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盗匪张广儿带着一群手下追过来,满心想着要把京娘抢回去,没成想反倒被赵匡胤一剑砍死。剩下的小喽啰们吓得转身就要跑,赵匡胤却大喝一声把他们喊住:“你们别慌!我是东京来的赵大郎,跟这贼人张广儿、周进有旧仇,如今他俩都被我杀了,这事跟你们没关系。”
小喽啰们一听这话,齐刷刷地扔了手里的刀枪,“扑通”一声全跪在地上磕头。赵匡胤皱着眉嘱咐:“你们从今天起,得改邪归正,别再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要是不听我的话,以后再碰见我,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都散了吧!”
喽啰们又磕了个响头,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跑了。赵匡胤刚要收拾东西继续赶路,抬头一看,太阳早就落到西边山后头,月亮都从东边升起来了。远远望见前面有个挂着“悦来客栈”木牌的屋子,赶紧扶着京娘下马,一起进了店。
店家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汉子,见他俩风尘仆仆的,赶紧迎上来:“两位客官是要住店吧?马交给我,我给喂最好的草料。”赵匡胤把马缰绳递过去,扶着京娘进了客房——房间不大,就一张桌子两张床,墙角还堆着两捆干柴。
等店家端来晚饭,一碟炒青菜、一碗糙米饭,还有块黑乎乎的腊肉,兄妹俩简单吃了点就各自歇下了。可京娘哪睡得着?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满脑子都是赵匡胤救她的模样:那天她被绑在山神庙里哭,是他踹开门冲进来,剑光一闪就杀了两个看守的贼人;路上遇到小毛贼,也是他挡在自己前面,一棍子一个把人打跑。
“这么大的恩情,我该怎么报啊?”京娘翻了个身,心里打起了主意,“当年红拂女不过是个歌女,还能主动找英雄托付终身,我受了这么大恩,要是错过了他,以后还能嫁给谁?可主动跟他说要嫁给他,也太害臊了……可他是个直性子,要是我不说,他哪知道我想报恩啊?”
就这么左思右想,天快亮了京娘都没合眼。鸡一叫,赵匡胤就起来收拾行李、牵马,京娘只好强打精神爬起来,心里却有了个主意:一路上故意说自己肚子疼,好几次要下马解手,赵匡胤每次都耐心扶她下来,又小心地扶她上马;她趁势往他身上靠了靠,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和烟火气,脸一下子就红了。到了晚上住店,她又故意说冷,让赵匡胤给她加被子,一会儿又说热,让他帮忙减被子——她就想试试,这软玉温香在跟前,他会不会动心。可赵匡胤半点没多想,只当她是赶路累着了,尽心尽力地照顾,连句抱怨都没有。
又走了三四天,过了曲沃地界。这一路上,赵匡胤又收拾了两伙拦路的毛贼——有次遇到三个拿着刀的汉子,拦在路中间要“买路钱”,赵匡胤连剑都没拔,抄起手里的棍子,三下五除二就把人打跑了,京娘在旁边看着,心里更是佩服。
算算路程,离蒲州只剩三百多里地了。这天晚上,他们住在一个荒村里的小客栈,就两间房,京娘住里间,赵匡胤住外间。京娘坐在桌边,看着桌上的油灯忽明忽暗,心里更急了:“再不说就晚了!等回了家,爹娘肯定要给我找婆家,到时候再想报恩就没机会了!”她越想越难受,忍不住叹了口气,眼泪“吧嗒吧嗒”掉在桌子上。
赵匡胤在外间听见动静,赶紧推门进来:“贤妹,这都半夜了,怎么还不睡?哭什么呢?出什么事了?”
京娘赶紧擦了擦眼泪,低着头小声说:“恩兄,我有句话想跟你说,可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咱们都拜过把子认了兄妹,有话直说,别客气!”赵匡胤拉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
京娘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说:“我从小在深宅大院里长大,从没出过远门,这次跟着爹去进香,没想到被贼人抓了。幸亏恩兄救了我,还千里迢迢送我回家,又帮我报了仇,这份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我想来想去,没什么能报答你的……要是恩兄不嫌弃我长得不好看,就让我跟着你,给你铺床叠被、洗衣做饭,哪怕只能报一点恩,我心里也踏实。恩兄,你愿意吗?”
