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四说过，美人落泪总会更容易引起他人的怜惜之情。
他这张皮囊尚可，应该也可以吧？
为了增强自己接下来的说辞，望洛羽酝酿了一番。
烛火摇曳，月影深深，朦胧飘渺下，只见少年目框微红，泪光隐隐，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啪！
谢臻目光怔怔，手中的棋子不慎落地。
少年年纪还这般小，是他咄咄逼人把他惹哭了？
谢臻第一次体会到手足无措，他对这种情况没有一点对策。
出身皇族，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侍卫伴读这些最接近他的人从不会露出喜怒哀乐，他知道自己注定孤独。
作为储君，谢臻坚持着“上及天，下通地，气魂寰宇，刚柔并济，渡众生，平天下！”①的为君之道。
可这些道理对现在的情况一点用也没有。
此刻谢臻还不明白，为何少年只是红了眼眶，他就方寸大乱。
“别哭……”他笨拙的安慰还没说完，望洛羽开口了，“太子殿下，属下有疾。”
“有疾？！可有看过大夫！”谢臻急切问道。
太子殿下为何有些着急？
难道他哭这么管用吗？！
望洛羽有些疑惑，不过这不是他现在需要担心的问题，他摇摇头道，“殿下，属下的疾病就是与瓜有关。”
听到少年的解释，谢臻心安稳了些，恢复往日的储君姿态，“说吧。”
望洛羽给自己的吃瓜天赋编了一个借口，“殿下，不知何时起，属下得了一种奇怪的病。只要属下看着他人，在心里默念‘吃瓜’二字三遍，就会他家门口看到一堆西瓜。”
竟会有如此奇怪之事，谢臻只觉得不可思议。
望洛羽继续道，“这些西瓜还不一般，只要吃掉它们，属下就可以得知瓜主人的秘辛。”
谢臻心想:若是真的如此，便可解释为何少年能用如此短的时辰搜集到连天级影卫都想不到的情报。
他轻轻抬眼。
少年的眼眸清澈水润，犹如一汪未被污染的清泉，谢臻透过眼眸似乎看到了他内心的纯净。
尔虞我诈的朝堂早已让他不敢相信任何人，可不知怎的，谢臻觉得面前的少年并没有骗他。
他这是把自己最大的秘密说出来了，若是有心人听得，必然会以此造谣少年是害人的精怪。
谢臻长久地沉默。
为了打消太子的疑虑，望洛羽狠下心道，“殿下，要是不相信，属下这就去拿藏好的瓜。”
他现在没办法证明自己会大变西瓜，因为吃瓜天赋一天只能用一次。
藏在衣柜的瓜是张大人家剩下的瓜，玄四烤的肉太好吃了，他就没吃完。
瓜只会存留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一过，瓜会自动消失。
谢臻凝视着少年，担忧的目光如秋日迷雾，无声蔓延开来，久久不散，他开口了，“此病可让你身体不适？”
望洛羽抬眸，两人对视。
他好像突然看懂了，太子殿下那一向看不到底的冷清墨眸隐藏的情绪。
仿佛被烫了一下，望洛羽立时垂眸，不敢再看太子。
他是不是看错了？
太子殿下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
“属下，属下这就去拿瓜！”说问，望洛羽连礼都没行，慌乱地从窗户窜出去。
守门的周公公被窗户窜出的身影吓了一大跳。
影卫营。
“玄七，你干什么！？”玄四回卧房拿换洗衣服，一进门竟发现玄七在翻小六的衣柜。
“当然是找证据啊！”玄七呵呵笑道，“玄七是百越细作，这衣柜里可藏着能证明他是细作的证据。”
“玄七，你别太过分！”玄四扔了手中的脏衣服，抬腿踢过去。
玄六年纪小，不爱说话，被玄七这个小人多次污蔑，是他大度不计较。
可没想到这次玄七竟然敢直接动手翻小六的衣柜，真是欺人太甚！
