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说你坏话啊，怎么反应那么大……”
构史弟子瘫在地上心有余悸地喘气，刚才王善扑过来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这个外门弟子要杀了他。
照王善的诘问来看，他似乎并不在乎玷污安若素和池归声名，反倒句句在为死去的梅九说话。
他疑惑的眼神似乎提醒到了王善，深呼吸几次后，王善身上的暴戾气息一丝不落全部收敛，又恢复了平时守礼圆滑的形象。
看着被自己打翻的满地狼藉，王善朝周围鞠了一躬：“抱歉各位同门，一时冲动掀了你们的饭菜。我去找掌柜的让他给你们重新上一桌，饭钱我来出，就当赔礼。”
余光扫到赶来的池归和梁淞，王善轻啧一声补充道：“我刚才被怒火蒙蔽了心智，口无遮拦说了很多混话，请诸位把这事忘了吧。”
八卦的弟子们本就心虚，刚才看到王善兴师问罪的模样本就打算认错，得到了重上一桌菜的补偿后更是连脾气也没有了，连连点头说好。
赶来的梁淞不客气地教训带头传八卦的弟子：“说了多少次了，乱传话迟早要吃报应的，要不是你们池师兄脾气好，你们现在已经被提到师尊面前了。”
年轻弟子们对金丹期修士的耳力缺乏概念，没想到自己传八卦会传到正主耳朵里，个个窘迫不已。
眼看气氛越来越尴尬，池归一句话打破了僵局：
“你们很想知道我和师尊的进展？”
听别人传二手瓜有什么意思，八卦当然是从正主嘴里说出来的才带劲！
一听正主要现身说法，周围一帮竖起耳朵悄悄听的弟子们全围了过来，个个眼睛发光冲着池归点头。
就连站在一旁的梁淞和王善也不由自主看向了池归。
潜伏在菜单界面偷听的系统更是忍不住发问：“难道你真要……”
池归轻咳一声：“虽然师尊百般叮嘱我不要告诉外人，但大家身为同门师兄弟，当然不属于外人的范畴。你们说说看，我到底要不要告诉你们呢？”
他刻意作一副为难样，勾得所有人抓心挠肝：“池师兄，你莫要吊胃口了，求你了快告诉我们吧，我们什么都会做的。”
牵动在场所有人的情绪对池归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在周围人的软磨硬泡之下他终于松口：“好吧，那我就听大家的，给你们透露一点。”
“我与师尊共处一屋、同吃同住那么多天，其实是为了……”
池归倏忽一改脸上笑意，快刀斩断暧昧氛围：“为了终结梅九不正当产业，争取赤心宗弟子正当权益！”
八卦是人之天性，池归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但他没有和别人宣扬自己感情生活的爱好，更不打算放任谣言发酵。
在这种时候，一个出其不意的新爆点往往很容易转移大家的关注。
“在赤心宗财务重建后，我们将恢复每月例银，重建功勋殿奖励机制！”
此话一出，再也没人有心情八卦池归和安若素之间究竟有什么，这群被梅九压榨太久的同门弟子先是面面相觑，消化完池归话里的信息后个个争先恐后地询问：
“师兄，你说的可是真的？以后……我们可以随心所欲花钱买丹药买符箓，不用再辛辛苦苦做任务维持生计了？”
池归耐心地一一解答。
他前些日子调查梅九剩余产业时发现，梅长老在位期间，打着利于修行的幌子实施了许多敛财的手段。
其中取消例银这一举措害惨了许多人。他们为了维持正常丹药等支出，每个月必须花不少时间赚钱。
而宗门外的赚钱行当都被梅九垄断，刻意拒收赤心宗弟子入行，逼迫他们只能选择在宗门内做任务赚取贡献点。
按理说贡献点转真金白银收益也不差，但梅九在贡献点分配上也没放过他们。
功勋殿实行任务奖励按百分比代行管理制度，每位弟子赚到的贡献点不能全部拿到手。一次任务结束明明余额在涨，到手的钱却很少，如此一来只能花更多时间做任务。
赤心宗的很多人都在暗中期待梅九倒台后能进行一次改革，如今终于等到池归亲口确认，这叫他们怎能不激动。
大家欢呼着雀跃着，大有把池归抱起来抛的趋势。
池归笑着连连摆手：“别，还没正式实施呢，你们只要知道我和师尊这阵日子究竟在忙什么就行了。”