赵匡胤一听,“噗嗤”一声笑了,随即又板起脸:“贤妹,你这话就错了!我跟你萍水相逢,救你、送你,不过是路见不平,想伸个正义,哪像那些坏人似的,救人是为了占便宜?再说咱们都姓赵,按规矩也不能结婚,咱们是兄妹,怎么能乱了辈分?这种话可别再说了,让人听见笑话。”
京娘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低着头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眼里含着泪:“恩兄别生气,我不是那种轻浮的女人……我就是觉得,我的命是你给的,除了我自己,我没什么能报答你的。我不敢跟你求娶,哪怕让我做你的丫鬟,伺候你一天,我死也甘心。”
赵匡胤一听,脸色“唰”地变了,一拍桌子站起来:“我还以为你是个懂道理的姑娘,没想到你会说这种话!我救你、送你,是因为我当你是妹妹,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赵匡胤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这辈子光明磊落,要是我有半点私心,天打雷劈!你要是再这么想,我现在就走,不管你了!到时候你一个人在这儿,可别怨我!”
京娘吓得赶紧站起来,对着赵匡胤深深鞠了一躬:“恩兄,我知道错了!今天我才知道,恩兄的心像太阳一样光明,像霜雪一样清正,谁都不能玷污。我真的不是有坏心思,就是想报恩……既然恩兄把我当亲妹妹,我以后也把恩兄当亲哥哥,再也不说这种糊涂话了,求恩兄原谅我。”
赵匡胤这才消了气,伸手把她扶起来:“贤妹,不是我死板,我本来就是为了义气才送你回家,要是现在跟你有私情,跟那些抢你的贼人有什么区别?以前的情义不就全没了?传出去,全天下的好汉都会笑话我!”
京娘点点头,眼里还是含着泪:“恩兄说得对,是我糊涂了。我这辈子报不了恩,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俩人就这么坐着说话,一直到天亮。这可真是:落花有意想跟着流水走,流水却没心思恋着落花。
从那以后,京娘对赵匡胤更恭敬了,赵匡胤也更心疼这个懂事的妹妹。又走了几天,终于到了蒲州。京娘知道家在小祥村,可好几年没回来,路都记不清了。赵匡胤只好牵着马,逢人就问“小祥村怎么走”,走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村口的老槐树——那是京娘小时候常爬的树。京娘看着熟悉的村子,眼泪又掉了下来:“终于到家了……”
再说京娘的爹赵员外,自从女儿丢了,已经两个多月了,老两口每天对着女儿的房间哭。这天晚上,赵员外做了个梦:梦见一条红色的龙护着京娘,从东边飞到家里。他高兴得赶紧去接女儿,刚把女儿拉进屋里,红龙“呼”地一下就飞走了,再回头一看,女儿又不见了!他急得到处找,不小心被门槛绊倒,“哎哟”一声醒了。
他赶紧推醒老伴:“老婆子,我梦见京娘了!还有条红龙护着她回来,可刚进门就不见了……”
老伴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你是想女儿想疯了,做个梦也当真?别想了,睡吧。”
赵员外心里更难受了,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中午,庄里的老仆赵福急急忙忙跑进来:“员外!员外!小姐回来了!骑着马,后面跟着个红脸大汉,拿着根棍子,快到门口了!”
赵员外一听,吓得魂都快没了,大叫起来:“不好了!肯定是强盗追上门要嫁妆了!”
话还没说完,京娘就掀开门帘进了堂屋。老两口一看真是女儿,赶紧跑过去抱住她,哭得说不出话。哭了好一会儿,赵员外才擦了擦眼泪:“女儿,你怎么回来的?那红脸大汉是谁?”
