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臻二十四年霜降,南安国南城末端。
是夜,是前所未有的寂静。只见场中一人,缓缓跪地,一把弯刀刺穿胸膛,血液晕染衣物。
噗呲——,弯刀拔出,血从刀尖滴落。秦筝稳定身形,抬手放到胸前,弯刀一横,迎面挡下一击。
这一交手,打破了场上的暂停键,号角吹起,战鼓声接连的敲起,彻响南北城。秦筝反应迅速的挥刀反击,还好心的对纪闻提个醒:“生为军师,不该下战场。”
纪闻不语,眼中满是杀气,出手利索果断,反应也很迅速,完全不是一个军师该有的身手。
纪闻手握软剑,利用软剑的优势,旁敲侧击的让秦筝露出破绽,后以一种刁钻的角度,划过秦筝的脖子。
就在这个关键点,纪闻眼尖的看到有个士兵想给程叩来个补刀。那一刻,纪闻慌了神同时动作出现犹豫,被秦筝反将一击,刺中腰部。
电光火石之间,纪闻放弃和秦筝交手,以最快的速度跑回程叩身边,一边跑,一边挥剑斩杀拦路的士兵。
一刀封喉,速度之快。完全不记自己的伤势。
人到,剑落,人倒。纪闻一脚踢开士兵,缓慢的跪在程叩面前,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剑被扔在地上,咣当——咣当——。
纪闻手慌慌张张的不知该碰那里,程叩浑身是血,脸上是,身上更是。
程叩没有任何反应,纪闻手抖的去探程叩的鼻息。
没有……呼吸了。
纪闻不敢相信,那双永远稳定、冷清、傲然的眼中,出现了慌张、迷茫,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不会的,这是假的对不对?程叩你醒醒好不好,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不要,我不接受。”
静,太静了,都太静了。纪闻低着头,手握着手,声音带着呜咽自嘲道:“凭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一个一个的都离开我!”
一滴泪流入到血泊中,纪闻靠近程叩耳边,嘴巴动了动,笑了一下。
随后纪闻起身拾剑,脱掉战甲,红着眼开始需找秦筝。战火中的热风吹动着渐变的玄衣与凌乱的墨发,抚过脸颊,带来一股淡淡的香味。
另一边,秦筝弯腰单膝跪地,用弯刀撑着,手捂着腰伤。这是被程叩所伤,两人一刀一剑,一个致命,一个重伤。
不行,再这样下去,这场仗是赢不了了,秦筝心想。
可时间不等人,在战场上,每一秒都会有反转。
纪闻率先找到秦筝,就一眼。直出剑刃,指剑为笔,当机立断,杀。
一场恶战再次打响。
双方对峙,两双不同的眼睛平视着对方,纪闻先行开口,满是轻狂:“秦将军的弯刀狼烟,也不过如此。”
“纪军师的身手也是让秦某一惊啊。”秦筝咬牙切齿的说道。
在民间,弯刀狼烟有个说法。
狼烟出没,寸草不生;狼烟四起,无一还生。
但今晚这个民间传说注定要被打破了。
战火连绵不断,鼓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兵刃相对从未停止直到天明。
这一仗南安国,胜。
但战争并没有结束,这也只是短暂的胜利,来日方长,历史还在继续。
“是啊,开始都没开始,哪里来的结束呐。”
士兵听见,望向出声处,“这就不对了……。”话说一半,看清周围,方圆百里空无一人,没有人!声音又是从哪来的?除非是,“鬼……鬼!鬼!
鬼啊!!!”,士兵吓的什么都没管,跑出了人生中最快的速度。
“你们人类啊,就是事多。埋人埋这么远,累死我了。”只见一处空地,显现出一位穿着红衣的小女娃,白嫩白嫩的,腰上还带了一个铃铛,走起路来一响一响的。
准确来说不是显现,而是你已经死了,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魂魄。
以魂的形态,看见同为魂的东西。
小女娃走向人坑处,望着坑里,“哕~”手捂着眼睛,嘴里不停的叭叭,脚也没停着,“啊啊啊啊,脏东西进眼里了,我眼睛不干净了,哇哇哇——呜呜呜呜呜~”
随着小女娃跺着脚,土松了,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土里钻出来。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土里的东西带上来两具尸体,两具陌生的尸体。
小女娃带着两具尸体,哼着小歌,一跳一跳的,“咿呀咿呀,找木偶啊,找木偶,找到木偶埋木偶;咿呀咿呀,埋木偶啊,埋木偶,埋完木偶嘻嘻,呀——,木偶都死光了!嘻嘻!”
