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姜黄所说的另一招就要正经得多了。
他说,梅长老这事还没查清楚,正好打着收尾的名义继续在宗门外边待着,长时间远离安若素就是最好的避嫌方法。
池归想起梅长老在还没撕破脸皮之前给过自己一枚梅花铜钱,交涉过程中还提过一嘴皇城。现在暂时没什么别的要紧事,也是时候该去皇城看看了。
姜黄静静看着池归把灵果一颗不剩全部吃完,临走前对池归说:
“师兄,这次出行带我一起吧,我剑术精进了不少,正想找机会试试身手。”
他那双漆黑的眸子认真盯着池归瞧。
“上次梅长老差点取你性命的事我听说过了,若半月前我知道你出一趟门会遭致性命危险,无论有什么事我都一定要跟过去。”
孤军奋战的滋味池归已经尝够了,但凡跟梅家父子抢令牌的时候多一名队员他都不至于使出拼上性命这种招数。
他原本就有叫上姜黄一起走的打算,既然姜黄先一步提出池归也就顺势应了下来。
姜黄对池归的爽快感到满意,先前郁闷情绪尽数消散,他收起盘子,从腰侧乾坤袋里取出一块暖黄色方玉递到池归手心。
“师兄可认得这是什么?”
沉甸甸黄玉形状规整,表壳之下玉髓如有生命缓慢流动,象征着灵力充沛的光芒久亮不散,“姜黄”二字龙飞凤舞刻在中央,张扬高调地宣告玉主人是谁。
眼熟的大小尺寸,眼熟的灵气运行,池归对这东西熟悉到仿佛曾经用过,熟悉到仿佛不久前捏在手里把玩过,熟悉到知道这东西只有关系极为密切之人才能送出……记忆一匣子洒在手心。
不,不是仿佛。
是事实。
此刻另一个人的专属令牌正躺在他的物品栏,与他手心的这个专属令牌一样散发着灼灼存在感。
二者似是能感应到彼此存在,剑拔弩张谁也不肯示弱,汹涌翻腾的灵力似乎随时都能将对方吞噬,你来我往间竟斗得势均力敌。
专属令牌是极其私密的东西,身为制造者的姜黄当然也能感知令牌灵力有异,不过他没往同类相斥的方向想,还以为是新诞生的令牌灵力不稳,遂抽走令牌仔细检查。
令牌被抽走时池归下意识蜷缩手指,皮肤触碰到光滑玉璧突然想到自己没有立场挽留,又慢慢松开了力道任姜黄拿取。
指尖擦过玉光滑的表面,手上重量随之一轻,池归的心也跟着轻了。
他一瞬间的失神被姜黄敏锐捕捉到,姜黄微微皱眉:“师兄,怎么了?”
池归如梦初醒摇摇头,重又恢复了正常:“这东西是叫专属令牌吧?玉质真漂亮。”
他轻飘飘一句揭过,不打算解释自己身为一个修仙文盲为什么会知道专属令牌。
姜黄压下心中异样,继续说下去:“嗯,既然师兄知道,我就不介绍这令牌的用处了。”
“我想把我的专属令牌给师兄。我不像安若素和梁师姐那么厉害,召唤价值也没他们那么高。但我希望在我和师兄分别的时候,这块专属令牌能替我守在师兄身边,只要你需要,哪怕只是陪你说说话我都会赶来。”
池归抬眼看姜黄,将他的坚定、真诚以及众多情绪掩盖下的不安……尽数收入眼底。
平时看着心思挺多,怎么到了这种时候反而藏不住事呢。
眼前少年故作淡定地挺直腰板,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满脸写着云淡风轻,却不知道自己下意识摸鼻子的小动作把他卖了个一干二净。
时隔十年,姜黄依旧是当初那个缺乏安全感的少年,年龄增长只让他学会不去过多追问,却没教会他不去在意。
他的占有欲节制又规矩,不管心中藏着多少匹脱缰的野马照单全收,马蹄带起的尘土卷起强风,纷纷扬扬几乎扑他满面,风啊尘啊马啊万事万物奔涌到嘴边又全部泯灭在黄沙中,最后只剩一句淡到听不出情绪的试探:“师兄……愿意收下吗?”
他总希望留住池归,用行动用话语用物件,用他能想到的一切。
“你可要想清楚,真给我了?”