他定要给玄七一个教训。
嘭！
拳脚相撞，玄七不敌，被踢中腹部，连退几步撞到衣柜上。
“玄四，你竟敢伤我？！”玄七咳嗽几声，吐出一口血沫。
他阴沉着脸，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厉声道，“我告诉你，太子殿下已经知道他是百越奸细，此刻正在审问他，玄六这次必死无疑！”
玄四脸色陡然一变！
小六明明是去汇报考题泄露案的情况，太子殿下怎么会突然审问起他？！
是玄七！
“好你个玄七！”玄四咬牙切齿道。
他一个闪身，来到玄七面前。
咔嚓一声！
啊～
玄七疼得嗷嗷叫起来。
左胳膊被直接卸掉，害怕玄四再次动手，他忍着剧痛，威胁道，“玄四，你胆敢包庇细作，难道你和玄六是一伙的！”
玄四爆粗口，“你放屁！”
二人争吵的声音，引来其他影卫看热闹。
“玄七，你在说什么胡话！”
“是啊，你怎么能污蔑同僚！”
玄七红了眼，像疯狗一样胡乱攀咬，“玄四也是细作，他和玄六是一伙的，兄弟们，你们不要被他俩骗了。”
说着，他一瘸一拐，用完好的右手打开玄六的衣柜，翻了几下，便从里面拿出一个食盒。
打开食盒，里面是一半西瓜。
西瓜果肉鲜红，籽小乌黑，似晶莹剔透的红宝石，散发出清爽香甜的气味，一看就不是凡品。
“看，这就是证据！”玄七哈哈笑道。
“只有百越之地产的西瓜，才如红宝石般晶莹水嫩！”
可恶至极！
玄四抬腿便要踢过去，围观的影卫及时拦下他。
“确是，去岁，百越使官来大晟朝觐见，专门给各大官员送了西瓜，我有幸看到西瓜，确是晶莹剔透，与我们大晟朝种出的西瓜不同。”有个影卫摸了摸脑袋道。
玄七雄赳赳气昂昂，左胳膊耷拉着，右胳膊举着西瓜，“走，大家和我一起去拜见太子殿下，让殿下来处置玄六玄四这两个奸细。”
“唉？”望洛羽匆匆赶回来，一眼瞅到玄七手中的瓜。
这瓜怎么这么眼熟啊！
食盒也眼熟。
定睛一看，就是他的。
好你个玄七，竟然敢偷他的瓜！
玄七内心有些不安，大声道，“玄六，你个叛徒……”
太子殿下为什么没有抓他下诏狱，难道有什么变故？
望洛羽眼眸幽幽，抬手夺过玄七手中的瓜，一个飞踢，把玄七踢到地上。
“连豆腐都有脑，你却没有！”
他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离开。
玄七趴在地上，吃了一嘴土，“你……”
玄四在一旁冷笑。
去风雨轩之前，望洛羽先去了一趟膳房。
风雨轩。
望洛羽小心翼翼端着切好的瓜，走到书房门口。
“太子殿下，玄六求见。”
“进！”温润的声音响起。
望洛羽一边感叹殿下的声音真好听，一边纠结太子殿下会不会相信他。
若是殿下不尝尝这个西瓜，任他说破了嘴皮，殿下也是不会信他吧。
来到房内，望洛羽端着西瓜行礼。
谢臻放下手中的棋谱，“起来吧。”
望洛羽的手指紧紧握住食盒，眼眸中透露出一丝紧张，“殿下，这就是属下说的瓜。”
谢臻看出他的紧张，轻声道，“别害怕，端上来吧。”
望洛羽飞快地点点头，把食盒放到桌案上。
果肉红艳呈圆球状，一颗颗呆在由刻有花纹的的西瓜花篮里。
谢臻轻笑，真是有心了，西瓜果肉脆，竟然能雕刻出这么精致的果篮。
真是心怀鬼胎，就算雕成再精致的模样，也不过是俗物，周公公嫌弃地看了一眼西瓜。
他扬声提醒谢臻，“太子殿下，此人的细作身份还未查明，他送的吃食恐有……”
后面的话，自不比说，他相信太子殿下自有考量。
望洛羽看着太子殿下，心里忐忑不安。
谢臻拿起食盒旁边的叉子，毫不犹豫吃掉一块果肉，周公公目瞪口呆。
望洛羽刚还暗淡的眼眸瞬间亮起，嘴角也轻轻翘起。
“婉娘，我们私奔吧！”
“段郎，只要跟着你，我哪里都愿意去……”
