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号”的引擎嘶吼着,像一头肺部穿孔的老迈巨兽,在厚重污浊的辐射云层中艰难爬升。
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让锈蚀的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会在空中解体。
浓密的黑烟从引擎盖板的缝隙里滚滚涌出,在船尾拖曳出一条污秽的轨迹,又被狂暴的气流撕扯、消散。
船舱内部更是如同地狱: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管道泄漏的嘶嘶声、引擎过载的嗡鸣,以及劣质燃料燃烧产生的、混合着机油和臭氧的呛人恶臭,无孔不入地冲击着感官。
灰烬蜷缩在货舱角落一堆沾满油污的缓冲垫料上,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让她脸上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她用手(唯一还算干净的手背)死死捂着溃烂的左脸颊,脓血和渗出的组织液依旧从指缝间渗出,黏腻而温热。
幽绿的右眼死死盯着固定在舱壁上的一个破旧压力表,表盘指针在红色危险区边缘疯狂跳动。
氧气循环系统的噪音尖锐得如同垂死的蝉鸣——雷克斯在起飞前就吼过,这破系统随时可能罢工。
“妈的!左舷三号平衡喷口又他妈堵了!” 雷克斯的咆哮夹杂着金属工具敲打的噪音,从前方狭窄的驾驶舱传来,“灰烬!死没死?没死就滚过来搭把手!按住那个红色的手动阀门!对!就你旁边墙上那个生锈的!”
灰烬咬着牙,强忍着眩晕和剧痛,挣扎着爬起来。
脸上伤口的每一次牵动都让人眼前发黑。她踉跄着扑到舱壁边,用尽全身力气,用肩膀死死顶住那个锈迹斑斑、手感粘滑的红色手动阀门的扳手。
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
“用力!再他妈用力点!没吃饭吗?!” 雷克斯的吼声和引擎更剧烈的嘶鸣混在一起。
就在灰烬感觉自己的肩膀骨头都要被压碎的瞬间——
砰!咔嚓!轰——!!!
一声沉闷的、仿佛金属内脏被硬生生撕裂的巨响从船体深处传来!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
整个“渡鸦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侧面,猛地向左剧烈倾斜、翻滚!
灰烬整个人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飞出去,重重撞在对面的货柜上。
脸上伤口撞在冰冷的金属棱角上,瞬间爆开难以形容的剧痛!“呃啊——!”
她眼前彻底一黑,几乎昏厥过去,只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血?脓?)糊满了半张脸。
警报灯疯狂闪烁,刺耳的蜂鸣声响彻船舱!红色的应急灯光将一切染上不祥的血色!
“操他妈的星尘引擎!!” 雷克斯的咆哮声在剧烈的翻滚和噪音中断断续续,“右引擎组……全……全爆了!我们……坠……坠落!”
失重感猛地攫住了所有人!飞船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打着旋,拖着滚滚黑烟,朝着下方那厚重污浊的云层,无可挽回地坠落!
剧烈的翻滚和失重让灰烬的意识在剧痛和眩晕的漩涡中沉浮。她只能死死抓住身边任何能固定自己的东西,指甲抠进锈蚀的金属缝隙里。
透过布满裂纹和油污的舷窗,她看到铅灰色的云层如同巨兽的胃壁般急速掠过,越来越近……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巨响!伴随着船体结构发出的、令人心胆俱裂的撕裂呻吟!巨大的冲击力让灰烬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被震散了架!
飞船在撞击后并未停下,而是在某种湿滑、粘稠、充满弹性的“地面”上,如同失控的雪橇般,继续疯狂地向前滑行!
船体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火花四溅!
