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尖锐的、腐蚀性的剧痛像活物一样啃噬着灰烬左脸颊的每一寸神经。
酸雨无情的鞭挞混合着那只冰冷手掌的触感,让她在泥泞中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恐惧像冰水灌满了她的胸腔,几乎要压碎她的肋骨。销毁程序!他要启动销毁程序!
她猛地睁开被血水和泪水模糊的右眼,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空洞的黑眸。
那里面没有杀意,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纯粹的、令人窒息的虚无。
他指尖按压的位置,正是实验室标准销毁程序的精确点位——颈动脉窦附近,施加足够的力量或能量脉冲,足以瞬间切断意识,甚至引发心脏骤停。
完了。这个念头清晰而绝望地划过脑海。
氧气警报在她耳边尖锐地嘶鸣着,像濒死昆虫的最后哀鸣。11%的数字在视野边缘疯狂跳动,每一次闪烁都意味着向死亡深渊又滑落一步。
防护服彻底失效,酸雨的腐蚀正在加速,她能感觉到皮肤在融化,生命在随着氧气一同飞速流逝。
挣扎?反抗?在这样一个非人的存在面前,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她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欠奉。只有等死。
然而,预期的死亡并未降临。
那只冰冷的手只是稳稳地按压在那里,指腹传来的触感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灼烧感的冰凉。
没有能量脉冲,没有力量爆发。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永不停歇的酸雨砸在金属残骸上发出的单调噪音,以及她自己粗重而绝望的喘息声,在破裂的头盔内回荡。
几秒钟,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
灰烬的恐惧并未消退,但被一种更深的困惑和濒临窒息的生理痛苦所覆盖。
氧气:10%。
肺部像着了火,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痛,却吸不进足够的空气。视野开始出现黑斑,意识像风中残烛般摇曳。
就在这时,那只按压在她伤口边缘的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不是攻击,更像是……调整角度?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冰凉气流,顺着那按压的点位,丝丝缕缕地渗透进她的皮肤,沿着灼烧的神经末梢蔓延开来。
这股气流所过之处,那蚀骨的剧痛竟然像被冻结般,暂时地、部分地麻痹了!虽然被腐蚀的皮肤依然在酸雨的浇灌下发出“滋滋”的悲鸣,但那种深入骨髓、足以让人昏厥的神经痛,竟被强行压制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灰烬的思维陷入短暂的停滞。不是销毁?他在…做什么?缓解痛苦?为什么?
她来不及细想,因为更强烈的窒息感攫住了她。
氧气:9%。头盔内部,浑浊的、带着酸味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她本能地张大嘴,像离水的鱼一样徒劳地试图攫取氧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抽气声。视野迅速变窄,黑暗从边缘吞噬而来。
灰烬的意识在缺氧和剧痛的夹击下开始模糊、涣散。实验室的白色灯光、销毁程序的警报声、操作员冷漠的眼神……这些深埋的恐惧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与眼前的黑暗和窒息交织在一起。
结束了…就这样结束了…在垃圾场里,像一只无人知晓的虫子…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前一秒,那按压在她脸颊上的冰冷手指,力道突然加重了一分。
一股更加强劲的、带着绝对零度般寒意的能量流,不再是气流,而是某种实质性的、非人的力量,猛地从接触点灌注进来!
这股力量粗暴地穿透皮肤,无视血肉的阻碍,如同一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她因缺氧而濒临停滞的中枢神经!
“呃——!”灰烬的身体像触电般猛地向上弓起,又重重摔回泥泞中。
这不是痛苦,而是一种超越痛苦的强制唤醒!
那股冰冷的力量在她混乱的神经系统内横冲直撞,强行刺激着濒临休眠的神经元,像用冰水浇头般让她从窒息的边缘被硬生生拖拽回来!
视野中的黑斑瞬间炸开又收缩,意识被强行拉回现实。肺部火烧火燎的灼痛感再次清晰无比,但至少,她没有立刻死去。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脸上溃烂的伤口,带来一阵新的、混合着麻痹感的剧痛。
但呼吸,那微弱的、带着铁锈和酸腐味的呼吸,重新建立了起来。
氧气:8%。警报声依旧刺耳,但不再是她意识里唯一的声响。
灰烬躺在冰冷的泥泞和酸雨中,大口喘着粗气,独存的右眼死死盯着上方那张俯视着她的、毫无血色的脸。他的眼神依旧空洞,仿佛刚才那强行将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举动,不过是按下一个无关紧要的按钮。
雨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滴落,砸在她的额头上,冰冷刺骨。
恐惧并未消失,但被一种更深的、混杂着困惑、求生本能和强烈警惕的情绪所取代。
他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不直接销毁她?刚才那是什么力量?维持她的生命,是为了什么?价值连城的货物需要保持“新鲜”?
