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囿是知道曲辛跟着他的，不过他像是更凶狠了，抓着人了还一个劲魔魅地看。
像是看猎物。
曲辛被他盯着很不舒服，却还要迎上去，“就……就一杯麦芽酒而已，你不高兴就不算你账上了。”
招囿把人放了，然后对着服务员说，“一杯麦芽酒。”
接着曲辛就看到招囿喝了好几杯，而且是用触手喝的，他边喝边觉得惊奇。
招囿喝完了还对他眨了眨眼，就像是挑衅行为。
“你他妈靠喝这个解渴?”曲辛问。
招囿冷哼一声，“这只能让我身体变得很舒服。”
曲辛想要靠近他，招囿又立刻进入防备状态。
服务员对说：“他啊，就是这样，当年进入九区的时候受太多苦了，差点被折磨死，你一个菜鸡可别惹他。”
曲辛：“我现在也很苦，就想请教一下怎么度过这段时间。”
招囿的触手收了回去，“怎么度过?这样度过。”
招囿拿出一把枪对着曲辛的脑袋。
曲辛立马进入紧张的状态，这就像是曾经内城的那个招囿，此刻却荒唐地能看到在他身上的正义感。
随后招囿又笑了，本以为他不会喝醉，触手却在打嗝。
那画面简直不要太割裂，如果曾经的招囿本人看到他这个样子，肯定会一枪嘣死自己。
“你想快点异变?”招囿问他。
曲辛说想。
随后曲辛在靠近招囿又趁他不注意在他酒里放了东西。
曲辛抬着不醒人事儿的招囿回房间，那些个触手一直往他身上支棱，好像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他。
他不敢确定招囿晕没晕，但是触手的那些眼睛好像在看着他笑，像脱离意识般。
有些毛骨悚然。
听说有的异种人是每天要吃一定的污染物维持它的活性，但是招囿的完全不一样，他们好像被招囿养得不渴望污染物。
倒是对他这样的人类很感兴趣，也许招囿潜意识里，仍然对人类有一定的渴望。
他上去拍了拍招囿的脸，他仍然是没什么反应，这样是根本问不出什么的。
他有一个大胆的决定，听说污染物的异种人生存力极强，像招囿这么强的，不知道触手会不会重新长出来。
他用手逗了逗触手，触手居然舒服地在他手里挠了挠。
曲辛：“对不住了。”
他拿了一把刀，把一段触手砍了下来，然后装袋。
在不出两分钟内，触手重新长了出来。
他任务完成似地拍了拍招囿的脸，“长得很帅一小伙儿，在内城就够呛了，外城还得继续对付你，你他妈跟我有仇是吗?”
第二天，曲辛装作没事人一样，看见招囿，笑眯眯地跟人打招呼。
招囿蹙着眉，似乎也能看他一两眼。找找机会，招囿对他道：“昨天你送我回去的?”
昨天他的触手失去通觉能力，这说明有人对他动了手脚，虽然他不知道015想干嘛，而且触手信息报告断了一截，他不会以为他完全看不出来吧。
他倒是想看看他想干嘛。
﹉
很快，他把触手送到内城，内城根据他提供的东西做了一个气味追踪器。
这下招囿去哪，他都能知道，包括离开正常岗位。
招囿从深渊回来，去了第八区。由于没有陈褚的命令，他不能跟着招囿去，但是他没有想到，招囿居然申请他跟他一块去。
八区里面是什么，曲辛完全不知道。
直到进去，他才发现是一些类似于机械兔子的异种培养。
曲辛跟在招囿身后，看着那些牙齿伶俐的兔子，异常诡异。
“知道他们叫什么吗?”招囿说。
“兔子?”曲辛道。
“你以为是内城养的那种可爱唧唧啃草的兔子吗?”
“那是?”
突然几只触手朝他过来，把他擎到半空，“你想干嘛，你切了我的手，你以为我不知道?”
果然还是没能瞒过他。看来他的技巧在他看来根本就是无用的炫技。
曲辛感觉呼吸困难：“在进入电梯时你不小心磕着了，真不是我切的。”
此时他的一根触手左右晃了晃，表示否认。
草。
招囿阴鸷地看向他，像一个疯批：“你知道那些兔子爱吃什么吗?”
