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想要做什么?
温良心里一惊,目光显露出犹疑困惑,用探问的眼光瞧向裘伯尼。
裘伯尼伸手拿出早早放置在云石桌面上的长鞭,温声解释:“亲爱的,我刚才的话不曾有一句虚假。”
温良的视线顺着他的动作,落在鞭子上,心中不置可否。
这条鞭子,皮革编制,直径约两指,鞭身细长,分布着密密麻麻的皮刺,尾部逐渐收敛,成锋利的尖端状。
温良迟疑:“这是......”这是让我甩艾弗几鞭子的意思吗?
他没说出声,心里不可思议。
温良也不是善心大作,突然共情起艾佛这个变态。无论是谁,他都很难下得去手。而且这条鞭子面相过于可怖狰狞。
温良面色复杂想到,该不会能从人身上刮下肉吧?
看着面前少年茫然局促的模样,裘伯尼脸上浮起笑意,伸出的手臂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但他的神情又是温和的,眼神格外真挚。
“看着我,”他半撑住温良的脸蛋,目光直视,“亲爱的,他昨晚伤害了你,不是吗?”
“怜悯也要有所分寸,不合时宜、没有尺度,是名叫放纵的罪恶。当艾佛作出那些事情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好了自己的后果。我们只是在做正确的事情。”
裘伯尼的声音,有力、清楚、稳重,循循善诱地,把温良带回了昨晚
——月亮,森林,泥土。
温良抵制着浮现的记忆,试图镇定劝告自己,嘿,别被裘伯尼带着走,他现在这般不依不挠,就是想让自己因为艾佛这家伙昨晚......
——这家伙昨晚竟然做了那么混蛋的事儿!
一直勉力压制的情绪,被打开了闸门般,潮水浪涌似的在心底蔓延,不可遏制。一想到昨晚艾佛的糟糕作为,他下意识脸色灰白,脱了血色,羞耻、恶心交织,重重作缚。
他攥紧——不知何时落入手上的——鞭子。
白/皙的手指与黝黑的鞭把,看得裘伯尼目光幽深,嘴上不慌不忙:“艾佛的所作所为难道还配不上一鞭子吗?你想想他昨晚,歹徒般的行径,野兽般的强/暴......”
他将手掌覆盖在上方,握着温良的手,缓缓举起鞭子。
大厅里布置的摆钟走动着,咚咚作响,恍惚间似心脏被从血肉中扒出,又恰它主动跳出。
夕阳余晖穿透窗,拂照在艾弗身上。他头低垂着,腰背弓出一道弧形,模样乖顺,一如引颈自戮的羔羊。
“啪 。”
干脆利落的鞭声,唤醒温良。
只见着艾佛身体猛地一颤,在鞭痕所在地,鲜血争先恐后,破开皮肤阻挠,汩汩流淌。眨眼之间,从肩胛骨到腰侧,横亘成一条溪流。
怎么会这么快呢?
