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里的氧气极速流失,裴清晏的大脑变得昏昏沉沉,迷糊间听见外面铁器撞击的声音。
是乌于吗?拦住小媚了?宋瑄怎么样了?
正想着,头顶传来蛛丝被扯裂的动静,新鲜的空气涌入,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半晌终于缓过劲,抬眼便对上宋瑄漆黑的眼睛,“老板?你怎么......”
宋瑄将他从茧里拉出来,摘走粘在他脸上的蛛丝,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呢?”
宋瑄摇摇头。
裴清晏围着宋瑄绕了一圈,确定他毫发无伤后松了口气。
这才注意到身后挣扎的动静,回头看见小媚一只手被钉在路灯上,狼狈的趴着,试图将手从箭上抽出。
另一边的乌于和林寂也结束对面具男单方面的殴打,及时赶过来。
“死了?”裴清晏问。
乌于注视裴清晏片刻,慢悠悠开口:“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跑了,吾也没追上。”
吾?
裴清晏终于知道那股怪异的感觉是从哪冒出来的了。
头发突然变长也就算了,这古色古香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小媚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危机暂时解除,裴清晏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肘了乌于一下,“你搞什么幺蛾子?还吾?”
本应该跳脚骂人的乌于却淡定的让他有些不习惯。
“怎么?何处不对?”
裴清晏的笑僵在嘴角,眼神逐渐发冷:“你不是乌于,你是谁?”
乌于原本就不怎么明朗的心情被裴清晏莫名其妙的敌意搅得更糟糕,他眯眼抬剑指着裴清晏:“这话应该吾来问你才对吧?”
剑身忽然被人用两指夹住,宋瑄插到中间,打破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他先对裴清晏说:“他就是乌于。”
然后转头看着乌于:“你怎么出来了?”
乌于见宋瑄出面阻拦,心中虽不爽但也耐着性子收起剑,“不清楚,被那家伙叫出来的。”
怎么又打哑谜?
搞小团体孤立我是吧?
“什么叫出来?还有这莫名其妙改变地说话方式和性格又是怎么回事?”裴清晏很不爽,就算他现在是草包一个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待会再说。”
“好。”草包裴清晏立刻忘记了自己刚刚的愤怒。
小插曲解决,宋瑄走到小媚身边,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手起刀落,断指落了一地。
“啊啊啊!”
琴弦回到宋瑄手中,他用手帕擦拭干净沾在上面的血迹。随后收好琴弦,蹲下身翻开小媚手肘处的衣物。
底下赫然是属于百鬼烬的刺青。
他侧眸看向将身体蜷成一团的小媚,声线听不出喜怒:“渊派你们来的?”
“嗬嗬。”小媚抽着气笑了一声:“渊?谁呀?不认识。”
宋瑄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她又说:“宋老板,我送给你的礼物还喜欢吗?看你找它找了好几天,特意送来了。”
宋瑄平静的表情产生一丝松动,起身朝孤零零躺了很久的小猫走去,召回了插在小媚手上的羽箭。
小媚愣住,有些疑惑的看着宋瑄的背影。
这人脑子坏了?管他的,先跑。
只不过跑了没几步,便感觉喉间一凉,紧接着剧痛袭来。
她的喉咙被宋瑄一箭射穿。
小媚瞪大眼睛转身,张嘴想说话,但声带已经被损坏,只能发出咔咔的声响。
宋瑄抱着小猫冰冷的身体,前襟沾着鲜血,身后是弦还在颤动的弓。
他冷眼看着小媚瞳孔逐渐扩散,身体瘫软倒地,嘴唇开合,声音仿佛一片落在地上消融的冰,“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裴清晏的目光被展露出攻击性的宋瑄吸引,宋瑄总是带着很温柔的笑意,让他常常会忘记面前这个人是一只实力不详的妖。
初见那天宋瑄带给他的那种冷漠疏离的感觉再次浮现,让人捉摸不透。
“走吧。”
宋瑄迅速收回眼神,眸中写满厌恶,仿佛看到的是一坨生蛆的腥臭烂肉。
三人跟在宋瑄后面。
已经是凌晨,江家也去不了,他们只好先回家,等明天再去拜访。
林寂开车,乌于还是那副神神叨叨的状态,性格大变也依旧话多,一路上说个不停,裴清晏和宋瑄则是沉默的坐在后面。
宋瑄动作轻柔的用手指梳理着小猫身上打结的毛发,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是在对待自己的珍宝。
裴清晏侧目看着他,好几次欲言又止。
“怎么了?”宋瑄察觉到他的动静,先开了口。
“它......你打算怎么办?”
“找个好地方埋了。”
“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它活过来吗?”