“胡……萝……卜?”曲辛艰难地回答。
曲辛声音放得很轻，但是每一字都足够充满杀伤力：“垃——圾。”
接着，他就把曲辛扔过去。
曲辛以为他会被一群兔子撕咬，结果他睁眼就来到一个满是灰尘的地方。
天空是灰色的，地面是灰色的，房子是灰色的，这个世界好像都充斥着煤灰味道。
一只兔子跑到他脚边，是真的兔子，不像那些突变的异种一样。
他抱起这只兔子，可是兔子一上手就开始挣扎。
曲辛问它在挣扎什么，兔子只是一直看着地面。
“地面有胡萝卜?”曲辛问。
兔子听懂了似地点了头，曲辛决定帮着它挖出胡萝卜，于是动手起来。
他很卖力地挖，兔子也跟着挖。只是越挖他越感觉不对劲，挖到后面不知道挖通了什么点，突然嘣出很多黑色的液体。
曲辛想该死，到这也能挖到垃圾。但是不是的，这些液体味道越来重，后面突破泥土，出来了一大堆，暗红色血液一样的东西，一股子血腥味。
呕——
他好像被骗了一样，又挖到了地下的废土。
抬头正看到一个恐怖的画面，兔子在吃那些肮脏的水，然后从土里脱出一只腐烂的手开始啃食起来。
啃到后面，兔子变得越来越不可爱，开始笑了，笑的声音跟人类一样。
曲辛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画面，他慌忙后退了几步。
兔子拿着那只手，蹦着靠近他，然后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
接着他看到兔子不高兴地扔掉了那只手，身体开始异变，变得粗壮恐怖起来。
最后，它变成了一只拿着公文包的兔子，只是牙齿依旧尖利。
“还愣着干什么，到办事处领任务去!”它是用命令的语气的。
曲辛虽然摸不着头脑，他还是选择跟它走。
在办事处，他获得一个身份，清洁工。
主要是把城里的灰尘扫干净，那些黑煤一样的灰，风一吹就飘走了。曲辛一遍遍地扫一遍遍地清洗。
后面发现，怎么都扫不干净，怎么都清洗不干净。
“怎么回事。”曲辛用力，他已经被谴责过好多次了，说他浑水摸鱼，没有把这些重要的事放在眼里。
于是他又冲洗了拖把，这一次洗的拖把，他看到了浑浊的水，像那些流动的液体一样。
他断定，污染来自水源，于是他找到了岸边，看到了河里飘着的尸体，有人类还有异种。
那些兔子在把水里的尸体往上打捞运输。
曲辛捂住了嘴，再一次觉得恶心。
曲辛看见，他们打捞是似乎都是死掉的异种，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曲辛抓了一只急速拿着公文包跑去上班的兔子。
兔子本来上班很温柔的，看见个扫地的人类，满身都是气。
“你要干什么?”它说。
“他们……在干嘛?”他指着河里问。
“食品回收。”兔子不耐烦地说。
“食品回收?”曲辛疑惑，“给谁吃?”
兔子突然暴跳如雷，突然就一蹦三尺高，“傻子疯子，你以为你还能有什么吃的。”
说完便扭着屁股吭哧吭哧地离开了。
曲辛：“……”我不吃。
曲辛看见他们把那些尸体上岸后，就放进了冷藏车，然后运往一个方向，跟上班的兔子一个方向。
他边扫灰尘边跟了去。
兔子刷了门卡进去工厂，曲辛因为太高，跨了腿进去。
便利。
他看到，里面操刀的，是人类。
他们面如死灰地砍着从河里运来的异种，然后再把这些食物送给兔子打包。
砍肉的人看见曲辛，瞳孔一缩，眼神示意他快点离开。
曲辛没明白意思，但是还是逃跑了。等他重新拿起扫把时，地面的灰已经堆积到一个小孩的高度。
怎么会这样。
这下，他怎么扫都扫不干净。
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孩慌乱中撞到了曲辛，她目含泪花，“快跑，快跑啊。”
曲辛扶着她，跟她一块跑起来，但是灰越涨越高，越涨越高，他们走得很艰难。
女孩直接抓了一把灰吃起来。
“你快吃啊。”女孩哭泣地劝他，“快吃啊，快。”
“可是，这是垃圾。”曲辛说。
“没有比这更干净的了。”女孩说着递给了他一把灰，“让他们混淆视听，不然我们都得死。”
于是，曲辛真抓了一把灰往嘴巴送。
灰盖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很不舒服，但是幸好，灰没有什么怪味儿，就是像煤炭一样。
接着他们又开始跑起来。
漫天的灰从地上升起，他们躲到一个房的角落，但灰里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向他们靠近。
“你是不是没有在一直扫地。”女孩说。
“我没有。”曲辛说。
“难怪灰会越来越多。”
他们话刚说完，一只异种兔子拿着个大袋子从灰里钻出来。
袋子里有东西一直在动，好像是很多的头，而且都在痛苦地发出声音。
女孩瞳孔放大，已经无力地坐下，面对恐惧的来临让她无望。
“我们要完了。”
她说。
﹉
结果曲辛还是看到了人类排队的场景，他能想象到，那个小房子里，是等着给他们放入芯片的人。
但是，他们的表情怎么比他上次看到的还恐怖，曲辛心想不至于，不就是被控制嘛，能活就行。
女孩浑身颤抖，“不，我不想吃垃圾，我不想脑袋被切开。”
“脑袋被切开?”曲辛疑惑，“难道不是被植物芯片嘛?”
