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切做好,安烈和方炜退到瞿鹤忟身后,为殷玄默哀。
此刻,天色已经黑尽。
一刻钟后,众人散去。
瞿鹤忟走在了所有人的后面。
快要走到雅园的牌坊之时,瞿鹤忟回头看了一眼殷玄衣冠冢的方向。
又低下头,往宛柏居而去。
安烈和方炜一道往住处而去。
路上,安烈还是有点难受:“我真的不敢相信这一切。”
方炜叹了口气:“那你不如想想,这样小师弟也解脱了。这么长的时间,日日夜夜备受煎熬。总在希望与失望之间反复横跳,这该多么令人绝望。如此,他再也不用烦恼此事了。”
安烈看向天边的月:“你说的也是。以前啊,这小狐狸可淘了~不是上房揭瓦,就是卖萌无赖~但你看着他那张绝色的脸,就一点都生不起气来~”
想起那只小狐狸,方炜淡淡地笑了:“是啊~虽然平时最讨厌做功课,但每次考教却又不差。每每看见鸡肉和葡萄就走不动道了~每次喝酒,都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说着说着,安烈和方炜的眼底都沁了泪。
谁都想象不到,事情居然会走到这个地步。
就在安烈和方炜都还沉郁之时,却有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你们这是作甚?咱们这儿,谁挂了?”
这声音直接定住了安烈和方炜的脚步。
震惊,悚然,不敢相信,就在两者之间若惊涛骇浪般涌起。
那清亮的声音觉得怪极了,吐了句槽:“师兄,你们这是傻了?还是哪个世外高手给你们下了定身术?”
安烈和方炜身子发颤。
几经犹豫,还是对视一眼。
看向九步开外。
只见一玉树临风的男子,穿着终南派的道服,笑眯眯的,手中拿着一把淡黄色的玉扇。
轻轻摇着。
颇似一浊世佳公子。
这玉扇上蕴藏着极强的灵力。
按照以往殷玄的能力,是绝对掌控不了的。
这玉扇,至少需要一个达到上清境的修行者,才能掌控。
安烈和方炜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殷玄。
分明是一样的相貌,一样的习惯,一样的调调。
尤其眼前这家伙儿的弱,那是历历在目。
更何况,还去了‘神仙树’。
‘神仙树’既是吞噬生命的血盆大口,也蕴藏着无数的宝贝。
以殷玄的能力,确实从‘神仙树’中走不出来。
这...
他们眼前的这位,到底是人是鬼?
眼瞧着安烈和方炜一副傻样儿,殷玄掩唇而笑。
将手中的折扇合拢。
轻轻敲敲掌心。
信步往安烈和方炜那处而去。
来到安烈和方炜面前,一把抱住两人,下巴就放在安烈的肩头:“师兄,让你们担心了~放心,你们看到的,确实是我。我的确去了‘神仙树’。师父以前说过,‘神仙树’既考验心智,能力,也考验武力。与安师兄对掌,我发觉我太弱了,也发觉过去的我蹉跎光阴,辜负了师父师叔的期望。我错了~虽然‘神仙树’的确很可怕,但在进去之前,我就已经散功重来,修行无情道。虽然折了一把剑,但好在我还是赢了。我也从里面拿到了‘逍遥扇’。这就是我今后的武器了~”
安烈现在一点都不想共叙佳话,一把将殷玄扯开,紧张地将殷玄从上到下的检查了一遍,发觉殷玄不仅大有长进,还确实是鲜活的,之前晕在眼底的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别过脸去,实在觉得狼狈。
方炜也将殷玄细细打量了一遍,与安烈同样,清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以手掩去狼狈。
眼瞧着很关心他的两位师兄竟为他落了泪,再没良心的家伙儿,也感到了愧疚。
将扇子别在腰上,拉住安烈和方炜的手,晃了晃:“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就别伤心了嘛~看着你俩那么伤心,我都觉得自己像个负心汉~”
安烈红了的眼,一下瞪过来:“你不是负心汉,谁是?我们亲眼看着‘神仙树’上,你的本命图腾从有光到没光,你的血条逐渐告罄。你知道这是什么感受吗!”
