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宗门直行半里，有一段长长的台阶。身着褐色衣装的弟子手持长尾扫帚，一阶一阶将枫树落叶扫进道旁土壤，竹梢末端沙沙扫过素白石阶，宁静清远。
忽而秋风乍起，刚扫的落叶眼见又要飞回台阶，扫地弟子飞快掐诀，指尖涌出水流覆在不老实的叶片上，翩翩欲飞的枫叶顷刻被水流网罗，重归泥土延续它们化春泥的命运。
风过穿林声，未沁入土的溪水载着红叶流淌于行人两侧，别有一番雅趣。
“好厉害！我以后也能耍这招吗？”池归眼睛睁得大大的。
“不过是些入门的小把戏，入门后师傅自然会教，”木知南微微一顿，“你的灵根特殊，若能正常使用灵力，一把火烧光这满地落叶自然不在话下。”
池归听出木知南在安慰自己，不由叹了口气。是啊，变异火灵根，灵力一用就炸膛，若不找出解决办法，恐怕自己一辈子都与仙法无缘了。
他叹完听见姜黄也跟着叹，奇道：“姜黄，你的灵根很正常，日后想必能施展法术畅通无阻，为什么叹气？”
姜黄失望道：“原以为修仙者可以随心所欲解决一切问题，没想到连扫地这种小事也需要亲自动手。”
见池归和姜黄都眼巴巴看着自己等待解释，木知南冷汗都下来了：“呃……修仙讲究修练自身，扫台阶对他们来说也算修行的一部分，既能强身健体也能修身养性。再说了，想随心所欲解决一切问题就算仙人也不可能办到吧？”
还真别说，姜黄要是动用他的特殊力量确实能办到。池归默默想。
“算了，我也说不清其间道理，待会儿见了面你们亲自问我师尊吧。”
赤心宗共有梅兰竹菊松莲苔七座浮岛，左右各三座，中间最高的苔岛便是安若素所住之处。
浮岛区域禁止飞行，木知南领池归、姜黄来到岛下传送阵中心，默念：“红辣椒炒绿辣椒。”
无事发生。
再念：“小葱拌蒜苗。”
同样无事发生。
眼见池归和姜黄眼中的疑惑越来越重，木知南只得硬着头皮再次张嘴：“白菜……”
“哈哈哈，是‘枸杞炒蘑菇’。木师兄，你外出寻物那么久，对出来的暗号都是前几个月用的了。”
一袭红衣裹着银剑朝木知南袭来，木知南苦着脸抽剑去挡，对方剑法快得看不清，仅三个回合就把木知南撂倒在地。
“师妹，手下留情！”木知南挣扎着抬头，“还有没拜师的小家伙在旁边看着呢，给我留点面子。”
“嘿嘿，剑法那么差，你果然是如假包换的木师兄。”红衣女子把木知南从地上扶起来，理理鬓角发丝看向木知南身后的池、姜二人，眼前顿时一亮。
“两位小弟弟好生俊俏，我叫梁淞，以后说不定就是你们的师姐啦。”她把剑一收行了个抱拳礼，笑着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池归和姜黄向她回了礼。
四人用正确的暗号登上了苔岛，来到中心一座茅草小院前。
池归对目前只出现在传闻中的安若素长相十分期待，学着木知南的样子在小院门口行礼之际，也不忘用余光四处偷瞄小院。
姜黄曾向他科普，安若素在几十年前创立了赤心宗，意味着今天的安若素已经很大年纪了，不是大叔也是老头。
池归按脑海中勾勒的潇洒老侠客造型找人，目光一个接一个掠过站在小院门口的修仙者，并把他们全部排除。
看完外部再看小院内部。
令人遗憾的是，小院内只有一位留着白色长发的侍女在浇菜，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强壮老头。
小院门扉大开，光线昏暗看不见内部，池归正猜测安若素会不会在屋里，木知南开口了。
“师尊，弟子外出寻物的这段时间，遇到过三只化形期大妖，若没有池归、姜黄两位小兄弟出手协助，弟子恐怕早就丧失妖口了。”
“在围剿三只大妖的过程中，弟子发现池归和姜黄有勇有谋，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所以弟子想推举他们拜入您门下。”
其余来找安若素商量宗门事务的人们闻言议论纷纷，若不是碍于安若素威严，他们都想试试池归和姜黄的修为。
毕竟木知南的水平人尽皆知，若要降服三只化形期大妖，主力只能是池归和姜黄。
“安静。”
这声音竟出自院内浇菜的白发“侍女”，一听这话池归险些没站稳，他百分百确定自己耳中听到的是男声没错。
“木知南，那三只大妖你是怎么处置的？”院中白发男子徐徐问道。
“弟子把它们卖给了松涧镇的拍卖行，这是拍卖凭证。”
木知南恭恭敬敬把凭证交到白发男子的手上。
直至此刻，池归方可确认，眼前这个白发及腰、脸和声音一样冰冷、看起来年纪和木知南相仿的男子便是他想见的安若素。
似乎是察觉到池归的视线，安若素抬起眸子扫了他一眼。
就连视线也是同样的冰冷。池归不敢多看，规规矩矩低下头。
“不错。”安若素言简意赅肯定道。
木知南小心翼翼问道：“那您的意思是……？”
