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已经死去一样的安静。
负责审讯的两名警察呆呆的看着你,比较年轻的那个还张着嘴。
“我不是在杀人,我只是在救自己。”你竟然露出了一个笑容,不是疯狂杀人犯的笑容,而是一个苦涩的,无可奈何的笑容。
年长的那个警察沉默,年轻的那个则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杀了你的儿子?”
“我恨他。”你平静的说道,“对我而言,他是我一切苦难的证明。对我而言,怀上这个孩子和生下他都绝非我本人的意愿。”
“可孩子是无辜的!”那个年轻警察的声音变大了。他拿着手中的笔记本敲了敲桌子,“那孩子是无辜的,他也不是自愿被生下来的。”
“我也是无辜的。”你回答,“我也不是自愿的。那我能怎么办呢?我不杀他,我将他带到这里。他一辈子承受着父亲买了母亲,母亲杀了父亲。这对他有好处吗?我不杀他,我带走他,我养育他,我做不到。”
“我恨他。如果带他走了,我会忍不住虐待他,将他父亲所做的一切都算在他的头上。我会打他,会骂他,我会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去死。”进审讯室以来的第一次,你抬起了头,直视着那个年轻的警察,“这样对他而言,好吗?公平吗?”
年轻警察一时无言。
你重新低下了头。
审讯结束了,你被拘留,等待着被提起诉讼。过程挺长。但你并不在乎。
你见到了你的母亲。时隔三年没见,你们相对无言。
沉默许久,你的母亲终于给你讲了一些这三年来他们的事。你的父母已经离婚了。你的父亲有了一个新的家庭。你有了一个快要两岁的弟弟。你的母亲也怀孕了。
“你现在年纪大了,再生小孩要注意一点啊。”你温和的对母亲说,“这次不要把身体弄坏了。”
在隔绝你们的玻璃外,你的母亲竟然泣不成声。
“别哭了。”你微笑着说,“那样的话身体会变差的。”
“对不起。”你的母亲用手帕捂住哭泣的眼睛,“当时是我觉得你离家出走了。是我以为你不懂事离开了。所以我才没有报案的。是我的错。我没有去找你。是我的错,你恨妈妈吧,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啊。”
“没关系。我并不怨你。如果真的要说有人错了。那也一定是那些人贩子和买人的人的错。我们只是生活了而已。”你笑了笑,“我反而要说对不起,我让妈妈为我伤心了。”
你和你的母亲对视着,母亲的脸上划过泪珠。
你是不是早就不再怨恨你的父母了呢?因为有了更加过分的仇视对象,你是不是完全放下了过去令你怨恨的事情呢。你想起码你此刻是真的不再怨恨了。
探视结束了。
送你离开的那个警察正好就是那个审讯你的年轻警察。在押送你回去的路上,他突然说:“对不起。”你有些疑惑的望向他,他解释道:“审讯结束后,我曾经想为什么不把你的儿子交给你父母。但是,你的父亲甚至没有探望你。你以前是不是过的不太好啊?”
久违的,你感受到了一丝惊讶。你思索了起来,年轻警察默默等待着你的回答。
“不。”最终你说道,“其实我过得还可以。”
你们再没有开口说过话。就这样你安静的回到了你的“房间”。
你安安分分的,过了一个月,你收到了消息,拐卖你的那些人落网了。
一年过去,拐卖你的那些人纷纷被判刑。为首的那个判了十年,其他人也都被判了五到十年不等。与此同时,你的案件即将开庭。
你站在法庭上,无数的摄像机对着你。其实这时你才知道,你的事情已经在外界引起轩然大波。甚至在国外也有一定知名度。但是对你而言,你并不在乎这些。
而且你很清楚,无论是什么样的判决,对你而言都没有意义。
庭审的时间好长啊,你好疲惫,你现在好想睡上一觉,你好想睡上一觉啊。
最终,法院给你判处了死刑。对于这个结果,有人唏嘘,有人赞同,也有人说大快人心。而你依然平静。
法院判定你注射死。五天后执行。
回到死刑临终前单独关押的牢房时,狱警问你要不要最后见一下父母。
“不用。”你拒绝了,因为没有必要。
就这样别过,不让他们在自己的生活里为了你而难过,挺好的。
夜深了,整个监狱都关灯了。好黑啊,黑得像你离开那个困住你三年的村庄的那个夜晚。你这么想到。你轻轻地起身,摸着黑赤脚站在牢房的地面上,瓷砖冷冰冰的,你很安心。接着,你拿出了那根被你磨得尖锐的牙刷。
你用尽全力,将那牙刷刺进了你的脖子,接着拔了出来。鲜血奔涌而出,你看不清,但你能感觉到,你的生命正在和鲜血一起流失。迸发出的鲜血,就像一年以前你拿起锄头向赵老八砍下去时迸发的鲜血一样。
你头晕目眩,但是你还是拼尽全力躺回了床上。渐渐的,你觉得你不是头晕,而是变得轻飘飘。你好像飞了起来,在太空里,轻轻的一小步,足以让你跃起。
你闭上了眼睛,无边的黑暗正在等待着你,死亡温柔的站立在那里准备引领你,就像一对温柔的父母等待着自己尚未归家的孩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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