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闻声侧头,一年轻女子立在门边,很瘦,衣服布料赭红,洗得泛白,发髻被靛蓝色头巾裹着。
印象里好像从未见过这个人。
“你是谁?”她问,不是很热络。
颜曦满脸笑意,把水盆放到置物架上。
“你不记得我啦?之前在大牢里,我就在你对面的那一块,有时你抬头,我还和你对望来着呢!”
沈鸢半眯眼睛,深深看了她一眼,她脸很干净,鹅蛋脸,双眼皮很宽,眼睛也很亮。
她这才想起,这双眼极为熟悉,之前刑部大牢里太暗,每个人脸都脏兮兮的,故而才没立刻就认出她。
颜曦将布帕浸在热水中,声音倏然消沉:“前天刑部的人送我们到这个地方,那个柳嬷嬷说,这里只供官家娱乐消遣,并不会有外人来,若是以后对上了谁的眼缘,被带走了,就不会再在这继续呆下去了……”
她重重叹了口气,“唉,不说了,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以后相依为命,好吗?”
颜曦拿着拧干了的布帕,习惯性伸出手,之前几天,都是她帮着给她擦洗。
她突然接近,沈鸢下意识后退,一见到她送过来的湿帕,沈鸢才接过,擦了擦脖子和手心。
“我没醒来前,都是你照顾的我?”沈鸢微微蹙眉。
“嗯。”颜曦用力点头。
两人的交流很客套,只是浮于表面的交谈了家世背景。颜曦原是江西人,母亲改嫁给了当地知府,后来那知府冒犯了上面巡查的人,被人参了一本,落了个砍头抄家的下场。
人押到了京城快一年,上个月才行刑。她母亲在老家就已经死了,颜曦被关在牢中一年,也能出行,给那知府送饭。
她原本也哀叹自己命不好,别人家父母双全,有兄弟姐妹照应,独独她,幼年跟着母亲,后面连继父竟也死了。
但是一来到京城中,在大牢里,被关在一起的人中,大家身世一个比一个悲惨倒霉,她倒也没那么怨了,更何况她有手有脚,比起有残缺的,总要过得容易很多。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一个人太久了,她很想跟沈鸢交朋友。只要沈鸢不反感厌恶她,她愿意帮她做很多事。
沈鸢脸上这才挤出了点笑意,但很勉强,“多谢你两天照顾我。”
“没什么。”颜曦笑着摆手,她看沈鸢脸色白得一点血色也无,只当她还病着,“要不要去跟那个管事嬷嬷说,替你找个大夫来?”
沈鸢摇头,只问了今天是什么日子,颜曦想了想当即回答。
见沈鸢实在拘束,颜曦垂下眼,遂说:“那你再休息休息,我先去后院看看他们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一会给你端过来。”
沈鸢手撑着桌子,目送颜曦离开,直到门关上后,她才泄了气,额头满是虚汗,几乎站不住,坐在了凳子上。
他们家的案子处理得太快了,从被抄家,到她被放逐到官家酒楼,前后只半月。
而刑部大牢里关着的其他人,时间长的,有被关在里面几年的;就是最快,也要一季这样才能等到结果。
除非有人想把这事尽快翻篇。
她心里冷笑。
她爹死了,那她哥呢。
她被扔到了这个鬼地方,她哥会被怎么处置?
还有她爹的尸体在哪。
沈鸢攥紧掌心,心头的哀怨和悲怆,一瞬间变成了怒火,直冲上头。
如果她死,就可以换回家里一如往常的话,那她万死不辞。可事情没那么容易。
巳时二刻,颜曦端来饭菜,她住在沈鸢隔壁,房间却比这小很多,只有沈鸢住的这里有桌凳,可以当作客餐厅。
颜曦回房后,有小厮通传,说是穿着打扮像镇抚司的人来找沈鸢。
沈鸢当下反应是不想见,可事到如今,哪儿还轮得到她不愿意。
她坐在桌前,看着茶水飘散的白气。
没了家庭的庇佑,她过得只剩窝囊了。
虽然她命途不顺,但是长到这么大,她好像还没有靠看谁的脸色过活的时候。
端菜,伺候人这种,她从未干过,但颜曦却第一时间想到,顺手帮了她。等她反应过来时,她觉得这样很不好,很对不住人家。
来人推开了门,就见沈鸢坐在桌边,侧对着门。
沈鸢闻声转头,没想到来人是他。
不是傅翊周,也不是廖飞,竟然是肖泽。
肖泽阖上门,取下腰间系的包裹,放到桌上,背对着门坐下。
他一掀眼皮,说了句“节哀”,便又把头低下。
他把包裹推到她手边,“这是翊周给你的银子,以备急用。”
沈鸢迟迟没有反应,肖泽没听见动静,又抬头望她,只听她说:“我爹是怎么死的。”
“是自然死去。”肖泽道。
沈鸢猛地抬眼,视线凌厉,“你觉得我信吗?”