耳边传来莫名的声音，谢臻内心震惊，手中的叉子差点滑落，手指微微颤抖。
竟是真的如此。
少年竟对他如此不设防，一心一意对待他，什么都告诉他。
他虽相信少年对他的解释，可耳边传来的消息依旧让他吃惊。
世上竟会有如此玄妙的存在。
“殿下，您还好吗？”望洛羽心中有一根弦紧紧绷着，他担忧道。
太子殿下怎么了？
为何不说话？
殿下仿佛被什么迷了眼，周公公一着急，大声责问望洛羽，“大胆细作，你到底给殿下下了什么**药？！”
“小周子，退下！”谢臻回过神来，一向温润的声音中隐藏着戾气。
“是，殿下。”周公公心虚地退下。
谢臻盯着望洛羽，眸光加深。
他听过太多誓死效忠太子殿下，为殿下赴汤蹈火的说辞，却没有哪一个人能做到如少年一样。
少年如此好，他的秘密他必会守护好。
谢臻轻笑道，“玄六，你很好。”
他继续道，“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
望洛羽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下，太好了，殿下没有把他当成妖怪。
危机解除，太子殿下还说要奖励他，望洛羽开心。
他在心里哼着小曲儿回影卫营。
影卫营，影卫们闲着无聊，又开始聊起刚才的事。
“难道玄六真是细作？”
“不可能吧？反正我不信”
“玄七断了一个胳膊，还要说这件事，我觉得无风不起浪。”
玄七怨气满天路过，每个影卫见到他都要被他洗脑一番。
望洛羽走到训练场。
“你怎么没死？！”玄七看到望洛羽，眼睛瞪大，如同见到鬼一般。
“我看你离死期不远了。”望洛羽冷笑道。
竟然敢在太子殿下污蔑他。
“怎么会如此，你明明是细作，太子殿下为何还相信你！”玄七不可置信道，“你到底给太子殿下灌了什么**汤？”
“众影卫听令！太子殿下有懿旨宣布！”周公公被侍卫们簇拥而来，他夹着嗓子，声音尖锐阴柔。
“玄级影卫玄六，德才兼备，智勇双全，特批成为天级影卫，代号为天十。”
望洛羽目光闪过一丝惊讶，他这是升职了？！
太好了，天级影卫可是能直接接触太子殿下的。
什么？
玄七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正好没有听到后面太子对他斩立决的处罚。
天级训练营。
天九幸灾乐祸，“老十，你这个称号该换人喽！”
刚执行任务回来的天十，脸色陡然一变，“你说什么狗屁？”
天九翻了个白眼，笑呵呵道，“太子殿下直接指派人顶了你的代号，听说还是玄级的一个孩儿呢，武功差劲得很，只擅长调查情报。哎呀！真是舍不得你，可惜你明天就要走喽。”
天十怒气冲冲道，“我不服！影卫一向以武为尊，我现在就去找他决斗！”
只擅长轻功的脆皮望洛羽正在收拾衣服。
阿qiu！
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望洛羽揉了揉鼻尖没有在意。
嘿呀！
太棒了，以后就可以住单人间，再也不用听他们的呼噜声了。
①引用《为君之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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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豆腐有脑你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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