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曜不是很擅长也不是很喜欢做这种跟粉丝打交道的工作,经理也是早就知道了,更多的时候也就是吐槽两句,抱怨一下最近的年轻孩子都不好带。
菜上得很快,几个人饿了好久,现在都是饥肠辘辘的,经理也不愿意再说这种话扫大家的兴,整顿饭上就光听见碗碟杯筷碰撞的声音。
程斯年一边夹着菜,一边观察坐在自己身边的傅时曜。
傅时曜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手伤到的事情,受伤的那只手搁在桌上,修长的手指自然地蜷着,偶尔用手指扶着自己的碗,看上去并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他的动作太过自然,那道伤口压根不像是横在他的手掌掌心,牵扯着他稍微动作大一点就会有钻心的痛,傅时曜表现得就像是一个他在无心之中蹭破皮的小小伤口。
还是再不贴邦迪就要痊愈的那种。
队伍里都是些男孩子,平时大大咧咧惯了,吃饭也跟抢似的,不抢吃着就不香,酒足饭饱这段时间后,竟然也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傅时曜的手受了伤。
程斯年好几次想开口——毕竟马上就是小组赛了,这首发队员受伤,怎么说也是件重要的事情。
只是傅时曜像是能够看透他的内心一样,每次他有点想要开口的意思,傅时曜就会恰到好处地问他要不要加点饮料之类的。
程斯年一被打岔,看着嘻嘻哈哈讨论得正热烈的三个人,就失去了开口的最好机会。
在又一次被傅时曜以“这道菜挺好吃的,你不再尝尝吗”这样的问句打断之后,程斯年终于忍不住了,他伸着筷子去夹那道菜,还不忘压低自己的声音说道:“你就不能别一直打断我吗?”
傅时曜笑眯眯地说道:“抱歉,不行。”
坐在他们两个对面的喻书铭一眼就瞄到了他们两个说悄悄话的样子,打断道:“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在我们面前还要说悄悄话?”
程斯年赶紧把那一筷子菜塞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队长叫我多吃点。”
傅时曜也坐回位置上去,应和一句说道:“嗯,我让他多吃点。”
喻书铭才不信傅时曜这种鬼话,他笃定傅时曜和程斯年他们两个就是有点什么秘密。
喻书铭眯起眼睛看向明显不太会说谎的程斯年:“真的吗?”
要是那个风评很差的程斯年或许真的会在喻书铭探究的眼神之下支支吾吾,不管现在在喻书铭面前的程斯年可不会。
程斯年放下筷子,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酱汁,面色坦然地说道:“对啊。”
“你看着我的眼睛。”喻书铭不信。
程斯年大大方方看向喻书铭,喻书铭跟程斯年对视了一会,最后还是败下阵来,转头看了眼傅时曜。
傅时曜只是在感觉到喻书铭目光的时候抬起眼皮跟他对视了一下,只这一瞬间的对视,喻书铭就知道要从傅时曜口中知道他想要的答案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于是,喻书铭只好悻悻地收了自己还想要调侃的意思。
只是他还不忘记要调侃一句:“没劲,程斯年你好像变得没以前这么好逗了。”
程斯年挑了挑眉,用筷子给自己碗里又添了点蔬菜:“那我就把你这句话当做是称赞了?”
喻书铭被全方位防御,倒是方一舟在边上语出惊人:“你也不看看,程斯年是跟谁在一起,肯定能学到一两分的。”
喻书铭撇撇嘴,眼疾手快地把方一舟面前最后一块脆哨夹走了。
方一舟就这么一愣神,自己心心念念的脆哨就消失了,只剩个空空如也的盘在在自己面前,他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罪魁祸首”,牙关紧咬,一字一句地说道:“把我的那块脆哨还给我!”
