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安觉得，如果眼神能杀死人的话，洛诚恐怕早就已经死在他的眼下十几回了。
他不知道，他自以为凶恶警告的眼神在某人眼里像极了撒娇嗔怪，弄得洛城心里痒痒的，更想去逗弄他。
手上的泡沫被温暖的水流冲散，户安用爪子把牢浴缸，湿漉漉的脑袋放置在那人的手上，柔软的毛巾从他的头顶缓缓擦拭，捏着他软乎乎的下巴，将他像个艺术品一样打量着，动作细致缓慢，户安打了个哆嗦，总觉得自己像那人正在处理的尸体一样，那双金瞳里映射出他弱小的模样，带了几分兽性的阴暗。
户安默默把脑袋挪开，不敢直视那家伙的眼睛，结果又被洛诚慢慢掰回来。
把身上的水勉强擦拭干净后，他身上那二两肉没减半分，洛城将他提起来放到盥洗台上，拿起了吹风机。
吹风机看着像九零年代的老古董，开动的时候还发出吱吱的转动声，看来是很久没用的，这家伙头发也不算短，似乎是不喜欢吹头发，只用毛巾擦了个半干，略湿的短发遮住了眉头，他眼睫低垂，看着比寻常的样子要温顺些。
户安能躺着绝对不站着，自觉躺进了半圆的洗手池里，整个猫都摊开了，塞的满满当当，没有半点空隙。
虽然那个吹风机看着其貌不扬，但风力还挺大的，热风温度对户安来说有点过烫了，洛诚看着他的尾巴，将风的温度调低了，那条黄色的尾巴才慢慢摇晃起来。
如此简单的快乐。
洛诚捏着他的耳朵，揉弄了几下，柔软又冰凉的手感舒服得让他爱不释手，不过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户安被揉得烦了，脑袋往一边挪去，那人的手就从耳朵转移到了肚子去。
户安觉得自己被占便宜了，回头瞪了眼这疯子，摸几下就得了，一直摸是怎么回事，自个不是有八块腹肌吗？老摸别人的干啥。
洛诚看着他回头，顿了一下，吹风机放到了一遍，将他翻了个面正对着自己。
后背很干爽，就是前面湿漉漉的，户安没多反抗，爪子瘫在两边，享受着某人的吹毛按摩。
那只手很白净，从他的腹部一路往上摸着，指节穿过他浓密又柔软的猫毛，轻轻揉捏着他的软肉，把猫主子伺候得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这才微微收手，关掉了吹风机，将他一把捞起来。
户安小心地抱着他肩膀上那件薄薄的睡衣，害怕自己掉下去，又害怕一用力给他留下两道血痕，跟洛诚的相处你可以表示出一些不满，但绝对不能真地惹恼他，是想活一段时间还是活一辈子，户安还是有分寸的。
洛城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那个在行李箱里的人已经出来了，他穿着黄色的衣服站在阳台上，身上看着很脏，他似乎是怕弄脏那人的屋子，就待在阳台上吹着晚风，心情难以平复。
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他整个人又开始发抖起来。
诡异的，就像是做梦一样。
……
那天是年玖的生日，他看着放在包里的项链，又看着桌上的爱心蛋糕，幸福的脸微微泛红，为了给女友一个惊喜，他静悄悄地守在了卫生间门口。
结果却看到了让他这辈子都不敢回想的一幕。
他看到给他庆生的女友在洗手间里撕下了她的脸皮，露出了黏腻又恶心的黑色肉团，那对肉团里还有一双血红的眼睛，发出的声音无比渴望：“还要等多久能动手，时间快到了吧，他身上的味道真的好香……”
“好想吃……好想吃……”
那黏腻的液体顺着她破碎的脸庞滑落，腥臭的味道弥漫到了洗手间外面。
年玖从那条缝隙里看得血液倒流，脊背发凉，战栗感从脚踝蔓延全身，瞪大的黑色眼珠惊恐地倒映着那堆恶心的东西，他的胃里瞬间翻江倒海。
年玖用力地捂住嘴，强忍着反胃的感觉，求生欲使他赶紧往门外跑。
“吱呀——”
浴室间的门轻轻打开，温柔的女声传来：“年玖，现在这么晚了，你出去干嘛？”
年玖冷汗已经顺着额头缓缓流下，他尽量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握紧了门把，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在冲出去的时候，他听到了什么东西在地面迅速滑动的水声，黏腻的，朝他迅速靠近，年玖无法回头，只能不停地往楼下跑。
他觉得这是一场荒诞的梦，心里潜意识想要醒过来，可用力掐了掐手之后，清晰的痛楚让他手脚冰凉，他无法克制住自己的呼吸声，腿跑的越来越快。
女朋友的声音在头顶幽幽响起：“还没吃蛋糕呢，亲爱的，快点回来。”
那阴森又温柔的声音像是贴着耳边说的，缕缕腥风灌入鼻中，年玖干呕着，没看清脚下的楼梯，一脚踩空，摔了下去。
