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返回翡冷翠的船上,陆斯恩向韩修简单地介绍了自己家的大致情况,说家里只有两位父母和一个哥哥,都是很友善的人,他们都会欢迎韩修的到来的。
韩修听后摇了摇头,说:
“我不能,陆斯恩。我是个私生子,我的父亲就在翡冷翠,他不会欢迎我离开潘泰莱利亚岛后出现在了他的眼皮底下,我不能为你的家族带来任何危险。”
这同他猜的没错,韩修的父亲果然就在翡冷翠。陆斯恩抬起嘴角嘲讽似地笑笑,同时在心里暗暗咒骂着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翡冷翠还没有一个家族能让美第奇感到忌惮,哪怕你是皇帝的私生子我们美第奇也护得住,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家族的人能狠心将自己的亲生子抛弃在这么偏僻的荒岛上。”
美第奇?
韩修抬起头有些吃惊地望向他,双眼因为震惊几乎瞪成了圆形玻璃珠,脸上流露出了十分不可置信的神情。但震惊片刻后,还是继续摇摇头。
“我不能为你带来任何风险。”
陆斯恩有些苦恼。韩修是个倔强的性子,他既是这个想法那任凭自己怎么劝说怕是也无法说动韩修同自己回家,但他在翡冷翠人生地不熟的若是任由他漂泊不定指不定他那狠心的父母能对他做出些什么事情来,何况日后自己还要常常来找他。
思索了片刻后,陆斯恩找到了事情最好的解决方案。
“有了!”
陆斯恩激动地站起了身,脸上的笑意被不断放大,漂亮的五官因着填满全脸的笑容分布得更为集中从而显得有些皱巴巴的,但在韩修看来却觉得十分可爱。
他任由着面前这个人抓住他的手腕带着他跑下刚刚靠岸的船,不在乎身后侍从们的呼唤,伴随着海鸥的高歌在一片蔚蓝下不停地奔跑着。
这是韩修从来没有过的体验。有一个人愿意带着他在阳光下不停地奔跑,不去在乎任何外界的声音,不去考虑明天,仅仅只是漫无目的地奔跑着。
潘泰莱利亚岛气候湿润,几乎终年都是连绵细雨,艳阳天并不多见。被温暖的阳光包裹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身边的这个人则让幸福感不断翻倍。
原来被爱是这种感觉。
五岁的韩修幻想过被爱的感觉,十九岁的韩修给了他答案。
陆斯恩带着韩修在返回翡冷翠的路上不断游玩,在两个月的时间内两颗心不断靠近,不过谁也没有戳破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层屏障,双方都默契地保持了一定距离。
抵达翡冷翠的那一天,韩修才明白了在潘泰莱利亚岛时陆斯恩的描述都是十分贴切的。世界的中心翡冷翠是一个极尽奢华的地方,来来往往的行人看起来幸福指数极高,不过实际是否同他们表现出来的一样就不得而知了。
工业与传统同时存在于这个繁华的首都,穿着华丽宫裙的少女会坐着蒸汽汽车前往教堂祷告,人们在用科技不断提高生活质量的同时却又祈祷着神明的庇佑。
随处可见的玛格丽特花为这座城市增添了生气,细长漂亮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被风卷入空中最后又回落至地面。猛烈的累范特风能够裹挟着带有美好祝愿的玛格丽特从有着华丽外表的工业城市地表一路直上抵达教堂顶端,这是远隔重洋的潘泰莱利亚岛少年所无法感知到的。
这里是韩修父亲希望他一辈子也无法靠近的地方。
陆斯恩带着韩修来到了一座教堂前,为他引荐了这里的神父,并告诉他这是翡冷翠唯一一所不受教廷管辖的教堂,他可以在这里安心住下。
韩修不确定他是否猜测到了自己与教廷的关系,但答案如何都无所谓了,从陆斯恩要带他离开潘泰莱利亚岛的那一刻他就不想对面前这个人隐瞒了。
不过哪怕这座教堂并不受教廷掣肘,这里也不可避免地会供奉如今的教皇。走进大堂就是一座高耸入顶的白色雕像,韩修忍不住将雕刻的男人面孔与自己记忆中的相比,却是做了无用功,五岁的记忆太过模糊不清了。
见韩修望着雕像发呆,陆斯恩了然地笑了笑,向他解释道:
“翡冷翠是一个浸润着英雄主义的城市,人人皆是听着童话中主角拯救世界的故事长大,英雄梦早已深深地根植在了翡冷翠人们的心中。而对于意大洛斯的人们而言,如今的教皇奥德里奇·戈尔达拉亲自征战攻下荆楚,正是英雄主义最好的体现。”
讲到这里,陆斯恩顿了顿,迟疑片刻后又开口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战争的胜利并不意味着主导者就能成为英雄,战争没有永恒的对错,在不受威胁的情况下擅自发兵攻打他国并非是正义。他或许能够成为一位优秀的国王,是一位合格的教皇,但他绝对不是一个标准意义下的英雄。”
听到这里,韩修忍不住侧脸看向他,挑起一边眉毛向他示意,似乎是有些惊讶于他会发表与世俗完全相悖的看法。
“更何况荆楚历史悠久,一个美丽而又神秘的东方文明就此落幕,没有留下任何文献资料可考,这怎么让人不遗憾……我还没有品鉴过壮丽的东方画作。”
提到这里,陆斯恩深深地叹了口气。
陆斯恩对艺术的执着追求并没有让韩修感到吃惊,美第奇一向是一个热爱艺术的家族。在有一位哥哥能够替他抗下家族压力的情况下,美第奇的二少爷能够肆意地追逐自己的艺术梦想并不奇怪,更何况是一个充斥着浓厚艺术氛围的家族。