温良再一眨眼,那道血淋淋鞭痕纹丝未动。他甚至能看到缺失了几小块碎肉的凹陷,微微露出白骨。艾佛身体隐隐作颤,像是痛极了。
温良手一颤。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的鞭子,散成一团。愤慨倏地退散,徒留茫然。
裘伯尼微不可察挑眉,爱怜的目光止不住地落在温良身上。
他捡起皮鞭,“亲爱的,上帝赋予你仁慈的禀性,并不是让你逆来顺受、以德报怨的。”他亲密地搂着温良,将鞭子塞进温良手里,淳淳善诱:“惩罚你的仇敌,是合乎人性的。迟疑并没有必要,继续挥下去吧。鞭子会知道怎么办。”
他的笑容是轻微的,浮在皮肉之上。
鞭子再次握在手里,明明是那么柔软的形状,却像铁一般重。
温良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奇怪又陌生。
他知道裘伯尼的笑容话语,都不坏好意。
他清楚自己骑虎难下,不单单是被裘伯尼逼着动用暴力,甚至是——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心里居然有些认同裘伯尼的说法。
温良唾弃自己,自暴自弃地想——好吧,抽都抽了,那就别扭扭捏捏了。
“劈啪。”
艾佛发出闷哼,面庞冷汗直冒,身子绷紧,牙关紧咬。
皮肉被鞭子抽打时,摧枯拉朽般地撕裂,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液顺着鞭子流淌,滴落在地面,形成一个个恐怖的印记。
在打过几鞭子后,温良冷静停下这脑热行为,“他只打过我一鞭子,礼尚往来,这几鞭,也够了。”
看见裘伯尼不认可,又打算开口说话时,温良眉头一挑,抢先开口:“除了鞭子,他还摸过我的伤口,可疼了,”
本来只是打算避免裘伯尼说话,但是身体残存的记忆,让被指尖剖开肌理的刺痛感,一下顺着话语里的触发机制,蔓延回伤口。
这让温良拧巴着嘴唇,神情吃痛。
真是个小可怜。
裘伯尼绅士地后退,揽着温良地手自然背在身后。同时轻轻弯腰,举皮鞭的手朝艾佛方向做了个指引动作,颔首。
温良目光从裘伯尼的手,滑倒长鞭,凝住——鞭身浸泡在血液中一样,黑红色泽,发亮发光,间歇挂着碎块状东西。
他指甲掐了下掌心,拉回自己的大脑,不去思考那东西会是什么,强作镇定将视线移到艾佛身上。
艾佛的头依旧低埋,快于胸口齐平,是卑微极了的姿态。
温良往前迈步,身后是裘伯尼故作绅士的等待,身前是艾佛装作温顺的等待。知晓这两人看不到他的表情,温良一下子挎起脸蛋,拧眉皱嘴,舌尖直泛苦。
艾佛身上血迹斑斑,衣服和鲜血凝在一起,活像废墟中飘荡的恶鬼。察觉温良的走进,艾佛抬头,呼吸急促,但面色红润,眼睛迷离。
温良:?
温良不理解。这家伙的表情,怎么那么让人无力?
温良开始反省:自己刚刚是不是太心慈手软了?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不后悔,毕竟诉诸暴力,只会带来永无止境的暴力。
温良粗略扫了一眼伤口,不敢细看。只能直盯盯看着艾佛的眼睛,忍着仿佛被这人用眼神舔舐了的目光,冷声说:“我想想,你还摸过我的伤口,”说着他的手摸上艾佛血肉斑驳的身体,“现在,”
指尖触感,似干枯的木头,又带着些光滑的润泽。他余光一瞥,手指摸到的地方,是血色中裸露着的白色物品。
他的手,好像,碰到骨头了!
啊!我天!