池归伸出双指从姜黄手中灵巧夹走令牌,在他眼前晃了晃:“这可是一人一生中只能炼一个的东西,交给我未免有些浪费。”
姜黄目光移向池归指间的令牌,心里对自己挑的棕红色绶带很是满意,它看起来与池归衣服的整体颜色相当协调:“师兄觉得给谁不浪费?”
当然是谁也不给,最好连一星半点给别人的念头也不要有。池归想。
他师弟这样死心眼的人,谁给他一点好,他就加倍奉还。平时压在心里不声张也还好,现在有了不完成需求就要挨天劫的专属令牌,倘若专属令牌掉到了有心人手里,指不定得吃多少苦头。
池归心中默默权衡利弊,嘴上却说得很冠冕堂皇:“当然是给另一个愿意和你交换令牌的人。你看,我符箓方面没什么造诣,想造专属令牌得从零开始,你把你的专属令牌给我,我却没法回应,岂不是很亏?”
“不用。”
“嗯?什么?”池归没听清。
姜黄很轻地回答:“我给师兄只是因为我想给,师兄不用回应我。”
“……”
池归心尖微微一动,突然觉得手上令牌有点热,但很快他又摇摇头:
“我就算了,未来你会遇上更适合交出令牌的人,万一那时候令牌在我手上,那我们两个人都尴尬。”
“没有那样的人。”
“以后总会有的。”
“没有。”
“有。”
……
在他俩幼稚的僵持之下,姜黄盯着池归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他伸出食指勾起令牌上的绳结,攥在手心郑重放在池归掌中,另一只手引导池归握住硬质黄玉。
姜黄的手干燥温暖,池归一时分不清他和玉哪个温度更高,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姜黄向后退了一步,面色温润内敛一如往常。
“我知道了。在我找到那个人之前,就请师兄替我好好保管它。”
虽然下定决心暂时远离安若素,但汇报白菜老伯的交接意愿是一码事,升级分身用的药浴丸又是另一码事。
那么多事加起来避不避闲的也就不重要了。池归犹豫片刻,决定在临走前最后去找安若素一趟。
相比起原先的简陋模样,自己的小院经安若素着手装修后,已经变得和记忆里很不一样了。
安若素这人真是个全才,懂草药,懂炼丹,连建筑也懂。
他的懂和池归这种照着教学视频依葫芦画瓢的门外汉截然不同,粗至抹腻子拌水泥比例,细至画图纸设计框架,安若素亲力亲为,几天功夫就造出了现实中池归住不起的房子。
眼前小院白墙青瓦,绿植环绕,一座搭了红顶的井坐落在小厨房侧面,水汽氤氲,凉意淡淡。真让人难以相信这人情味十足的一切都是安若素那样冷淡的人的手笔。
池归由衷感慨着,心中涌起一丝遗憾。
既然选择避嫌,那自己迟早都要搬走,注定是住不上那么好的院子了。
算了,正事要紧。池归排除杂念,敲门走进了院子。
“师尊,我想……”
后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池归看着空荡荡的前院微愣,心中某个念头一闪而过,他加快脚步闯进主屋,果不其然看到那了同样空无一物的床铺。
夕阳余辉从他身后柔柔照进屋内,将每个物件的影子都拉得很长,风吹影动留一地斑驳,弥漫在屋内的橘黄色暖光与那晚秉烛夜谈何其相像。
只是少了坐在床头的那个人。
“……师尊?”
回应池归的只有药鼎竹凳间传来的混响,回音窸窸窣窣散在地上。
再抬眼看向窗外,药田里干干净净一棵草不剩,土壤有翻动过的痕迹,显然已被转移至别处。
——种种迹象都指向同一个真相:安若素搬离了这座由他亲手搭建的小院。
骄傲如安若素,哪怕再不甘心都不会让别人占据主导权。他既已同意和池归避嫌,那么所有似是似非的不清白都应由他一个人来终结,整套流程滴水不漏,任何一点反悔空间都不留。
行,这样也好,也算为负好感打个基础。
池归轻叹一声安慰自己。
他打心眼里不愿意和这位难得观念相似的朋友生疏,但他同样也不愿看到自己和安若素之间的情分被攻略扭曲。
等降到负好感再和安若素说清楚吧,看来下次选择攻略对象要更加慎重了。
池归收拾好心情,往安若素院子方向赶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