肖泽神色为难,稍顷才回道:“皇上都信了,也派人查看过尸体,没有发现其他情况,连按规矩要打的苔杖伤都没有,翊周没……”让人动手,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
“你是想说我欠他的对吗?”沈鸢声音很大,但有些颤抖。
“不是,不是,你别激动。”
肖泽连忙摇头,以往跟在苏煜身边,他觉得这辈子就没有再比他难伺候的上司,但是一遇到女人,他还是真没辙。
不管说什么,好像他都只有错了的份,偏偏他还不觉得不对劲。
照理来说,换个男人,他才没那么小心,对人好,那人还敢回嘴的话,他抬腿就踢过去了。
“对了,差点忘了正事。“肖泽咳嗽了一声,岔开刚刚的情绪,“你爹的葬礼,由薛逢春薛阁老接下,派人筹办,他与你爹是旧友,葬礼的一切开支都由他来。”
“皇上仁厚,命葬礼就在你家里办,灵堂已布置好,这两日你就可以回去了,你哥今天刚被放出来,也会回去。”
沈鸢捏紧掌心,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哥他怎么样了?”
肖泽倒了杯水,吹了吹上浮的热气,“他受的伤不轻。”
他说的不轻,是人没死,尚且能承受住的程度。但是他估计,在沈鸢眼里,那就是万分严重的伤。
“比翊周那次,严重个三成吧,恢复时间要长些,起码两个月才能正常活动,但照你哥那体格,文人嘛,估计时间要更长些,落下病根什么的,也都是后话了。”
“不过,人还活着就行,毕竟他是在廖飞手底下受的刑。”肖泽又补了句。
那廖飞手段残忍毒辣,审过的人,就算活着出去了,也没两日就一命呜呼了。
肖泽虽杀过人,但也知道要一刀了结。廖飞不同,他动起手来,是真没把他们当人看,审问时,用各种稀奇古怪,闻所未闻的刑具,生怕那些受刑的人,不觉得折磨,痛苦,煎熬。
“葬礼完毕后,你哥他会被即刻发配山西。”
据朝中传言,山西那有打仗要打。
得知沈嘉麟的情况后,沈鸢一眼不眨。
现如今,她就算难过,但能有什么用。
她把桌上装着银钱的包裹,重又推到肖泽跟前,“肖大哥,我知道的,你是好人,你能不能帮我,用这些钱给我哥哥找个好大夫?”
肖泽望她,这女人变得可真快,将才还一脸阴冷,一点也不听他说话,这会眉眼又柔和了下来,一副可怜兮兮,被欺负了的样子。
但又不能说她是装的,因她几欲垂泪的眸眼,情感确实真切。
难怪说女人的眼泪最会骗人,他现在很希望自己感觉到是被她骗了,而不是真的觉得她可怜。
“你不该求我。”肖泽双手环胸,和她拉开了点距离,“你可以托我跟翊周说。”
沈鸢微微摇头,“他总归是要往高处走的,我现在只会拖累他。”
话虽如此,她只是想和他撇清关系。
“那你就不会拖累我?”肖泽笑道。
“没,没有。”沈鸢皮笑肉不笑。
肖泽拿了佩刀,站了起来,“行,忙我帮了,看在翊周的面子上。”
沈鸢脸上的笑这才多了几分真意,冲他离去的背影道:“多谢肖大哥!”
明日便能回家,看她爹最后一眼。
沈鸢趴在桌上,静悄悄地流眼泪,不久,衣袖沾湿了大片。
四下无人的房内,除了吸鼻子的声音,异常安静,突然走廊上一阵吵闹,有女子尖叫但又很快隐忍的声音。
那声音很熟悉,沈鸢擦了擦眼角,眸眼顿时变得警惕,打开门,走出房外。
走廊上,颜曦拧着手腕,从地上爬起来,旁边有一个翻倒了的铜盆,周边木地板被水浸湿。
“怎么了?”沈鸢快步上前,查看颜曦的情况。
那个开了的门里,走出一个穿着抹胸的姑娘,脸上脂粉很白,鼻翼两边有两道向下的纹路,直至嘴角两侧,她一说话,那两道纹就变得扭曲,看起来很不好惹。
她是月华楼柳若璇的侍女,叫红梅。
红梅叉着腰,黑眼珠子咕溜地转,打量着沈鸢,“你不是醒了吗?怎么不来服侍我们姑娘?”