宋瑄苦笑一声:“没有。”
他摸着小猫转移了话题:“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裴清晏将事情讲了个大概,在说到面具男点出他们宋瑄身份的时候顿了一下,省去了扫把星的部分。
宋瑄敏锐的感觉到他的停顿,笑笑:“很久以前的事了,不用在意。”
话虽这么说,但裴清晏有些在意男人说宋瑄扫把星的事。
为什么一个皇子会被人称作扫把星?
*
不知不觉间,林寂已经将车开到了听木居门口。
“车你们开走吧,乌于也快恢复了,体力吃不消。”林寂没有多推脱,点头应下便离开了。
宋瑄看着车开走,在原地站了几分钟转头扔给裴清晏一串钥匙。
“很晚了,住这吧。”
裴清晏接过,看宋瑄要走,急忙问:“你去哪?”
他感觉宋瑄整个人都不对劲,虽然宋瑄现在没喝酒,但他也不放心一个会自残的人独自出门。
宋瑄掂了掂怀里被自己体温烘热的小家伙,声音很轻,仿佛它只是睡着了:“埋它。”
裴清晏将钥匙捏在手里,跨了一步挪到宋瑄身旁:“我陪你。”
宋瑄没拦他,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朝附近的森林公园走去。裴清晏看着前方宋瑄的背影,发现他们好像总是这样安静的走在路上,谁都不说话。
今天宋瑄的沉默更胜以往。
“动物会转世吗?”裴清晏觉得今天的沉默格外令人窒息,没忍住先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
“会。”
“他们也和人一样只能转世三次?”
“嗯。”
那你知道这是它的第几世吗?
这句话裴清晏没有问出口。
他第一次对残忍这个词有了模糊的理解。
周围的空气再次恢复安静,只剩暴雨来临前的狂风将树叶吹的沙沙作响。
裴清晏绞尽脑汁的想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对了。
“乌于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那副样子?”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森林公园门口。
“你可以理解为他有两个人格。”
裴清晏发现宋瑄特别擅长把天聊死。这就没了?再多说点啊!
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问:“那,那他今天为什么突然切换人格了?”
“这个人格只有在他特别生气的时候才会出来。”
“哦。”
完了,这下是真没话说了。
裴清晏皱着眉头发愁,完全没注意到他们已经到了公园里很偏僻的角落。
“到了。”
宋瑄突然停下,裴清晏没来得及刹住车,一个不留神和宋瑄撞在一起。
接触的一瞬间,他感觉到宋瑄的体温很低,不像一个正常人......正常妖会有的体温。
他眼疾手快的把宋瑄翻了个面,用自己的额头去贴宋瑄的额头,却被躲开。
他保持着不前不后的姿势僵在原地。
“你做什么?”
裴清晏悻悻收回自己探出去的身体,抠了抠脸,讪笑:“我感觉你体温不太对劲,量量。”
“我没事。”宋瑄无视裴清晏的尴尬,往树林里走了几步,找了一小块看起来还不错的地。
轰隆——
天上雷声阵阵,雨点劈里啪啦的砸在地上。他像是没感觉到,将小猫的尸体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开始用手挖地上的土。
“下雨了。”
没人回应。
裴清晏只好再重复一遍:“老板下雨了,要不我们先去躲躲,等雨小一点再来。”
宋瑄依旧机械重复着挖土的动作。
雨越下越大,地上已经湿了大片,宋瑄白色的外道沾上泥水,与上面干涸的血迹混合在一起。
水顺着裴清晏的头发往下流。
再这样下去宋瑄的身体承受不住。
他伸手去拽宋瑄的胳膊,被用力甩开。宋瑄瞪着他,雨水流进他赤红的眼里,他吼道:“不想帮忙就走!!”
裴清晏怔住,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地上已经被宋瑄挖出一个中等大小的坑,放小猫的尸体已经足够,但他还在继续。
裴清晏叹了口气,走上前蹲在宋瑄身边和他一起挖。
宋瑄感受到裴清晏的接近僵了一瞬。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坑,宋瑄才收手。他捧起小猫的身体,爱惜的摸摸它的小脑袋,将它轻轻的放进坑里。
宋瑄看了那小小的一团很久,开始往里面填土。
很快坑就被填平了。
雨水冲刷后地面恢复如初,丝毫看不出这里埋着一个小小的生命。
裴清晏站在宋瑄旁边伸手替他遮雨,但显然不会有什么用。
“对不起。”
宋瑄的道歉突如其来,裴清晏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对不起。”
是说刚刚吼我的事吗?裴清晏说:“没事。”
可宋瑄还在不停道歉,声音和肩膀一起颤抖。
他在哭?