喻书铭只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腮帮子里鼓鼓囊囊,冲着方一舟无辜地一笑。
这哪是无辜的笑容,这笑容看在方一舟的眼里活脱脱就是挑衅。方一舟气不打一处来,只是也奈何不了喻书铭怎么样,只好气呼呼地戳着自己碗里的空心菜——还是喻书铭看到他生气以后夹到他碗里的。
至于蔬菜在方一舟的碗里到底是安抚的作用更大,还是激怒方一舟的作用更大就不得而知了。
————
几个半大的小伙子后面又叫了几个菜,吃到最后都是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出门的。
他们人数尴尬,叫一辆普通网约车根本不够。
最后还是经理叫了俱乐部的车来接他们,带着几个人往约定的上车地点走的时候还不忘记提醒几个人要记得回去转发之后俱乐部的澄清,还特地点名了方一舟,叫他别拖延,事情发酵起来处理更麻烦。
方一舟蔫蔫地点着头说好。
经理还是有点放心不下,又像个老妈子一样嘱咐傅时曜:“你是队长,要负责盯着他们。”
经理顿了顿,他又说道:“我知道你们都不太擅长这种事情,但是既然做了电竞选手,这种事情就是不可避免的。”
傅时曜点点头表示理解,开口道:“没事,我明白的。你放心吧,我回去之后盯着他们。”
上了车,闹腾了大半天的喻书铭和方一舟都有些困了,原本还在路上叽叽喳喳相互打闹的两个人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两个人头靠着头坐在最后排睡着了。
程斯年这时候才算是找到机会能够跟傅时曜再聊一下,只是他正倾过身子想要跟傅时曜说什么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支着手臂,手掌握拳,脸颊搁在上面闭着眼睛假寐起来了。
程斯年这才能够好好地看清傅时曜的脸。
这张脸的骨相确实优越,马路上有些昏黄的街灯透过车窗玻璃照在傅时曜的侧脸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他睡着的时候并不如之前那样看上去气质凛冽,反而是多了几分平易近人,只是眼下似乎也有一点淡淡的乌青,平添了几分倦色。
总而言之,整个画面还是非常赏心悦目的。
程斯年突然想起自己今天在战队超话里瞥见的那句话,心里确实生了一点赞同。
——傅时曜在场上的时候并不像是来打游戏的,倒是更像一个在扮演电竞选手的演员。
见他睡着,程斯年也就放弃了跟傅时曜再聊一聊的想法,他半探出去的身子又收了回来。
或许是他的动作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或者是他刚刚的目光太过灼热,又或者是傅时曜本身就睡得不够沉,总之,在程斯年坐回去的时候,他听见耳畔传来一个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怎么了?有事?”
傅时曜已经醒了,他用手支着自己的头,还带着点疲倦的双眸望向程斯年——看来他刚刚睡得并不安稳。
程斯年没说话,用手指了指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又指了指坐在前排仰着头张着嘴已经睡得有些四仰八叉的经理。
意思就是问傅时曜真的不打算把自己手受伤的事情告诉经理吗?
傅时曜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似乎对程斯年的坚持有点头疼,他悄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似真似假地说道:“你就这么关心我啊?”
程斯年跟傅时曜打交道的次数多了,也知道这种语气不过是逼退别人更进一步的保护色罢了。
程斯年理所应当地回答道:“这确实是一种关心,而且队长的隐瞒在我看来是各种意义上的不负责任。”
傅时曜明显一愣,没有想到程斯年会这样说,一时之间竟然有点难得的语塞。
程斯年又说道:“你以为一个人不说就是对其他人好吗?那之后的比赛,队长是想要怎么办?上赛场的是一整个团队,而不是队长一个人,不是吗?”
傅时曜偏过头,难得表现一种迷茫的神情来。
傅时曜看上去像是真的没有思考这件事,他深深地看了程斯年一眼,最后也只是有点挫败地说道:“我会想一想的。”
说完,他就把头扭了回去,目光落在车窗之外,怔怔地看着外面一路飞驰而过的街景。
可傅时曜远没有他外表上看上去的那样平静。
他太习惯于一个人处理所有的事情,所以从未想过要告诉别人任何一点关于自己的事情。
他总觉得是抽离于人群之外,或者是整个世界之外,他自觉能够冷眼旁观所有事情,却还是忽略了人本身是社会性动物。
傅时曜这时候又想到他的那个“家”。
在那个“家”里,脆弱是一种绝对不可以表征出来的“疾病”,人不可以软弱,最好连眼泪都不要有,强硬而可怕的控制终于毁掉了一“家”之主曾经最满意的一个儿子。
那个优秀的儿子,终于在最后一刻爆发出了无人可以企及的软弱,又矛盾地表现出了一种令人胆颤的勇气,从高高的楼顶上一跃而下,变成了一只欢乐的小鸟、一阵轻快的风,从此在这天地之间,自由自在。
——真好啊。
傅时曜的头没由来地疼了起来,只有他还被困在这如同怪谈一样的规定之中。
只可惜他零落的肢体只能藉由这些串联成一个“人”的模样,这些串联的木偶线毫不留情地穿过了他的皮肉,形成了交叠不尽的磨人的钝痛,于是这些痛一点点叠加,自他幼年始延伸至望不到尽头的未来,纵使年岁见长也不过是让他变得僵硬麻木,偶尔一扯,令他在觳觫之中眼睁睁看着愈合的关节血肉模糊。
傅时曜长叹一口气。
他仍不能做到那些对于一个人来说无比简单的事情。
小程:经理,队长的手……
小傅(打断施法):你试试这个菜。
小程:队长的……
小傅(打断施法):要饮料吗?
在边上围观的小鱼:你们两个……在谈?
坐在边上又点了一盘脆哨的小舟: 我收藏,电击就看队长情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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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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