韩修也不想看着陆斯恩就这样一直沉浸在遗憾当中,不加思索便告诉了他:
“我的母亲也对东方文明很感兴趣,给我留了些荆楚的古画。我将它们送给你吧,权当你带我离开潘泰莱利亚岛和为我安排住宿的回报,反正我也不懂这些艺术,不如让它们在懂它们的人的手里发光发热。”
简单的几句话便驱使着陆斯恩激动地跑出了教堂,在门口雀跃着等待侍从们将行李送到,他好第一时间观赏那些瑰丽的画作。
从夏天到冬天的转变好像只在转眼间便完成了,冬天的翡冷翠是安详而又平和的,似乎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在平静的翡冷翠激起波澜。
在这期间陆斯恩带着韩修几乎玩遍了翡冷翠,而同时身为美第奇主支一员的他也并没有成为一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闲散画家,意大洛斯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他都没有错过。
最初在西西里发起战争的荆楚余党以荆楚最后一位皇室成员的名义发起了复国战争,并在半月内攻占了西西里岛。
与他们所担忧的不一样,复国者们并没有在乎小小的潘泰莱利亚岛,而是继续向与其隔海相望的,意大洛斯南端的卡拉布里亚半岛吹起了进攻的号角。
但如果仅仅是荆楚的复国者们绝无可能在短时间攻占意大洛斯的大面积土地,唯一的可能就是就是背后有一个大国在推波助澜。而至于这个大国是谁,早已不言而喻了。
有足够的军事实力支持,又临近西西里岛能够迅速发兵,敢于对意大洛斯出手的国家,只有一个答案。
与意大洛斯隔海相望的奥斯曼帝国。
奥斯曼帝国与意大洛斯是明面上的不合,这次他们也借着帮助荆楚复国的名义对外散播着所谓教皇当年征战荆楚的事实,目的是破坏教皇在意大洛斯人们心中的伟大形象。事情的真实与否并不重要,罪名一旦被提出,质疑的种子就开始生根发芽了。
荆楚那一战确实胜利得并不光彩,不过从前这个事实只在翡冷翠贵族中私下流传,教廷要在民众当中树立起英雄教皇的高洁形象,就绝不容许教皇有任何污点。
已经成为国务卿的美第奇现任族长,陆斯恩的哥哥,陆易司,在某天凌晨冒着浓重的雾气匆匆赶回了家,他说奥斯曼帝国的手段的确奏效了,民间已经开始有质疑教皇的声音。
他同几位红衣主教在教皇的办公室待了整整一天,不断商讨着解决方案,只是无论给出了什么样的想法教皇却始终保持缄默。
最后教皇什么也没说,只是打发他们走了,说这件事他会解决。
没过多久教廷派兵前往前线战场,将火线压制在阿普利亚和萨莱诺之间。奥斯曼帝**队强大,但意大洛斯也不怕他们。只是上位者即使手握再重的权利也堵不住悠悠众口,奥斯曼从一开始就不是为着攻占土地而来,他们是为了从内部瓦解意大洛斯,挑起教廷与民众的对立,逼迫他们不得不放弃这位教皇。
但既然教皇陛下以一己之力揽下了这件事,那么对于陆易司陆斯恩他们而言再多的担心也是无用的。
国与国之间的较量从未停息,但翡冷翠却仍旧保持着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
潘泰莱利亚岛似乎也并不需要陆斯恩去担心,因为他在前去寻找韩知城的路上遇到了许久未见的阿尔杰·多纳蒂。
多纳蒂并非是一个普通的姓氏,而是追随教皇的黑党之首,是教皇手上最锋利的一把剑。在翡冷翠遇到阿尔杰并非是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教皇有难,四散在意大洛斯各地的多纳蒂族人回归首都,想来是要有什么动作了。
陆斯恩突然感觉到有些后悔,不应该将韩修安排在这座教堂当中。教廷强盛时这里十分清静鲜有人至,教廷动荡时来到这里的人却变多了,路途中遇到的熟人不少,比如阿尔杰·多纳蒂,再比如他的哥哥。
在前往教堂的路上遇到陆易司让陆斯恩感到十分讶异。陆易司并非是一个对教皇有着多高崇意的人,从小就被培养着未来接手美第奇家族的他没有太多空闲时间来教堂闲逛,他也不屑于向教皇或是神明的雕像祈求庇佑。
陆易司只是笑了笑,告诉他民众们对教廷起了逆反心理,从小信仰到大的英雄形象破灭给予了他们极大的冲击,满腔的怒意需要一个发泄出口。
他说着,同时抬眼向面前的教皇雕像望去。陆斯恩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唏嘘感慨着顺着他的眼神看向雕像。
曾经人人歌颂他祈求他庇佑的教皇却在不过短短数月当中跌落神坛,甚至于被过去信奉他的民众踩进泥泞当中去。
对于陆易司的到来,陆斯恩在惊讶之余转念一想又觉得或许是一个机缘,便拉着他向他介绍了韩修,双方见面后点了点头示意交换过眼神便算是认识了。
陆斯恩以为自家哥哥至少会同他询问些有关韩修的事情,却没想到陆易司在打过招呼后便匆匆离开了,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自己。
也许是哥哥最近忙于教廷的事情太累了吧,陆斯恩摇了摇头,理清脑子的思绪后不再想那么多,转身朝韩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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