安若素不置可否，摆摆手示意他下去：“梁淞，你来汇报。”
木知南有些着急，正想说些什么，见梁淞朝他使了个眼色，只好闭嘴退下了。
“师尊，新一轮弟子选拔第两场比赛已经结束，共计二百零八人晋级，已将淘汰人员遣送回家。”
“弟子选拔！什么时候？怎么就结束了？！”木知南大惊，顾不得规矩直接开口。
“前几天的事，选拔还没完全结束，还有一场。”梁淞纠正他的话，语速极快防止木知南继续说下去，“弟子恳请师尊将木师兄带回来的两名少年加入预备弟子行列，他们已经用现实向我们展示了能力，我们应该给他们参加第三轮考核的机会。”
安若素控干水壶里的水，将壶柄挂在竹栅栏上，细细擦干手指间的水渍。
“梁淞，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最关键的一点你没提。”
“他们迟到了，前两场比赛都没参与，早已失去了入门资格。”
“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选拔在前几天已经开始了！”木知南不顾梁淞的阻拦挺身站了出来，“师尊，他们打败了三只化形期大妖啊，这件事难道不比考核更有说服力？您难道要为了规则放弃这两个极有潜力的少年？”
“木知南！”安若素厉喝，“规则立出来就是让人遵守的，倘若今天我同意了你们的提议，让这两位少年直接参与第三轮考核，其他遵守规则通过前两门考核的少年会怎么想？听闻此事的修仙门派会怎么想？天下人又会怎么想？别忘了赤心宗的立宗之本！”
木知南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池归抓住了袖子。
“够了，木师兄，够了。”池归低声道，“他说的没错，是应该遵守规则。”
木知南话到嘴边轱辘了一圈，最终握住姜黄、池归的手，哽咽着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如果我能提早问问梁淞，如果我能加快路程，如果我再强一点……你们就可以……”
池归听得不忍，拍拍他的手安慰道：“你最开始只是来找你的乾坤袋啊，谁会想到后面的事情呢，只是碰巧所有事都叠在一起罢了，怎么能说是你的错。”
姜黄也拍拍木知南的背，生涩地表达感情：“你没错。”
“不行……我还是要说……”木知南心中波涛汹涌感动不已，想豁开一切说服安若素收徒。
“别别别，我真怕你再说下去被逐出师门，咱们就算当不成师兄弟也别成难兄难弟好吗。”池归赶紧拉住他，脑袋飞速转动，“你整理一下情绪，我来说。”
姜黄稳稳抓住木知南，给池归一个放心的眼神。
池归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子朗声道：“安宗主，让我和我的同伴现在放弃，未免也太过遗憾，可否让我看看规则？”
“可以，梁淞，给他看。”
安若素情绪比木知南稳定多了，呵斥完木知南后他迅速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甚至还有闲情在池归读规则的时间掏出断剑割他菜田里的菜。
规则记载于一块灵石上，梁淞贴心地替池归注入灵力，文字像全息投影一样清晰出现在灵石上空。
池归凭借多年找bug的眼力很快找到了规则中的缓冲区：“安宗主，最后一条规则有提到，若所有参与考核的人员同意，可以改变现有规则。”
“你是想让所有预备弟子同意你们加入考核？很大胆的想法，听起来似乎有一线希望。”
池归迎着安若素的目光坚定点头。
安若素放下断剑，冰似的面庞竟隐约浮现出一丝笑意：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本次考核我只准备招收一名弟子。”
“你说其他预备弟子到底愿不愿意平白无故给自己增添两名竞争对手？还有你的同伴，一旦加入考核，他就是你的敌人了，你到底该不该带他一起？”
“不好啦，现在困住你的不是规则，而是人性。”
封面还没等到，实在等不到我试试能不能自己画个火柴人条漫当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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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求道赤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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