殷玄讨好地笑笑:“我错了嘛~”
又晃了晃手:“原谅我嘛~”
方炜拭去脸上的水光,声音都还有些哑哑的:“走~去我房间喝杯茶吧~”
安烈也拭去脸上的水光:“好~”
殷玄跟着安烈和方炜去了方炜那处。
方炜最喜饮茶与书画。
他这处,不是茶具,便是文房四宝。
妥妥的一个文青。
方炜煮茶,也甚为优雅。
安烈和殷玄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眼瞧着方炜要往茶里添加饴糖和蜂蜜,殷玄连忙出声:“师兄,别加~”
方炜一怔,放下糖罐子,有点不解:“你不是挺喜欢吃糖的吗?这可是一直以来我给你备着的~”
殷玄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挠挠头,嬉皮笑脸。
而是真诚地看向方炜:“师兄,我现在长大了。”
方炜一看殷玄那认真的神色,心底里隐约有些猜想,面上却是应道:“确实。”
拿起水壶,又往茶盏中添了些水:“你一直口淡,我们喝浓茶喝惯了,还是给你添些水吧~”
殷玄微作一揖:“多谢师兄。”
方炜将茶盏分发。
几人均沉浸在清雅的茶汤之中。
茶过一巡,方炜放下了茶盏,一道结界瞬时而下。
察觉到方炜的灵力,殷玄知晓是方炜有话要问,也跟着放下了茶盏。
抽出腰间的‘逍遥扇’,拿在手中。
方炜微微垂下眼:“师弟,我既不欲窥视你之想法,也不欲对你之选择横加阻拦。但你如此作为,确实伤了我等的心。”
殷玄坐直身子,朝安烈和方炜一个揖礼而下:“师兄,此事是我之过错。因此造成的一切后果,由我自行承担。”
方炜眼睫略略颤了一下,拿起茶壶,续水。
殷玄收了礼,摩挲着‘逍遥扇’上的返魂草纹,徐徐道来:“我...很早以前,我终于修炼为人,遇见云游的师父师叔,起了寻个靠山的想法。我们白狐生来便弱,能够活到成年已是不易,更何况还像我这样,能够修炼成人。于是,就跟着他们来了终南派。如此,我也安全了。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掌门师兄施展紫微剑法第七重,那实在是太过震撼。但我体弱,不可能去练这么霸道的剑法。或许也是因为我体弱,师父师叔对我便格外的宠。这些我都知道。狐狸的习性就是这样,调皮捣蛋。察觉到了安全,我的本性也跟着释放。好在,大家都很宠我,也让着我。日日夜夜的,我逐渐喜欢上了掌门师兄。也见他没有道侣,一门心思的都在修行上。我动了念头。狐狸的习性本就如此,喜欢上了,那就是一定要搞到手的。所以...可时间真的过去太久太久了。我都不记得自己给他送过多少次礼物,也不记得我多少次冒犯他。他...无动于衷。我一直以为,他心中自有他的天地,不拘泥于这种小情小爱,便觉得,他应该在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后,就会接受我。我偶然间知道,他想要做仙门盟主。我总算觉得这一场遥遥无期的追求,终于要画上一个句号。但谁承想,他还是不要我。十年的时间,已经消磨了我所有的冲劲和念想。那晚,我第一次放任自己喝醉。断崖上的风,也不能让我清醒。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身子一轻,便什么都不知道了。翌日醒来,看见你们都围着我,我吓了一跳。没有办法,只得掩饰过去。我也不会想到,安师兄会试我功力。更不会想到,我竟然退步了那么多。想了想,觉得以往的自己太过荒谬,便决定不要辜负师父师叔的期待,真正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于是,我就去找师父师叔,希望改修无情道。还好,师父师叔也同意。想着既然我退步了那么多,也不在意这点损失。虽然师叔明确让我找他们为我护法,生怕我散功的时候出岔子,但曾经那无疾而终的爱念也在影响着我,想着若真出了岔子,一了百了也不是不可以。于是,就没找任何人。或许确实是曾经走错了路,在无情道这一路上,我竟顺利得很,连连突破。想着那‘神仙树’里有着好宝贝,我也需要个趁手的武器,即使知道可能有去无回,但还是想要赌一把。好在,我一直赌运不错。”
方炜清淡地挑了一下右侧的眉,拿起茶盏,抿上一口:“你说,有何后果,你都一力承担?”
安烈听闻方炜这清淡之下却有些阴恻恻的语气,心头一跳。
但也很快明白过来,方炜打算干嘛。
嘴角不由抽搐起来,却还要强硬地去控制。
还真是为难得很。
殷玄不知方炜是什么意思,也就应了:“是。”
说时迟,那时快。
殷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安烈和方炜联手摁在了翘头高几之上。
将殷玄的手反剪在后,还刻意地摁住命门——殷玄的尺脉。
一左一右,拿着方炜素日里爱用的厚重的镇尺。
势必要好生收拾收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狐狸。
殷玄哪能料到,他回归的这一晚,是哭着回房的。
将殷玄送回房间后,安烈回到了方炜的房间,正好看见方炜在收拾茶具。
倚靠在最靠近方炜的房柱上,斜倚抱臂,眉眼间有些疑虑:“你...相信他的话吗?”
方炜并未停下手上的活儿,反问道:“你相信吗?”
安烈抿了抿唇:“我...不知为何,我心中总有一种不安。”
方炜放下手中已经擦干净的茶杯,将手中的帕子也跟着扔在了茶桌上:“他回来了,是事实。功力大有长进,也是事实。我也和你一样,心中有一种不安。方才,便是故意试他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没想到,我原以为的情况居然并没有发生,反而和他说的情况一样。这简直...”
安烈抬眼看向方炜:“如此,静观其变即可。”
方炜也看向安烈,目光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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