梁淞原本还在担心池归是在吹牛，转念一想那可是池归啊，有什么事情是池归做不到的呢，于是彻底放下心和周围弟子一起庆祝起来。
身为狂欢中心的主角，池归却趁所有人不注意悄无声息退出了人群。
人影阑珊处，王善面色不豫看着其他弟子，待池归走到他身边，他才将阴沉的脸色收起。
“怎么，能领到例银还垮着脸。”池归靠着柜台，相当随意地搭话。
“我在为梅九悲哀，他耗费多年建成的金钱体系被你如此轻易瓦解，你还利用他废除的例银轻易笼络到了人心。”
池归笑道：“梅九已经垮台了，像你这样肯为他说话的人真少见。”
王善知道自己刚才为梅九辟谣的行为引起了池归怀疑，语气很冲反问：“怎么，我说实话还有错了？”
“说实话当然没错，但你说实话的动机很奇怪。”池归目光犀利看着他，“你一个外门弟子，本应和梅九毫无瓜葛才对，为何会如此了解他？”
梅九如今身份敏感，寻常人被问及这种问题大多会立马找借口撇清关系，王善却不然，他傲然抬头与池归对视：
“我敬佩梅长老，愿意去了解他的生平，也愿意为了他和别人争辩，池师兄总不能因为我说了几句实话就把我判为梅派余孽吧。”
“难怪之前他关在牢里的时候你会去给他送饭。”池归若有所思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
“说实话，我对你也很好奇。”王善眼睛微眯，“梅九倒台后，赤心宗再没有其他有能力管账的人。权衡之下，宗主最有可能派你暂时接管梅九负责的事务。”
“这可是一笔肥差，但听听你刚才对他们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恢复例银、重建奖励机制，一旦落到实处，弟子们做任务的热情将大大消退，你本该从中赚取的收益也会骤缩。”
池归摇头：“赚黑心钱我晚上睡不踏实，该给他们的我一定会给，更何况我并不觉得我的收益会减。”
看王善的表情明显是不信，他话语中明显带着点酸味：“你就不怕宗主否决了你的改革提议，让你在这群信任你的人面前出丑？”
“放心好了，我既然选择把话说出口，就代表我有促成这事的信心。”
待前屋热闹散场，三人来到后厨，向松长老说明来意。
“梅九的食盒？哦，我还真有点印象。”
说着，松长老指向案板旁的黑袋：“那东西送回来的时候裂了一条缝，我怕再次使用会漏油漏水，索性洗也没洗直接扔了，你们要是再来晚点我可就要连带其他废弃碗筷一块处理了。”
池归眼前一亮：“没洗？能否让我们看看？”
松长老大大咧咧地把黑袋扔到三人面前：“当然，用完顺带帮我处理了吧。”
……
王善从一地的烂碗断筷子中把一块疑似食盒的木头块夹出来，油脂蛋白质腐烂腌入味的气息熏得他想吐。他心中大骂松长老这么懒怎么不懒死呢，随手一个清洗诀就能解决的事非要拖到腐烂。
他作为梅九存在的那些时日可从没吃过这种苦，现在成了一名外门弟子不仅要卖苦力，还要卑躬屈膝喊曾经瞧不起的人师兄师姐。
垃圾的臭味狠狠刺激着王善的神经，他暗地里发誓，等自己卷土重来，定要叫池归和梁淞翻一百公斤垃圾！
心里想的很丰满，但他现实里可不敢这么说，顶多抱怨一句：“师兄，师姐，明明是你们想来调查，为什么最后翻垃圾的却是我？”
梁淞早就捏着鼻子跑远了，闻言闷声闷气道：“这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食盒长什么样嘛，抓紧时间翻吧，早点找出来我们也可以早点把这堆东西清理了。”
梁淞这话倒提醒他了，既然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食盒长什么样的话，那是不是可以……
王善眼中冒出精光，还没来得及将脑子里的邪恶念头付诸实践就被池归打断：“师弟，记得别拿错了，你翻出来我们还得去找松长老核对，他肯定知道哪个食盒是外借给梅九的。”
“想证明自己清白，就赶紧把正确的食盒找出来吧。”
王善恨恨把自己原先挑选出来作为替代品的食盒放了回去，磨蹭一阵终于慢吞吞把正确的食盒交到了池归面前。