不过多久红衣女孩,两具尸体离奇的消失在了云雾下。
今晚的云雾很重,月光都没透出一点来,也看不清地上的东西,就这么变成了离奇事件,鬼的民间传说也就此展开。
***
嘶——好疼!!!
纪闻艰难的动了动手指头,眼皮怎么也睁不开,下一秒,空中的坠落感突然袭来,唰的一下。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相反很是舒服,轻轻的,暖暖的。
纪闻闭着眼,神经绷着。这时眼角处有一丝凉凉的触感,好像是从上方飘下来的,眼皮下意识的动了动,!
就一瞬,纪闻睁开眼,一双黝黑、冷清的眼睛印入眼帘,先前的慌乱全然消失,只剩下麻木。
最让人注意到的反到不是这双眼睛,而是左眼角下的那颗朱砂痣。
原因有两点,一点,纪闻很白,在他脸上很是明显,第二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能退而求次。
天在下雪,一眼望去全是白色,纪闻这个穿全身黑的人,在这个环境里显得非常适配。
纪闻动了动身体,疼痛感瞬间上头。照这个趋势,伤口应该又裂了,可纪闻没有闻到一丝血腥味,好似血根本不存在一样。
反应过来这点,纪闻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的种种,没有,没有任何问题。
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纪闻转了转脑袋,看清了这里的环境,很陌生,但又不陌生。陌生的是这里的环境,不陌生的是这里的人,或许不是人,因为他们都是半透明的。
联想前面动身只有痛感,却没有血液流出,那现在他不是人,看周围“人”的动静,显然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很平常。
一个快死之人,活生生的躺在大街上,却没有一个“人”来围观,全是漠然无视。
想通后,纪闻咬牙起身,因常年练武,就算面色苍白,满头的冷汗,也可以看出是个气度不凡的贵家公子。就是衣服破了点,头发乱了点,脸脏了点,像个流浪汉的贵家公子罢了。
好不容易站稳了脚根,纪闻看向自己的手,果然和这里的“人”一样,是半透明的。
纪闻皱着眉头,心道:这里就是死后的世界吗?可这里的行“人”都不对劲,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慌乱,像是后面有只野兽要吃了他们似的。到底是这么回事?这里究竟是哪里?
纪闻忍着痛,艰难的行走在大街上,热闹声并没有多少,每个“人”都是行色冲冲的往一个方向去。就纪闻一个异类,与“人”群形成反向对比。
逆行的后果就是容易撞到人,这时一位妇女抱着孩童急慌慌的跑着,越急就越容易犯错,一不小心就差点撞上了人。
一刹那,一位仙衣飘飘的行人出手相救,避免了一场意外的发生。
“多谢公子的相救,多谢。”妇女抱着孩童低头道谢。
这位公子身子单薄,骨架小巧,要不是束着发冠,还以为是位女子。公子点头回应:“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客气,快先赶路吧,不然来不急了。”
处理完,公子转身往纪闻的方向走来。看清了人貌,长得倒是眉清目秀,不失美感,就是女气相太重了,估计穿着女装也看不出是位男子。
“再下江缎,见过纪公子。”江缎弯腰行了礼道。
“我们好像不认识吧。”纪闻声音冷冷的,言语中满是防备。
“是,托一位程公子所托,寻找纪公子,再下在这附近等侯多时,请公子跟随我来。”江缎说完缘由,又多说了一句以为纪闻感兴趣的,“纪公子对这里的所有疑问,江某都可为公子一一解答。”
纪闻的注意力早就被一个程字所带走了。思绪放空,想了无数可能,是他吗?是吧,除了他没别人了。
纪闻再次看向江缎,江缎也不躲,大大方方的和纪闻对视。就是有点好笑,江缎战略性的,“咳——。”一声,但微微上扬的嘴角已经提前出卖了江缎此时此刻的心情。
纪闻面无表情道:“我很好笑吗?”
江缎摆摆手,嘴还扬着,“没有,没有。”
纪闻继续保持这个表情,就差在脑门上写上“不信”两个字。
江缎压下笑意,真诚的给了肯定,“真不笑了,纪公子骨相挺好,肯定是个美人,洗把脸就更好了。”
纪闻:“有区别?”