“你知道虾嘛？”女孩一颤一颤地说。
“虾，好久没吃了。”曲辛说。
“不。”女孩说，“我们就要成为虾了，他们……他们会往我们的脑袋里灌垃圾，然后链接着身体，这样我们能正常生存，能为这里工作，也能随时成为美味的食物，在这里，我们就是上等的食物。”
卧槽，曲辛被她这么一描述，也被吓着了，光是天灵盖被掀开，这一项简直就是非人的。
“我们能跑吗?”他小声对女孩说。
女孩绝望地摇摇头，“只要一跑，那些兔子就会立刻把你抓回来，然后你立刻成为食物，在这里，根本是逃不掉的，他们能用最快的时间找到你。”
招囿那家伙到底把他丟到什么地方了，简直太他妈狠了。
到女孩时，他听到里面一声震天的喊叫，其实每个人进去都有，可是女孩的声音独独让他觉得凄惨和心疼。
他在外面数着时间，仅仅十分钟，就结束了。门打开，女孩头上包了个纱布，脑子看起来已经不清了。
像个木头一样走出来，身上还具备了一种味道。一种很腥的味道，真的像沟里的虾一样。
“下一个，进来。”兔子尖锐的声音发出来。曲辛吞咽了一下口水，然后拉开门。首先看到的是那些未清洗的刀具，血淋淋地摆在他面前。
“你是想从前面开，还是后面开?”兔子龇着两颗锋利的牙齿。
“我……能不能先离开……”
但是刚说完，后面的门就紧关了，曲辛被绑着上了手术台，刀子朝他颅腔走去。
“啊啊啊啊——”
在他以为自己脑袋要开光的时候，突然他就离开了这个地方，回到灰尘堆积的地面。
而站在他面前的是招囿。
这太疯狂了，招囿此刻看起来完全是个疯子。
“被吓死了?”招囿阴沉沉地开口，随后转身，死水一般的眸子看向曲辛。
“我操你大爷。”曲辛说，随后顿了顿，“不，让我抓到你，老子干死你。”
“哦。”阴沉的语调十分玩味儿，“那你恐怕没机会了。”
随后，他指了指上空。
上面竟然开始倒计时了，爆炸倒计时。
“不，你怎么做到的?”曲辛惊恐。
“我?”招囿指着自己，“我可是第九区最强的异种人。”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嘭——”
“啊——”
曲辛大喘着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些异种兔子，隔着培养皿玻璃，他吓得赶紧后退。
然后又阴沉沉地听到了招囿的声音。
“我的幻境好玩吧?”招囿笑道。
曲辛真希望此刻的招囿是内城的招囿，这样他至少怒气不会这么大。
他拿了把匕首就过去，结果还没开始行动就被触手创飞。
“别打什么注意，好好喂养兔子，养肥了，绩效给你。”
说完，就离开了八区。
那些兔子果然喜欢吃人头，不过在培养皿里生性没有那么残暴。这些物种显然是新的，如果拿给黎姐……
他摸了摸身上，还真有一张卡。
可是兔子根本搬不出第八区，况且它们性情残暴。
忙碌了一天后，他感觉自己终于回归了点力气。因为今天过度被惊吓，脑子竟然恍惚了。
一种通过进入梦境对人的大脑进行精神污染的办法。他是相信有像虾那样从脑袋灌输污染物的残忍方法的，因为这是在外城，在九区。
但是招囿说这是他制造的环境，所以……
曲辛猛然坐起来，也许招囿脑袋真被动过呢，所以他制造的环境是关于脑袋的。
对，能让招囿变成这样的，很可能是芯片。而且这个芯片极有可能是他自愿的，所以他才那么强。
第二天，招囿拿到了根据触手制造的追踪器，追踪器其实就微米芯片，可以直接放入电表。
相当于放了一个关于招囿的特定定位器。
定位器显示他先是去了深渊，然后又去了工厂，不过他竟然还去了内城与外城的交界处。
曲辛一路跟随，又小心翼翼。
他看到，招囿从车子里拿出来一个盒子，然后在一个湖边打开，那些蛆虫一样的异种开始游了起来，朝内城。
曲辛浑身发麻。
他怎么可以这样，做到这么残忍，简直比当时的自己残忍一百倍。
做了一项任务后，他就开始在城门观察进出外城的车辆。
车辆是看不到任何东西的。但是能从内城出来的，绝对是好东西。
是要送入工厂的。
这么看来，那些缺少的溶解液和清洁剂的确是招囿在其中使坏。
车子悄咪咪地走向工厂，开进了新楼化学制厂里。
曲辛给展齐报告了情况，展齐给外城隐藏的巫师下了命令逮捕招囿。
曲辛其实不能想象，当初对招囿忠心耿耿的展齐现在是要逮捕他首长的人。
但是曲辛不着急做这一项任务，而且想知道招囿为什么做这一切，他必须拿掉招囿的芯片。
于是，在招囿返回时，他只能请刘铁和王河帮忙做好埋伏。
虽然他们对付的是第九区的强者。
“就是他小子搞的这一切?”刘铁愤恨道。
“你真的不认识他?”曲辛试探问。
“不认识。”王河道，“在指挥中心没见过。”
曲辛叹了口气。
夜晚，外城各种声音很诡异，嘈乱都是来自角落。
招囿刚上车准备开车，就被一只巨大的手捂住嘴巴。
此时触手准备大发，王河就将他捆住。
但是这样的行动维持不了等多久。
于是王河喊：“曲辛!”