无数疑问在她缺氧和剧痛折磨的大脑中翻腾,却没有答案。
零号缓缓收回了手。
那只骨节分明、刚刚强行挽留了她生命的手,自然垂落在身侧,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微微偏了下头,空洞的目光扫过周围堆积如山的金属废墟和永不停歇的酸雨幕布,似乎在评估环境。他的动作精准、稳定,没有任何人类在陌生环境下的茫然或不适。
灰烬艰难地转动眼球,视线越过零号苍白的侧脸,落在那台被切割开的“哨兵Ⅲ”残骸上。
她的切割器就掉落在不远处,蓝光早已熄灭。
氧气:7%。
绝望再次像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心头。就算暂时没死,又能怎样?防护服破了,氧气即将耗尽,脸在腐烂,还带着一个无法理解的、极度危险的“货物”…离开这里?靠什么?
就在这时,零号的目光似乎在她腰间的某个位置停顿了一下。
那里挂着一个简陋的、布满划痕的金属盒子——便携式应急氧气囊,是拾荒者最后的保命手段,容量极小,通常只够支撑几分钟的剧烈活动。灰烬之前专注于切割琥珀,几乎忘了它的存在。
零号没有任何询问或指示的动作。他只是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精准地解下了那个氧气囊。
他的手指灵活而稳定,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灰烬的心猛地一沉。他要拿走她最后的氧气?!这个念头让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但零号接下来的动作让她再次僵住。他并没有将氧气囊据为己有,而是俯下身,用那双空洞的黑眸近距离地审视着她破裂的头盔面罩。
然后,他用一种近乎“专业”的手法,将氧气囊细小的输出口,精准地抵在了她防护服颈部密封圈因面罩碎裂而暴露出的一个微小破损处——那里原本是连接头盔内循环的接口之一。
“咔哒。”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氧气囊启动了。
一股冰凉、带着浓烈塑胶味的纯净氧气,猛地冲入灰烬几乎被废气和酸味塞满的呼吸道!这突如其来的、久违的“清新”空气,让她贪婪地、不受控制地大口吸吮起来,剧烈的咳嗽再次爆发,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
视野瞬间清晰了不少,虽然左眼依然剧痛模糊,但意识前所未有的清醒。
氧气:应急囊的微型指示灯亮起,显示着100%(虽然总量极小)。这短短的几口,让她暂时摆脱了窒息而死的威胁。
零号做完这一切,便直起身,重新恢复了那副冰冷的、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姿态,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项微不足道的维护任务。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远方铅灰色的雨幕深处,似乎在倾听什么,感知什么。
灰烬躺在冰冷的泥泞中,感受着颈部涌入的冰凉氧气,脸上的剧痛在零号之前注入的冰冷能量作用下依旧处于一种诡异的半麻痹状态。她看着零号沉默而高大的背影,心中翻江倒海。
他救了她?不,更像是…维持了一件物品的功能性?为了什么?因为她是唯一能带他离开这个垃圾场的人?还是…实验室的某种指令?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暂时活下来了。但代价是什么?和一个非人的、极度危险的、随时可能启动销毁程序的存在绑在了一起。
手腕上的裂口还在隐隐作痛,脸上的腐蚀伤是永恒的烙印,而氧气囊的储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离开锈蚀胃囊?这个念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也更加绝望。
她必须找到一艘能用的飞船,必须补充氧气和医疗用品,必须处理脸上的伤…而这一切,都必须在这个怪物般的“同伴”眼皮底下完成。
酸雨依旧滂沱,冲刷着金属的废墟和两个刚刚建立起畸形共生关系的生命。灰烬挣扎着,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支撑着身体,试图从冰冷湿滑的泥泞中坐起来。
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尤其是左脸。她抬头,雨水混合着血水从她溃烂的伤口流下,滴落在肮脏的金属地面上。
零号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微微侧过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空洞黑眸再次落在她身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虚无。
灰烬的独眼迎上那目光,幽绿的瞳孔深处,恐惧与警惕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汹涌不息,但求生的**如同淬火的钢铁,在绝望中变得更加坚硬。
前路,只有酸雨和未知的死亡。而她唯一的“同伴”,是刚刚差点杀死她,又强行把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未知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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