那伤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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