曲辛从车外上来，看到招囿瞪着他，用一种要马上杀死的他的眼神看着他。
如果这次不成功，真的会死。
触手越来越长，越来越长，几乎要开始朝刘铁和王河的脖子靠近了。
曲辛一拍招囿脑袋，动作迅速起来。
招囿一看有人要动他的后脑勺更加愤怒了。
触手全部方向都集中在曲辛身上，曲辛在手上缠了几只触手的同时，用刀子划开了他耳朵下方的地方。
他惊喜，果然又一粒芯片，他把电表对准芯片准备把芯片吸出。
可是芯片似乎在电表处完成了植入，对招囿的脑袋进行了麻痹。
很快，挣扎着的触手都静止在了半空。
摸不清头脑的曲辛突然就被拉入了一个记忆碎片中。
或者说，他的系统在读档。
“曲辛，曲辛。”曲辛被一个很温柔的声音叫醒。
但是一睁眼看到是招囿把他吓一跳。
“你怎么了?”他说。面容很干净，白色的衬衣，袖子半挽。
不似巫师首长招囿，不似外城作恶的招囿，而是一个温柔清冷的少年招囿。
曲辛看了周围的环境，他们似乎在一个课堂，在听课，上面的化学教授讲得纷飞。
他是……在大学?他记得他是化学系的，可是他不记得他是跟招囿一块上的大学。
“你又睡觉。”招囿道，“每到化学课你就睡觉，而且每次你的分数都是最高的，你到底是不是背着我努力了?”
“这都被你知道了?”曲辛讶然。
他大学的时候，化学课只要匆匆复习一下，都能考很高的分数。
“靠。”招囿道，“我他妈就不该为了你选化学系。”
“为了我?”曲辛疑惑。
“对啊。”招囿说，“我爸妈都说我适合学哲学，政治这些。”
“你还真适合。”招囿说，“可是……”
他后来还拿了科研奖，还有专利奖。
“你为什么要选择化学啊?”曲辛问。
“靠，你明知顾问，我，你，我俩在一起多久了，你糊涂了?”
“等等，在一起，是……”曲辛把食指和中指合在一块。
“你再装糊涂试试?”招囿说，“那我今晚就不请你吃牛排了，让你吃泡面。”
不会他仍旧很穷，榜上招囿这个有钱的大小伙子了吧。
但他脑子里却把一些片段放了出来，他们是在高中的时候认识的。
而且今天他要去实验室研究污染清洁的东西。
他抓着招囿，“现在城内污染严重吗?”
“严重啊。”招囿说，“你每天跟我回寝室前都得跟教授聊一下今天的情况，然后跟我说，我俩能根据这个话题聊一晚上。”
“睡个觉失忆了?”他问。
“那外城呢?”
“什么外城?就一个主城，还有外城?”
也就是说，现在的污染情况还没到分内外城的程度。
“有没有异种人?”
招囿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你丫装?上次教授带回来那个污染物，长得跟人很像，触手跟毛毛虫一样，而且开始有一些人的意识了，你对这个试验品一直很上心。”
“哦。”他对试验品很上心。
突然，他潜意识出现了一种思想，他想为清除污染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城市作贡献。
“清洁剂是我发明的吗?”曲辛又问。
“曲辛。”招囿又发火，“今天他妈是我们在一起一百天的日子，你满脑子都是你的清洁剂?!”
曲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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