微弱的哽咽几乎要被雨声盖住。
裴清晏的心被宋瑄的哭声提起来,跳的他很烦躁。
他手忙脚乱的去擦宋瑄的眼泪。
眼泪和雨混在一起,越擦越多。
擦着擦着却被宋瑄推开,“你离我远一点,不要靠近我。”
裴清晏迷茫且无奈,但害怕进一步刺激到宋瑄的情绪,只好乖乖往后后退了几步。
宋瑄突然捂住头,嘴唇开合小声说着什么。雨声太大,裴清晏听不清他说什么,凑到他跟前才听见。
“靠近我就会死,靠近我就会死......”
心脏重重一跳,舌根泛起一丝苦涩,裴清晏伸手捂住自己的心脏,有些茫然。
这是什么感觉?
他不知道。
但他想触碰面前这个仿佛一碰就会碎的人。
宋瑄脑子昏昏沉沉,强烈的负罪感和愤怒快要将他压垮,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好痛苦,好痛苦。死掉是不是就好了,死掉就好了......
忽然一个温热的身体抱住了他,将他和外面的狂风暴雨隔绝开。一直温暖宽大的手一下一下的拍着自己的背。
“不会的,我不会死的。”
是裴清晏。
心里翻涌的情绪渐渐平息,宋瑄费力抬起沉重的头看向他。
下一秒宋瑄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废物!!”
半小时前,郊外的半山腰的庄园里,不知是哪个朝代的瓷杯被人摔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伴随着怒吼传进一群跪在地上的人耳朵里。
“打探消息都打探不明白,要你们有什么用!”面具男脸上的陶瓷碎裂,露出里面鲜红狰狞的血肉,他提起前面一人的衣领,语气阴森:“老大给你们吃喝,帮你们复仇,你们就是这么报答的?”
被揪起来的男人面色惊恐,颤巍巍道歉:“对,对不起......我们真的尽力了,那只王八藏得太深,我们也......”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面具男割破了喉咙。
他厌恶的将男人扔在地上,擦了擦溅在身上的血,抬头对着其他瑟瑟发抖的人说:“这就是办事不利的下场,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
被扔在地上的男人抽搐着,鲜血不断从口中溢出,身体从脖颈处的伤口开始发紫溃烂,不到半炷香功夫就变成了一堆散发着臭味的肉泥。
空气中弥漫着的腐臭味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突然这臭味里夹杂上一股奇异的香气,那香气穿过门缝渐渐掩盖住尸体的味道。所有人的脸色在闻到香味后都有所缓和,除了面具男。
冷汗从他额角滴落。
“都跪着做什么呢?起来呀。”门打开,走进来一个摇着扇子满头红发的男人。
那是一扇由人的脊椎骨组成的扇子。
他长发及腰,束着马尾,眼尾上挑,眸中满是玩味与戏谑。
男人慢慢踱步到面具男面前的椅子上坐下,看见他面具上的缺口后有些惊讶,“知道面魇你任务失败了,但没想到居然变成这副狼狈的样子,啧啧啧。”
他合上扇子,敲着手心思考对策,一分钟后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般勾起嘴角:“送你去‘治疗’一下,怎么样?”
面魇的身体在听见治疗两个字的瞬间开始剧烈颤抖,他毫不迟疑的扑通一声跪在男人面前,“对不起老大,对不起。是他们!”他猛地转头指向站在后面的所有人,嘴边的面具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又掉落几块,露出血红的牙床。
“是他们情报有误,那只乌龟根本没有情报里说得那么弱!他......”
“啧。”
面魇话说了一半,脑袋突然被男人踹掉,骨碌碌在地上滚了三圈掉进角落。
男人收回脚,眼神阴鸷的抬抬下巴,示意跟着他进来的侍卫将面魇的头捡起来。侍卫走过去将面魇的头放在掌心正对着男人。
他拿扇子一块一块的撬下面魇脸上仅剩的几块面具,瓷器和皮肉分离的声响回荡在只有呼吸声的空间里。
等他脸上的面具全部脱落,男人将扇子插进面魇的肉里左右拧动,语气阴冷:“就算情报有误你也应该顺利完成任务的,不是吗?”
面魇痛不欲生,但不敢发出声响,裸露在外的眼球翻到脑后,露出大片眼白。
“看着我,面魇。”男人注视着他的眼球,绽开一个残忍的笑,“你让我很失望。”
说罢,他拔出插在面魇肉里的扇子。
懒洋洋靠在椅背上吩咐:“带下去,好好‘治疗’。”
侍卫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别人,走到男人身旁,“您该休息了,主人。”
男人闻言打了个哈欠,原路返回自己的房间,躺进冒着寒气的冰棺里。
就在盖子即将合上的一瞬间,他问:“我什么时候才能不需要每天沉睡?”
侍卫缓缓合上棺盖,抚摸着上面的花纹,轻声道:“就快了,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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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chapter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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