京娘把赵匡胤救她、送她回家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又赶紧说:“爹,恩人就在外面,你快出去好好招待,他脾气急,你可别惹他生气。”
赵员外这才放下心,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跑到门口,对着赵匡胤就跪了下去:“恩人啊!要是没有你,我女儿肯定活不成了,我们老两口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说着就要磕头。
赵匡胤赶紧把他扶起来:“员外别客气,我就是路见不平,举手之劳而已。”
这时候,京娘的娘和哥哥赵文正也跑出来了——赵文正本来在地里干活,听说妹妹回来了,扔了锄头就往家跑。他抱住京娘又哭了一场,然后对着赵匡胤拱手道谢:“多谢恩公救了我妹妹,大恩不言谢,以后恩公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这可真是:喜事从天上掉下来,恩情像从太阳边送来。
赵员外赶紧吩咐庄里的人杀猪宰羊,摆了一大桌酒席。京娘跟着娘进了里屋,娘拉着她的手,小声问:“女儿,娘有句话问你,你别害羞。”
京娘愣了愣:“娘,您说吧。”
“自古男女授受不亲,他是个单身汉子,你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千里路上一起走,他就没对你动心?虽说他是个好汉,可你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难道不知道报恩吗?我看那赵公子长得一表人才,以后肯定有大出息,你在路上有没有跟他提过终身大事?你还没许人家,要是你愿意,娘跟你爹说,把他招上门做女婿,你看怎么样?”
京娘赶紧摇头:“娘,这事可千万别提!赵公子脾气跟烈火似的,人特别正直,他跟我认了兄妹,把我当亲妹妹看待,半点玩笑都没有。今天他能来家里,咱们好好招待他十天半个月,报答一下就行,招亲的事绝对不能说!”
京娘的娘把这话告诉了赵员外,赵员外却笑了:“老婆子,你别听女儿的,她这是害羞呢!人又不是草木,面对这么好的英雄,怎么会不动心?等会儿吃饭的时候,我跟他提,肯定能成!”
没一会儿,酒席就摆好了。赵员外请赵匡胤坐在上首,自己和老伴坐在下首,赵文正和京娘坐在旁边。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员外站起来,亲自给赵匡胤倒了杯酒,笑着说:“公子,你喝了这杯酒,老汉有句话想跟你说。”
赵匡胤接过酒杯,一口喝干,放下杯子:“员外有话尽管说,不用客气。”
赵员外赔着笑:“小女能活着回来,全靠公子你。我跟老伴商量了,没什么能报答你的。幸好小女还没许人家,我们想把她嫁给你,做你的妻子,还请公子别拒绝。”
话还没说完,赵匡胤“啪”地一拍桌子,气得脸都红了:“你这个老东西,真是不知好歹!我为了义气,千里迢迢送你女儿回家,你倒好,说这种不像话的话侮辱我!要是我贪图你女儿的美色,在路上早就跟她成亲了,还用等到现在?”
说着,他一脚把桌子踹翻,碗碟碎了一地,转身就往外走。赵员外吓得浑身发抖,赵文正和京娘的娘也不敢说话。京娘心里又急又愧,赶紧跑过去拉住赵匡胤的衣角:“恩兄,你别生气,看在我的面子上,坐下再说说,我给你赔罪!”
可赵匡胤正在气头上,一把甩开她的手,拎起自己的包袱,头也不回地出了大门——连马都忘了牵,就这么大步流星地走了。有诗为证:
为了义气走千里,英雄怎会贪私情?
席上一句话不投机,转身就像龙飞一样快。
京娘看着赵匡胤的背影,“哇”地一声哭倒在地上。赵员外和老伴赶紧扶她起来,劝了半天,才把她扶进房间。京娘躺在床上,眼泪止不住地流:“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没跟恩兄说那些话,爹娘也不会提招亲,恩兄也不会生气走了……他救了我的命,我却让他受了委屈,我活着还有什么用?”
等到半夜,京娘听见爹娘都睡熟了,悄悄起来,解下腰里的白汗巾,在房梁上打了个结,踮起脚,把脖子伸了进去。这可真是:
可怜深闺里的千金小姐,转眼就成了一场梦。
第二天早上,赵员外和老伴起来,见京娘的房门还关着。赵员外说:“老婆子,女儿怎么还没起来?是不是赶路累着了?”
老伴说:“可能是吧,我去叫她。”
她推开门走进房间,屋里静悄悄的,她刚要喊“女儿”,头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抬头一看,吓得“啊”地一声叫出来,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赵员外听见叫声,赶紧跑进来,一看女儿吊在房梁上,当场就哭了。老两口抱着女儿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最后没办法,只好买了口棺材,把京娘装殓了,又请了和尚道士来做法事,希望她下辈子能投个好胎。这些事就先不说了。
再说赵匡胤,从赵员外家出来,越想越生气,一口气走了十多里地。等他冷静下来,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正在发愁的时候,突然刮起一阵阴风,冷得他打了个哆嗦,四周一下子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心里有点慌:“这地方怎么这么邪门?”