“你没跟她讲?”红梅对着颜曦,扬了扬下巴,“真没规矩,我回去告诉姑娘去。”她说着就转身,气势汹汹地进了门。
沈鸢收回视线,看着颜曦,她衣袖湿了大半,露出的手腕已经被热水烫红。
沈鸢帮颜曦把袖子撸起,手臂上不止是被水烫的痕迹,还有起了脓疱的掌心大小的新鲜伤痕。
“里面的人干的?”沈鸢皱起眉,颜曦手上的伤不像是刚刚弄出来的,但也绝对是这两天刚受的。
颜曦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神色为难,“先回去吧,我没事的。”
第一次进颜曦房间,她这间比她的要小上一半,而且家具陈旧,沈鸢感觉颜曦是故意把大的房间让给她的。
“等我,我去找药。”
问遍了楼下的人,每个人都是惊讶沈鸢这个新面孔,沈鸢倒没有那么压抑,最后在厨子那找到了烫伤药。
重回二楼,沈鸢拿着烫伤膏,经过那扇门时,撞上了出来的红梅。
红梅伸手挡住了沈鸢的去路,“我方才去你房间没寻见你,还以为你去哪偷懒了。”她哼笑了一声,“赶紧来伺候我们姑娘沐浴!今晚可是有宫里头的大人来,耽误了我们姑娘打扮,有你好果子吃!”
因为来的头两天昏睡了过去,沈鸢还真不知道这地是什么情形,也并没把眼前这个人说的话放在心上。
一手拨开了她挡在自己面前的手臂,朝颜曦房间走去。
“嗳!你等着!”红梅在原地气得跺脚,在这楼里,还没人敢忤逆他们姑娘。
沈鸢刚把伤药送到颜曦手上,两个像男人似的女人,突然闯了进来,将沈鸢架起给带走了。
颜曦急得站起也要跟着,就被两个人瞪眼喝退了。
沈鸢被驾到了那人的房内。房里的一切家具,摆设都是上好的,暖香熏得人发晕。
她被身后的人压着,跪在一个铜盆前,盆中水上,盈着艳红的花瓣。
她长这么大,除了幼时过年,跪过长辈族亲,还没跪过谁。
她晃肩膀挣扎,但双手手臂被人驾着向后,整条胳膊似要从肩头,被硬扯了下来,她费力地抬起头,即使很疼痛,但眼神里依旧有愤恨。
“瞪什么瞪?”柳若璇抬起水盆里的脚,扬起的水连带着花瓣洒出盆外。
后头两人眼尖松了手,沈鸢被那人踹到,狠狠跌坐在地上,左肩膀的衣料洇出一大片水渍。
硬碰硬是不行的,她眼睫垂下,眼中翻滚的情绪,逐渐敛了下去。
柳若璇穿着木屐,挥了下绛紫薄纱衣袖,那凶神恶煞的两人便退出了房间。
她眯眼扫了下地上的沈鸢,走到梳妆架边,小指划了划柳叶细眉,“不管以前有多风光,现在还不是一无所有?”
“学不会伺候人,以后有的是你受的。”女子声音婉转,语气却听不出善意。
红梅取了衣裙回来,就看见了沈鸢也在房中,只不过模样甚是狼狈。
她冷笑了声,转又对柳若璇殷切道:“这是成衣店刚送来的,姑娘今晚穿这个,一定叫各位大人都移不开眼。”
柳若璇似笑非笑,也没应她的话,走去屏风后。
檀木屏风上,一见薄衫划过挂在上头,白布上画着花鸟山石,屏风后的影子,身姿袅袅。
屏风前,那件刚拿来的锦衣被摊在长案上,红梅嘴角挂着的笑很瘆人,她拿着熨斗,里面盛满了黑炭,不算通红。
半炷香后,小厮前来通传,“通政司的几位大人已经过来了,姑娘,你赶紧的!”
“知道了,知道了!”红梅不耐烦地摆手,小厮也着急,没敢走,只在门外边等着人一起去前头包间。
那件成衣已经穿上,奇特的是,不同光线下,衣裳上的绣线竟能反射出金灿灿的光,而且图案有所不同,像是一朵红色牡丹,从闭合到开放。
柳若璇满意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又从镜中瞥见身后的沈鸢。
“怎么样?现在学会听话了吗?”
“学会了。”
她的声音并无恐惧和害怕,柳若璇抹梳头油的手停下,又多看了她一眼,她站得正,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好,来给我带发簪。”她命令道。
沈鸢走到梳妆镜前,按照柳若璇的指挥,给她带发簪。
但抬手的时候,整条手臂都止不住地颤抖,沈鸢咬着牙,额头沁出了汗珠。
柳若璇捕捉到她隐忍的表情,嘴角满意地勾起。
“明日接着来。”
“明日我回家,给父亲办丧事。”沈鸢一字一顿,声音沉静。
柳若璇“嘶”了一声,手指抵在鼻下,觉着晦气。
又约莫一刻钟,她检查了遍着装和妆容,才在几人的簇拥下,去了前楼。
颜曦没睡,就等在门前,直到看见沈鸢来了,她一把把她拉进房内。
门阖上后,沈鸢就这么被颜曦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颜曦没发现有什么伤口,再加上沈鸢面无表情,她这才放心,以为沈鸢没被折磨。
沈鸢看着颜曦,任由她抓着自己手腕。
“他们叫我去的话,你别再替我去了。”她说。
在这里只能逆来顺受,硬碰硬就是以卵击石。
她会死,但犯不着因这些无关的人而死。
颜曦撅着嘴唇,“他们都好凶,瞪人的时候,比山里的野狼还可怕。”
“以后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别轻易反抗,也不要因为要帮我,或者是帮其他人,而让自己受伤,好吗?”