不知过了多久,这恐怖的滑行才伴随着一阵剧烈的颤抖和金属扭曲的呻吟,缓缓停了下来。
死寂。
只有船体内部管道泄漏的“嘶嘶”声、远处引擎残骸燃烧的“噼啪”声,以及一种……低沉、粘稠、仿佛无数湿滑舌头在舔舐的蠕动声,从船壳外渗透进来。
灰烬瘫在冰冷的地板上,脸上火辣辣的剧痛如同活物般啃噬着她的神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和浓烈的、陌生的**甜腻气味。她挣扎着睁开被血糊住的右眼。
应急灯大部分已经熄灭,只有几盏还在顽强地闪烁着,发出微弱、摇曳的红光,勉强照亮了货舱内部的狼藉:货柜翻倒,零件散落一地,油污和不明液体混合流淌。
空气中弥漫着飞船内部原有的恶臭,以及一种更加浓烈、更加令人作呕的——腐烂水果在高温下闷熟发酵,混合着浓烈铁锈和某种生物腥膻的奇异怪味。
她艰难地扭头看向舷窗。
窗外,不再是铅灰色的天空,而是一片光怪陆离的地狱景象。
目之所及,大地被一层厚厚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着的物质所覆盖。
那物质呈现出令人不安的、病态的色彩:暗红如凝固的血液、墨绿如**的胆汁、脓黄如同感染的创面、深紫如同淤积的毒液……这些色彩并非泾渭分明,而是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般疯狂地交织、渗透、流淌!
无数粗壮或纤细的、半透明的**菌丝如同巨蟒的神经束,在这片色彩斑斓的“地毯”下虬结、缠绕、搏动,散发出微弱的、诡异的磷光。
巨大的、形态扭曲的真菌伞盖如同腐烂的巨伞,从菌毯上拔地而起,有的高达数十米,表面布满了恶心的粘液和不断滴落的、散发着甜腻恶臭的墨绿色汁液。
伞盖下方,垂挂着无数葡萄串般的孢子囊,有些呈半透明状,能看到里面翻滚的、墨绿色的浓稠液体;有些则布满了黑色的斑点,如同腐烂的眼珠。
空气中,漂浮着肉眼可见的、闪烁着微光的孢子粉尘,如同有生命的雾霭,在微弱的光线下缓缓流动。
这里就是锈蚀胃囊深处,拾荒者谈之色变的禁区——腐蚀菌毯变异真菌区。一个由变异真菌统治的、活着的、不断消融吞噬一切的巨大生物胃袋。
“咳咳……妈的……” 雷克斯的咳嗽声从驾驶舱方向传来,带着痛苦和浓重的喘息。挣扎着爬出变形的驾驶舱门,那条粗犷的机械义肢发出刺耳的摩擦噪音,动作明显有些迟滞。
他脸上也挂了彩,面罩歪斜,露出下巴一道渗血的划痕。“还……还活着吗?丫头?”
灰烬想回答,但喉咙里只发出嘶哑的嗬嗬声。脸上的剧痛让她连张嘴都困难。只能用幽绿的眼睛,死死盯着雷克斯,又扫了一眼旁边——零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翻倒的货柜旁。
他依旧毫发无损,空洞的黑眸透过布满裂纹的舷窗,平静地“注视”着外面那片蠕动的地狱。
刚才的坠落撞击,对他而言仿佛只是一次轻微的颠簸。
“看来……暂时死不了。”雷克斯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目光扫过灰烬脸上更加恐怖的伤口,眉头拧成了疙瘩。
“听着,丫头,情况糟透了。右引擎组全毁,船体结构多处撕裂,主能源泄露……我们被困在这鬼地方了。”
他那只完好的手烦躁地抓了抓油腻的头发,“更糟的是……外面那些‘漂亮的花花草草’,它们分泌的酸性粘液和孢子毒雾,能把这破船的壳子当点心啃掉!我们得出去,找个高点或者硬点的落脚处,修好通讯……或者至少搞点能用的零件!”
出去?灰烬的瞳孔猛地一缩。
幽绿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色彩斑斓、缓缓蠕动的地狱。
光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胃里翻江倒海。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腐烂恶臭更加浓郁了。
“怎么?怕了?”雷克斯注意到她的眼神,嗤笑一声,指了指零号,“有这‘铁皮罐头’在,那些蘑菇应该啃不动他。
让他开路!”他语气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黑色幽默,但眼神深处是化不开的凝重。
零号似乎接收到了某种“指令”或“需求”,他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迈开脚步,走向被撞击扭曲的货舱后门。
雷克斯的机械臂发出过载般的嗡鸣,配合着零号(或者说零号根本没配合他),两人合力,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撕裂声,硬生生将变形卡死的舱门撕开了一道勉强能容人通过的缝隙。
瞬间,一股比舱内浓郁十倍、带着强烈腐蚀性和致幻甜腻的恶臭空气,如同实质般涌了进来!灰烬被呛得剧烈咳嗽,脸上的伤口接触到这污浊的空气,更是传来一阵新的、如同被细针攒刺的灼痛!