江缎挠了挠嘴边,“嗯——有,有吧。”
纪闻:“带路。”
江缎领会,转身就走,压根没管纪闻跟没跟上,只顾自己的脚步,这个领路人当的很不熟练。
纪闻勉强跟上,走一步痛一步,没过多久,蒸发的冷汗又再次袭来。
在路过一条小河时,纪闻出声道:“江公子可否给纪某一个洗脸的时间。”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江缎转头,“啊,可以可以。”
江缎干笑着解释道:“哈,哈,对不住,对不住,习惯了,也忘了你这个伤员,纪公子辛苦了。”
纪闻走到河边,缓慢,艰难的蹲下,看着水中的倒影,血都干了,整张脸差不多都是暗红暗红的,很是吓人,也不知江缎是如何笑的出来。
江公子见到血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平静,只有见多的人才会这样,习以为常。纪闻边想边回应了江缎一句:“无碍。”
说完,双手伸进手中,捧着清澈的河水,直接往脸上招呼,粗暴的很。
河面上的水圈一波又一波的出现,直到河边人停下,水圈才渐渐消失,直至与河流合二为一。
一张天赐神颜出现在了河面上,清澈的河水如镜子一般,照映着河边人。
镜中是一张偏女性的柔美,又不失男子气魄的脸庞。五官端正、精美,每一处都恰到好处,少一处都不行。艳红的朱砂痣,玄色明亮的瞳孔,一眼惊艳,两眼惊叹,美不胜收,百看不厌。
江缎看的两眼发光,还不忘调侃一下,“纪公子如果是女子,不得大杀四方。”
“用脸?算了吧。”纪闻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难得的笑了笑,语气平稳又不失傲气,“我更喜欢用武,来大杀四方。”
“口说无凭。”随即一把木剑朝纪闻飞来,纪闻顺手接过。
江缎最欣赏的就是这种人,用实力说话才是硬道理。
“想不到江公子样子挺正,心里这么阴险,欺负伤员?”
江缎听到,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一句,“纪公子知道这是一条什么湖吗?”又自顾自答道:“镜水湖清澈透亮,就如你的眼睛一样,纯洁、危险。它有着净化之力,包括恢复伤势。这里是阴魂界,魂魄栖息之地。魂为虚,是阳;魄为实,是阴。镜水湖同理,阴气太盛之人,不可碰,反之,可碰。也算是一个检测装置吧。”
“纪公子,江某讲的可还明白。”江缎一声正气,抬手平视,手握木剑,剑刃指地,剑柄指天,做了一个抱拳礼,“久仰纪公子大名。”
“材料有限,只有木剑,纪公子可别嫌弃。”江缎行完礼,想起来还没解释用木剑的原因,她可不想让纪公子以为是她江缎不敢用真剑。只是真没办法,阴魂界没有铁啊,做不了一点。
纪闻听闻,远离湖边,调整了一下着装,重新束了发,完整的露出俊美的脸庞。回手一个行礼,口中说道:“不敢,能与江公子比武是纪某的荣幸。”
纪闻纠正了一下,赔罪道:“应该说是江小姐。久仰怀城江氏二小姐大名。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是在下的失误。”
江缎被认出来,也懒得遮掩:“呦,不错嘛。你果真和程公子很像,不配是他养的。说说怎么认出来的,我当真有些好奇。”
纪闻简单明了的说道:“能让锦言信任之人,肯定不坏。一来姑娘气质强盛,又姓江;二来敢和我对视的,没有几人。虽与江姑娘未曾谋面,但听程父所提起过江姑娘的猖狂事迹,在对比一二,自然能联想到,就是未成确定。”
“刚才你已经确定了。”江缎又道:“我猜,你要确定的是我来这多久了?而我刚刚那番话,就已经暴露了我的大致死亡时间。是吗?”
纪闻恭敬答道:“是。”
江缎又抛出了一个问题,道:“就算这样,就算我姓江,也不能这么明确吧。”
“所以纪某一开始就说了,能让锦言信任之人。”纪闻老实回答。
“不错嘛,不过眼神稍微收收。”江缎以长辈的身份教育道:“不要一提起程叩就两眼发光,不能暴露自己的弱点,明白?”
“纪闻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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