沈鸢轻握颜曦的手腕,认真看着她。
颜曦虽然分不清人的好坏,但是谁对坏,谁对她好,她能感受到。
她点着头,笑得很开心。
“伤口的药一定要按时涂,不能沾水。”
“嗯。”
月华楼二楼,某包厢内。
通政司的二三级官员,通政,参议等,聚在一起,共五人。
虽然他们的顶头上司是夏家的左膀右臂,这点毋庸置疑。但于他们而言,他们无党,而且风云变幻,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心事。
开场相互寒暄了一番,终于等到了柳若璇,柳若璇笑着向在座几位行礼,熟稔敬酒,后换下琴师,亲自抚琴。
来了美人,他们也就换了话题。
“欸,我听说那沈廉的女儿也在这,不妨叫她出来,也叫我们一睹芳容。”有人道。
他们没穿官服,看起来倒像是一群文人雅士。
“好啊,我只闻其名,还从未见过其人。听说长得似玉生烟,不知道是不是真如传的那么玄乎。”那人看了看桌上同僚,笑着应和。
有人发话了,月华楼的嬷嬷自然找人去喊沈鸢过来。
柳若璇刚开始弹琴,众人话题还在她身上,但没多久,就又转到了朝中政事,她也听不懂,也更不认识他们说的人。
沈鸢听到有人叫她时,心里咯噔了一下,去前楼的路上,更是忐忑。
一来,她不知道要面对什么样的一群人,二来,她不知道以后是否每天都要面对这样的生活。
上了二楼的回廊,带她来的小厮被人叫走了,小厮指着右手边,说那间房是天字二号。
沈鸢点头,走得极为缓慢。
行云流水的琴声由远及近,待到门口时,她沉了口气,刚要敲门,门内的谈话声格外清晰。
“薛阁老胸怀宽广,很多人都觉得他要接夏阁老的班底。”说话的人是在探口风。
在座有的人笑而不语,有的表情则不是很好。
“他除了当个烂好人之外,还能有什么作为?是真救下几个人,还是有什么建树?”那人不是很认可。
虽然夏杨,他不认可,但对于薛逢春,他也摇摇头。
在他看来,薛逢春惯会把人当枪使,尤其是那些初入朝堂的愣头青。
“我可听说,沈家出事前阵子,薛逢春曾经坐轿子,去了夏家,还是从后门进的。”一人声低,悄咪咪地说着他的发现。
他实则不是听说,而是亲眼所见。因那天,他刚巧去给夏杨送折子。
闻言,苏煜顿时豁然开朗,指骨捏紧酒杯,一饮而尽。
敲门声并未打断琴音,三声敲门声,节奏间断均匀,不急不躁。
沈鸢垂眼,站在圆桌前。
几人语闭,也不讨论了,直直打量着她,像是欣赏瓷器文玩。
人靠衣装,但有的人不会因衣着简陋,容颜气质就被削弱。
“美则美矣,不过看起来像个木头。”有人对旁边人笑道。
那人接话,“子奉兄,那你说,是美人难寻,还是木头难寻呢?”
邓子奉用折扇敲了敲后颈,“不管长相如何,我向来不喜欢没眼力见的。”
说着,他又问了另一边的苏煜,“司灏兄,你觉得如何?”
苏煜似笑非笑,略微上扬的眼尾,似燕尾,看什么都像是漫不经心地审视。
“家里下人都顺从,你喜欢?”
邓子奉笑逐颜开,“司灏兄这是拆我台呢,我们看的是美人,又不是下人。”
“没区别。”苏煜声音冷淡,丝毫没给站在桌前的女子面子。
沈鸢脸埋得很低,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被任何东西轻易刺到,但是这么大剌剌地被审视,还是很不好受。
他们的谈话还在继续,只不过因为沈鸢的到来,而变成了女人。
他们聊得愈加禁忌,沈鸢很想把耳朵闭上,但是他们的话,很清楚地传到耳朵里。
沈鸢表情不太好,面色苍白,耳后发烫。
她偷偷抬眼看了下,正巧就撞见其中一人的眼神,陌生,冰冷,还有点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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