梁淞屏住呼吸，从随身携带的乾坤袋里取出一套精密的验毒法器，对着食盒内壁未洗的一层残油仔细检查。
她打心底里确信食盒里曾经掺了毒，不然梅长老这个狡猾的老东西怎么可能死的那么容易。
可她上上下下检查了好几遍，连最细微的角落都探过验过，法器表面的显毒宝玉一直没亮。
梁淞不信邪，又换了其他法器验了一遍，可结果毫无变化，她不得不承认食盒上连一滴有毒物质都不存在。
“师兄师姐这下明白了吧，我真是无辜的，”王善对检测结果毫不意外，双手摊开，“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放他走相当于断送梅九之死的唯一线索，梁淞和池归交换眼神，朝王善默契地点了点头。
既然常规途径无法留住王善，那他们只能使用流氓途径——联合松长老，用一个生硬的理由强行拖住王善了。
松长老和他们先前在白菜灾时有过交情，让他帮个小忙他是不会拒绝的。
一想到有松长老这条可靠的后路，池归心下稍宽，紧跟王善身后离开了处理过的垃圾堆。
早在后厨讨要食盒时他就和松长老用脑内传音交流过，想必松长老一看到王善安然无恙出现就会立刻出手。
眼看离后厨门口越来越近，池归在心中默默演练待会儿治服王善的动作……
王善已经半只脚悬在门槛上空了……
已经能看到松长老略发福的身影了……
一……二……三！
什么也没有发生，预想中松长老一巴掌治服王善的画面并未出现。
……？
越过王善肩膀，池归看到梅长老正满头大汗和一个脸色严肃、衣着古板的中年男人在说话。
“是菊岛的金长老！论修为他乃是六大长老之首，负责赤心宗与其他势力的外交。”
梁淞迅速通过脑内传音为池归报上来人身份。
似乎是察觉到池归打量的目光，金长老突然停止交流，视线移至池归方向。
和对方目光交流的一瞬间，池归直觉此人是个狠角色，一旦咬上就注定要连皮带肉咬出血的那种。
为何金长老会突然出现？为何松长老放弃动手？池归心里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两人隔空对视了许久，金长老率先移开了目光，转而向池归身前的王善招手：“真巧，王善，我和松长老正谈到你，还不赶紧过来。”
王善对金长老招呼狗一样的动作很是不满，忍耐脾气走到了金长老身边。
金长老伸手搭在王善肩上，五指发力捏得他肩胛充血肿胀，用疼痛警告王善不要露出破绽。
“介绍一下，这是我新收的弟子，王善。”
松长老讨好地朝金长老笑：“收得好！这孩子一看就根骨清奇，二十几岁的身体，眼神里却仿佛有几十岁人的资历呢！”
他这句话显然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金长老不着痕迹瞪了他一眼：“松长老这话倒招笑，王善只是个普通弟子，我欣赏他的性子才招他入门，谈什么资历深浅。”
接着，金长老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池归和梁淞：“二位的手未免伸得有些太长了，我正要带我这名新弟子下山购置炼丹材料，你们倒好，半路截胡了他，还抓他来调查这件本该结束的案子。”
正所谓官高一级压死人，在松长老无能为力的局促中，在梁淞忿忿不平的紧张中，金长老终于一锤定音为王善的去留做出了判决：
“既然你们查食盒没查出什么东西，那我就带王善离开了。”
松长老会说话多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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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问心有愧（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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