温良手抖了一下,反射地想要抽回手,但身体怔怔地凝固住般。连话都差点打着颤,说不下去。他咬着舌尖,勉强镇定下来,“现在,你也尝尝这个感觉。”
甩完狠话,温良立马起身,又心知刚刚太怂了,只能再故作镇定,将手上的血,一点一点涂抹在艾佛脸上,面上模仿某绑匪头子,是一片深沉神色。
艾佛本来平平无奇、苍白到丑陋的五官,因为血液的调色,透露出危险、吊诡的意味。
他眼睛忧郁深沉,尽是□□。刚刚只被碰到骨头,艾佛却觉得被灵魂被抚慰般,一阵战栗。
——所有的一切释放了,上半身与下半身皆是泥泞一片。
对此,哪怕温良丝毫未觉,但艾佛眼神流露的欲/望,也足够让他觉得被冒犯。仿佛属于自己的身体领地,在这布满侵略性的目光下,被吞噬占据。
当裘伯尼上前时,艾佛神色蓦地恭敬。
他没多说,只让艾佛滚。
裘伯尼之所以不自己动手,就是知道对于艾佛而言,他的动手形如嘉奖。而选择让温良动手,一方面是因为想让小妻子出口气,另一方面他想要妻子潜移默化地适应——适应以后暴力随行的生活。
他并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打算将温良当作情人对待。既然是妻子,自然是需要慢慢适应丈夫,适应这个家庭。
他们之间最大的差距,就是彼此观念——他们是两个截然不同、堪称相反世界里的人。温良的纯粹良善,透过眼眸也能看出的清澈与不谙世事,吸引他的心神。但是,裘伯尼可以肯定,不管温良怎么样,自己会爱他,一如既往。如果温良染上人性的恶,其实他反会松气,不用为维护他们的关系而胆战心惊。
因此,用金钱珠宝引诱他、用权柄势力蛊惑他、用血腥暴力同化他,他要让这轮明月留在他身边。变得贪婪也好、势力也罢,只要能过天长地久的幸福日子,他会不择手段地满足妻子——这并不可耻——哪怕温良就此诞生的爱情,以好奇和虚荣为基础。
古朴的别墅墙壁,哥特式的玻璃窗外,远处延绵起伏的绿地草坪。一切是那么平静怡人——除了大厅里经久不散的血腥味。
裘伯尼将皮鞭,随手搁置在一旁的桌子上。转身坐在沙发上,拿起纸巾擦拭手上的血迹。余光注意到温良还在无措地站在原地,就着擦拭的动作,说:“怎么不坐下来?亲爱的。”
“你刚刚醒来,站这么久也累了吧?当作自己的家一样就好。别拘谨,以后一起生活,总归是要适应的。”他嗓音低沉,语速不紧不慢,轻描淡写的神情,仿佛自己说的事儿只是简单吃顿饭一样,不值一提。
温良却没法也这么轻松。裘伯尼的话,像一记重锤,敲打在温良四肢骨骼上。一想到以后要和这个绑匪一起生活,他觉得自己就发条有故的玩偶,骨头卡擦卡擦作响,不知如何动作。
以后一起生活......
他站在原地犹豫会儿,在裘伯尼侧面的小沙发上僵硬坐下,做得比裘伯尼一开始的坐姿还笔挺端正。他心里为最坏的情况发生而直发愁,以后和绑匪同吃同住,不知道会怎么折腾。等以后哪一天绑匪没兴趣了,可能就会被一枪崩了——死因:知道太多。
越想,温良心里越沉重,覆上一片阴翳般。又因为少年心态,面上兜不住事儿,自然流露几分。
看得裘伯尼无声叹气。僵着一张苍白脸蛋的温良,坐姿像小孩试图伪装大人,惶惶不安,让他都不忍心继续冷落施加压力了。
他将沾染鲜血的纸巾丢在茶几上,身体前倾。一只手拍拍温良肩膀,吸引到注意力后,开口:“亲爱的,来,看着我的眼睛。我对你是真挚的。别害怕,我不会对你下手。”
裘伯尼总有一种奇异的、属于领袖般的魅力,威严又温柔。当他注视着一个人时,并不会因为深沉的灰色瞳孔而让人心生畏惧。诚挚的情感,他信手拈来。
温良委婉打断:“我不是同性恋。”
他不想跟着裘伯尼的思路走。
他尝试通过打断来达到带偏话题的目的。
裘伯尼顿住,嘴角本来若有若无的笑没入皮肉,消失不见。面无表情下,深邃的五官更显得冷峻。
他轻声说:“冒昧了。”
随即伸手紧紧拉住温良的手腕,猛地往后高举。猝不及防下温良往前倾倒,像是飞鸟,落入裘伯尼怀中。
感受到怀里少年的骨骼和柔软,裘伯尼这才惬意地笑了笑,“亲爱的,在一分钟前,你会想到自己将落入我怀里吗?”
“命运变幻无常,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呢?你说是吧?”
搬完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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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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