零号率先跨了出去,踩在了那片蠕动着的、色彩斑斓的菌毯上。他的靴子(或者说那层覆盖脚部的暗色物质)立刻被粘稠的菌丝和分泌的酸性粘液包裹。但那些足以腐蚀钢铁的粘液,似乎对他毫无作用。
雷克斯紧随其后,他的金属靴踩上去,立刻发出“滋滋”的轻微腐蚀声。他骂了一句,动作变得更加谨慎。
灰烬咬紧牙关,强忍着脸上钻心的剧痛和强烈的眩晕感,挣扎着爬起,跟了出去。
双脚踩上菌毯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湿滑、粘腻、微微搏动的触感从脚底传来,仿佛踩在了某种巨大生物的腐烂内脏上。
每一次落脚,都伴随着“噗嗤”的、令人作呕的声音。
那股甜腻的腐烂恶臭几乎凝成实质,疯狂地往鼻腔里钻,刺激得她眼泪直流,胃部剧烈抽搐。
零号走在最前面,步伐依旧平稳,像一把冰冷的尖刀,无声地切开前方粘稠、蠕动、散发着磷光的菌毯。
他所过之处,那些疯狂舞动、试图缠绕上来的粗壮菌丝,在距离他身体几厘米的地方,便如同遭遇了无形的屏障,纷纷扭曲、退缩。
雷克斯端着那把粗犷的□□,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的机械臂发出低沉的嗡鸣,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灰烬夹在两人中间,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脸上的剧痛让她视线模糊,脚下湿滑粘腻,空气中漂浮的孢子粉尘让呼吸变的更加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部灼烧般的刺痛。
光线异常昏暗,只有巨大真菌伞盖散发的微弱磷光,以及菌丝搏动产生的诡异光晕,勉强照亮这片如同巨兽腹腔般的空间。
巨大的真菌伞盖如同沉默的巨人,投下扭曲的阴影。垂挂的孢子囊在微风中轻轻摇晃,滴落的墨绿色汁液在菌毯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突然!
“小心左边!”雷克斯的暴喝声如同炸雷!
灰烬猛地扭头!
左侧一片看似平坦、覆盖着厚厚暗红色菌毯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向上拱起!紧接着,那片菌毯如同活物般猛地撕裂开来!
一条由无数粗壮、湿滑、布满粘液和吸盘的墨绿色伪足组成的巨大触手,如同巨蟒般从地下弹射而出!触手顶端并非尖刺,而是一张布满了螺旋状利齿、如同绞肉机入口般的恐怖吸盘口器!浓烈的腥风扑面而来!
这触手的目标,赫然是队伍中间、行动最迟缓、散发着血腥味的灰烬!
吸盘口器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瞬间张开到极限,露出里面层层叠叠、如同粉碎机刀片般的利齿,朝着灰烬当头罩下!那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灰烬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幽绿的瞳孔中只剩下那张急速放大的、滴淌着粘液的死亡之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冰冷的身影,以远超人类极限的速度,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灰烬身侧!
是零号!
他的动作没有任何预兆,仿佛瞬间移动!他并非挡在灰烬身前,而是以一种极其精准、近乎计算好的角度,侧身切入了灰烬与那吞噬触手之间那条致命的攻击轨迹上!
然后,他抬起了左手。
不是攻击。不是防御姿态。
那只骨节分明、苍白的手掌,以一种稳定得诡异的姿态,精准地朝着那条袭来的、布满粘液和吸盘的墨绿色伪足触手,按了下去!
噗嗤!
手掌毫无阻碍地按在了湿滑、粘腻、充满弹性的触手表面!触手顶端那恐怖的吸盘口器距离零号的手臂不足半米!