就在这时,他看见前面有个模糊的人影,骑着马,手里举着一盏红灯笼,慢慢往前走。赵匡胤心里一喜:“前面的朋友,等等我!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可那灯笼就像跟他开玩笑似的,他走快,灯笼也走快;他走慢,灯笼也走慢,怎么追都追不上。赵匡胤心里纳闷,又喊了一声:“前面的朋友,麻烦停一下!”
这次灯笼停住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恩兄,是我。”
赵匡胤一愣:“你是……京娘?”
“恩兄,我爹娘不懂事,让你受了委屈,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我哭了一下午,晚上就上吊死了。不过多亏恩兄千里送我回家,我才能保住贞洁,这份恩我还没报。所以我特地来给你引路,送你一程。可惜阴阳两隔,我不能靠近你,只能远远地照着你,求恩兄别怪我。”
赵匡胤听了,心里又惊又痛:“贤妹,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你爹娘发脾气,害你想不开……可你都死了,怎么还能骑马?”
京娘叹了口气:“恩兄,这马是你送给我的,我骑着它回家,见你走了,我又死了,它就围着我的棺材转,不吃不喝,最后也死了。现在它陪着我,一起送你。”
赵匡胤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贤妹,你又贞洁又重情义,我以后要是有出息了,一定给你建个祠堂,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好。”
京娘连忙道谢。俩人就这么一边走一边说,天快亮的时候,京娘的声音越来越轻:“恩兄,天要亮了,我不能再送你了。以后咱们再也见不到了,你路上要小心。”
赵匡胤赶紧说:“贤妹,你……”
话还没说完,灯笼就灭了,人影也不见了。赵匡胤站在原地,心里又酸又涩,突然想起之前苗光义给他的柬帖上写着“空送佳人千里路”,现在看来,真是一点都没错。
他擦干眼泪继续走,没走多久,看见前面有座小山,山脚下有个破庙,庙里的树长得郁郁葱葱,可连点香火味都没有。他拉住一个路过的老农,问:“老丈,这庙里怎么这么冷清?”
老农赶紧摆手:“客官,你别问了,快走吧!这庙本来是村里的土地庙,可最近出了个妖怪,每天晚上出来害人,村里人都吓得搬走了,你可别进去!”
赵匡胤一听,哈哈大笑:“我这辈子走南闯北,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正好我走累了,就去庙里歇一天,看看这妖怪有多厉害!”
说着,他推开庙门走了进去。庙里到处是灰尘,神像倒在地上,墙角长着杂草。他找了块干净点的木板坐下,打开包袱,吃了点干粮,然后躺下就睡——这一路太累了,他一睡就睡到天黑。
醒来后,他往外看了看,太阳已经落山了,鸟儿都回巢了,四周连个客栈的影子都没有,只好又回到庙里,再吃了点干粮,然后解下腰里的鸾带,把它拧成一根棍子,握在手里坐着。他又想起京娘,忍不住叹了口气:“要是贤妹还在,现在应该跟爹娘团圆了……”
快到二更的时候,突然刮起一阵冷风,庙里的窗户“吱呀吱呀”响。赵匡胤一下子站起来,睁大眼睛往四周看——借着月光,他看见神座下面,盘着一条大蛇!那蛇的头有笆斗那么大,眼睛像两盏灯笼,嘴里还往外喷着黑气,闻着特别腥。
赵匡胤冷笑一声:“原来就是你这孽障在害人!今天我就替这地方除了害!”
他举起手里的棍子,大喝一声:“看打!”然后使劲朝着大蛇打过去。这一棍下去,可有好戏看了——这仙棍这么一挥舞,好几年的妖怪肯定活不成了;赵英雄这么一发力,多年的恶霸也得变成灰。这真是:
经历的事多了才能见到奇事,人要是太凶残肯定活不长。
到底那妖蛇有没有被打死呢?咱们下回再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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