他一路滚了下去，身体被撞得生疼，艰难地喘了口气，眼睛瞥了眼楼道。
那件漂亮的碎花裙子缓缓出现，然而身下却是一摊宛如烂泥的黑肉在涌动着。
年玖倒吸一口凉气，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他从地上爬起来，几乎是哭着往门口跑。
他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女朋友去了哪里，他更不敢深想这个披着人皮的怪物又是在什么时候就出现在他身边的。
恐惧让他忍不住落泪，腿脚的剧痛是在跑出去十几米后才清晰传来，他拖着受伤的右腿在街上行走，无助地呼喊：“救命！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救救我！”
他的呼救声被漆黑的深夜吞没了，往常亮起的路灯现在全都熄灭了，整个街道漆黑一片。
唯一亮着的，是他刚才逃出来的地方。
他僵硬地站在路中间，颤抖着回过头，看到了穿着青蓝色碎花裙子的女友提着蛋糕站在门口，满脸担忧地看着他：“你怎么了，外面很危险的，快过来。”
她的小手招了招，年玖有一瞬间恍惚，下意识就一瘸一拐地朝她走去。
然而就在贴近了十米的时候，他又闻到了那股腥臭的，腐烂的味道。
眼泪掉落，他狠心地回过头，朝着看不见的黑夜里跑去。
“砰——”
回忆就此中断，年玖回过神来，扭头一看，是那只大橘猫。
猫咪站在阳台门口，用爪子拍了拍玻璃门，还喵喵叫了两声。
年玖拖着受伤的腿走过去，小心地打开门，“你好，小家伙。”
户安瞅了他两眼，往后退了两步，有些嫌弃地捂住了鼻子。
刚在垃圾场的时候没觉得有多臭，现在才发觉这味儿也太难闻了，小伙子赶紧洗个澡去吧。
第一次从猫的脸上看到嫌弃的表情，年玖忍不住愣了一下，结果就看到那只肥猫被一双白皙的手捞走。
它的主人个子很高，极具压迫力，那双金色的瞳孔稍显异类，精致完美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户安努力地挣了两下，没从洛诚怀里跳出来，只能瘫着脸被这家伙抱着了。
洛诚一眼也没看他，只说了一句：“302房间门口地毯下有房卡。”
说完，就抱着猫回了卧室。
年玖呆呆站了会，反应过来那个人应该是要自己去住那个房间。
他现在这幅样子确实是很不招人待见，年玖感激地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户安被扔到了床上，他不像别的猫一样可以灵敏地反应过来并站好，而是顺着对方的抛物线躺进了枕头里。
在柔软的枕头上自我挣扎了一番，户安抬起猫头，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洛诚。
让一个陌生人去住死过人的房间里，难道就不怕警察来调查吗？
不知道这里是处在什么年份，但户安并没有在楼道口发现有监控器。
这也就表示屋子主人消失了三四天都不会引起房东的注意。
可能是这家伙心理素质强大，压根不怕被查，但户安躺了两秒钟，忽然坐起来，有些惊悚地看着周围的布置。
他有了个可怕的想法。
这里会不会根本就不是洛诚的房子。
不然为什么会这么老旧，昏黄，根本不像一个年轻人该住的屋子。
兴许……主人的尸体现在就在床板下死死地看着他们……
户安想的头皮发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小心地把身体缩进了枕头上，企图用白色的羽绒包裹住自己。
洛诚没理正在发疯的猫，他从柜子里拿了块熏香出来，用打火机点燃，淡淡的寒梅香充斥着屋子，他拉了下床边的台灯，拿了本书在手上，回头一看，床铺被某只猫弄得一塌糊涂。
枕头被他压在身下，被子被他两只后腿踹到了一边，似乎还不满足，咬了枕头两口，尖利的牙齿划开柔软的枕芯，吐露出了几片白色羽毛。
洛诚：“……”
他眯眼，拍了下那只猫肥硕的后背，掀开被子上了床。
户安一看他也上来了，就乖巧地松开枕头，扭过脑袋打算睡觉，结果被洛诚搂了过去。
他被那人用双手圈在怀中，肉垫踩着那人的胸口，想站起来，一仰头就看到那家伙低垂的眼神。
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一副金框眼镜，戴在鼻梁上，衬得那张脸愈发斯文俊美，看书的时候唇瓣会微微抿起，还挺专注的。
户安悄悄地缩回了爪子，绕了个脑袋，跟这家伙一起看书。
结果一看书名，户安彻底沉默。
《养猫人的十万个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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