紧接着——
嗡!!!
一股无形却极其强大的、冰冷的力场,以零号手掌接触点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
没有光芒,没有巨响。只有一种空间瞬间被凝固、排斥的诡异感!
那条势若奔雷的吞噬触手,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刚性的墙壁,在距离零号手臂半米处,硬生生被定在了空中!
巨大的动能被瞬间抵消,触手本身因为这突兀的停滞而剧烈地扭曲、痉挛!吸盘口器发出一种高频的、充满痛苦和愤怒的嘶鸣!粘稠的墨绿色□□从伪足和口器连接处被挤压得喷射出来!
零号的手掌稳稳地按在触手表面,身体纹丝不动。他空洞的黑眸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平静地“注视”着这条疯狂扭动、试图挣脱无形束缚的变异怪物。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灰烬甚至能感觉到那条被定住的触手疯狂挣扎时搅动的腥风,吹拂着她溃烂脸颊上的发丝。
死亡的寒意瞬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深入骨髓的惊悸——零号的速度、力量,以及那非指令的、精准到可怕的介入!
“妈的!给老子断!”雷克斯的怒吼声和□□的轰鸣同时响起!
砰——!!!
灼热的、特制的高爆独头弹带着狂暴的动能,狠狠轰在触手被零号手掌“定”住的根部位置!
噗嗤!咔嚓!
粘稠的墨绿色□□混合着碎裂的甲壳和断裂的肌肉组织猛烈喷溅!那条粗壮的吞噬触手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鸣,被硬生生炸断了三分之一。
残存的触手如同被砍断的蛇尾,疯狂地扭曲、抽搐着,猛地缩回了那片拱起的暗红色菌毯之下,只留下满地狼藉的粘液和破碎组织。
菌毯剧烈地蠕动着,仿佛地下有巨物在痛苦地翻滚,发出沉闷的“咕噜”声。周围其他区域的菌毯似乎也受到了刺激,蠕动的频率明显加快,磷光闪烁不定,空气中孢子粉尘的浓度骤然升高,那股甜腻的腐烂恶臭几乎令人窒息。
零号缓缓收回了按在虚空中的手。那只苍白的手掌上,沾染了一些墨绿色的粘稠□□,正顺着指缝缓缓滴落。
他低头,空洞的目光扫过手掌,又抬起,重新望向真菌林深处,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介入,只是拂去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灰尘。
雷克斯端着冒烟的□□,枪口警惕地对着那片依旧在拱动、如同活物般起伏的暗红色菌毯区域,防止那怪物再次袭击。
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声音嘶哑:“操!这鬼地方真他妈的活见鬼!丫头,还……”他猛地扭头看向灰烬,后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灰烬正靠在旁边一根巨大的、流淌着粘液的菌柄上,大口喘着粗气。幽绿的独眼并未看着雷克斯或零号,而是死死盯着触手缩回后、那片被拱起撕裂开的菌毯边缘——在那堆粘液、破碎组织和疯狂蠕动的菌丝下面,似乎……掩埋着什么?
不是岩石,也不是飞船残骸。那轮廓……像是某种人造物的碎片?
更关键的是,灰烬的幽绿瞳孔猛地收缩!在她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下,那微弱的环境感知能力似乎被意外地放大了。
她清晰地“感觉”到,在那片狼藉的菌丝和粘液深处,除了那条受伤怪物狂暴混乱的能量波动外,还有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生命信号!如同风中残烛,带着极致的恐惧和冰冷的绝望...
“那里……有东西……”
灰烬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难以置信,她艰难地抬起沾满脓血的手,指向那片区域。脸上伤口的剧痛让她指向的动作都在颤抖。
“什么?”雷克斯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片蠕动、粘稠、散发着恶臭的狼藉。
“妈的,还能有什么?那怪物的老巢?”他语气烦躁,但还是端紧了枪口。
零号空洞的目光也转向了灰烬所指的位置。他似乎……停顿了零点几秒。然后迈开脚步,无声地走向那片被拱起撕裂、还在缓慢蠕动的菌毯边缘。
他的靴子踩在粘稠的墨绿色粘液和破碎组织上,依旧平稳。
雷克斯暗骂一声,示意灰烬跟上,自己也保持着警戒姿势,枪口随着零号移动。
零号停在边缘。他没有贸然踏入那片危险区域,苍白的手掌再次抬起,悬停在污秽的菌丝和粘液上方。
嗡——
熟悉的、极其轻微的低频震动。
下方疯狂蠕动、试图重新闭合伤口的菌丝,如同遭遇了无形的斥力,猛地向四周蜷缩、退散!露出了下面更深层的东西。
那是一个……由粗壮菌丝和腐朽金属残骸强行扭曲、编织成的……巢穴?或者说是某种“包裹物”。
而在那污秽的、半透明的菌丝包裹物内部,蜷缩着一个极其瘦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小女孩!
她衣衫褴褛,几乎只剩下几缕破布条挂在骨瘦如柴的身上。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擦伤、腐蚀的痕迹和粘稠的菌丝分泌物。
她蜷缩成一团,小小的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剧烈颤抖着。最让人心头一紧的,是她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小脸,和那双即使在昏迷(或半昏迷)中,也因极度恐惧而紧闭的、如同蒙尘玻璃珠般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污秽的孢子粉尘和粘液。
她显然已经被困在这里很久了。她微弱的生命信号,正是灰烬感知到的源头!
“老天爷……”雷克斯倒抽一口凉气,枪口下意识地垂低了点,“这鬼地方……怎么会有个孩子?!”
灰烬的幽绿瞳孔瞬间放大!小女孩那瘦弱无助、濒临死亡的姿态,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她麻木的心上。
一种同病相怜的剧烈情绪冲破了脸上的剧痛和环境的恐惧!
“救她!”灰烬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甚至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但脚下湿滑的菌毯和虚弱的身体让她一个踉跄。
零号的动作比她的声音更快。他那悬停的手掌并未收回,而是掌心向下,对着包裹着小女孩的菌丝“茧”轻轻一压!
嗡!
更清晰的能量波动扩散开。那些坚韧、粘稠、充满活性的菌丝如同被瞬间抽走了生命力,变得干枯、脆弱、纷纷断裂、剥落!
零号随即俯身,苍白的手掌探入菌丝碎片中,极其平稳地、小心翼翼地托住了那个昏迷小女孩的背部和腿弯,将她从那污秽的巢穴中抱了出来。
小女孩轻飘飘的,几乎没有重量。在脱离菌丝包裹的瞬间,她似乎受到刺激,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那双紧闭的、如同蒙尘玻璃珠般的大眼睛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露出极度惊恐、茫然、空洞的眼神。
她看到了零号那张苍白、毫无生气的脸,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到极致的、如同幼猫濒死般的呜咽,随即再次彻底昏死过去。
零号抱着这个小小的、冰冷的身体,转身走回雷克斯和灰烬身边。空洞的黑眸扫过灰烬脸上狰狞的伤口和那双燃烧着复杂情绪的幽绿眼睛。
雷克斯看着零号怀里那个气息奄奄的小女孩,又看看这片色彩斑斓、蠕动着的死亡地狱,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妈的……这叫什么事儿……”他烦躁地抓了抓油腻的头发,语气却软化了不少,“行吧……先带上!找个能落脚的地方!这丫头快不行了!”
灰烬艰难地挪到零号身边,看着小女孩苍白如纸的脸和紧闭的眼睛,幽绿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混杂着怜悯和同病相怜的微光。
她伸出手,用还算干净的手背,极其轻柔地拂去小女孩睫毛上沾着的一块污秽菌丝。
零号抱着莉亚,空洞的目光再次投向真菌林深处未知的黑暗。
雷克斯重新端起枪,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明显更加躁动的菌毯环境。
亡命之旅,在踏入这片腐蚀菌毯胃囊深处的第一步,就意外地增添了一个脆弱而沉重的负担。
这个被遗忘在死亡巢穴中的小女孩——莉亚,成为了这支亡命小队中,除了冰冷兵器零号外,最不确定也最揪心的一个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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