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仙欲下》
Chapter24
惊栾最终在一处还未结冰的水源停下来。
如此大寒水却未结冰，纵是一直有活水汇入，连薄冰都未有一层也太过蹊跷。
果然，惊栾弹指在水面画了一个符，而后结印，水源便突生异象！
只见原本无波无澜的水面忽而涌入一股血水，这血水随时间流逝越涌越多。不过半柱香，竟蜕变成一潭恶臭难忍的血池！
惊栾面色沉静地注意水源的变化，显然他早就堪破了异像，认定这是疫病的源头。
七日前我允诺村民根除疫病，并无太多头绪，所想不过是借助日月神镜时光回溯之法去找寻源头。时光回溯之法可行，但于施术者，损耗一次更比一次猛烈。找源头必然非一次回溯可做到，而为给惊栾压制魔障耗费的修为又太过，我其实并无把握。
惊栾愿意出手是最上策，但如此快找到疫病源头实在出乎意料。虽说那魔兽出自岱渊，或许正如惊栾说的那样能感应魔气，可漫漫人间，种族之上本就有地域分别，他若想探查，必得在那双生魔兽所到之处都设定屏障。魔兽出逃岱渊少说十日有余，魔界至人界的行径又何止千万条，仅仅半柱香不到便能笃定，可想他平日在我面前隐匿了多少实力。
纵使猜测他实力极大超乎我想象的恐怖，我却全然未设想过他会是与疫病相关的那端。他一路都在提供线索，目前所有发展又从容地像极了掌控在握。
但他绝对不是。
只是面对在孕期的女子都能托对于他母亲的挂碍得到照拂，何况是尊崇他母亲祈求庇佑的人间。闻惊栾对人界只会求仁得仁。
呼噔——破渊出鞘！
惊栾眼含厉色，抚着破渊剑心向前推。剑芒笼在浓郁的黑色中，寒风掠过，倾色脸容融入杀意，他一袭绛紫裙纱如开到靡艳的雪地圣花，肆意悍然表立权威。
喷——噌！
受到压制的血池抵死相抗，猛然卷起漩涡，拍之堤岸的血水爆发恶臭的血腥味，我当即便受到波及吐得脸色发青。
而旁侧的惊栾却不动如山，低声讥讽了一声什么，便势不可挡地将破渊径直插入血池中心。随着这一痛击，紧接着血腥味再度暴涨，虽然心知再吐必然遭嫌，但我的确未曾遭受过如此严峻的考验！遂只能先将心上人比石头还硬的心肠暂且放放，坚持不跪已然是我作为两万多岁的上神最不可被低估的自尊！
“呕……救！呕……”终是忍不住，腿软瘫倒在惊栾裙摆下，顾不上自尊，我气息微弱地乞求：“能否……呕迂回些！呕……收、收味儿！”
浑身如同黏上了恶心的血味儿，开口尽是艰涩，不由手指已经攥紧了一缕紫色的纱。
“好闻。”沁人的冷香勾魂夺魄，鼻息瞬间获救了般。我贪婪地丑相必然不堪，却不欲自制，终是痴缠地抱住一捧纱埋头猛吸：“好香，惊栾，你好香啊。”
“啧。”一声不耐的轻嗤自上传来，接着我感受到更强的一记威压猛烈地拍进身后的血池中，很快令人作呕的味道彻底被冷香取代，一双修长的腿更是不留情面地踢开了我，“你真是……”
这一脚几乎没用力，只能算轻轻撩一下，但冷不丁来一下，我还是圆滚地翻了个面，于是抬头就与惊栾红透的脸颊两两相对了。
他本就在心无旁骛施法，加之手段强硬碾压血池凶恶的反噬，脸色添了几分凌然，如今爬满与境况反差的热红，相貌不能更惊艳了。
那是会让见之的人临死前还要带进棺材回味的难耐，是午夜辗转反侧欲强占的心痒。
“我……”
越想越无言以对，身体陡然站直。贸然唤出日月神镜，心念不着调地翻转，日月神镜照出的光丈便如疯了般对着血池激烈地砸了数百次。
血池被打得没有还手的机会，只若一潭平常的泛不起风浪的死水，中间甚至逼着破渊重新飞出。
强光消失。
我呆滞地看向立在裙摆下乖巧得反常的破渊，与欲言又止的惊栾，恨不能砸了那面破镜子！
我颤颤巍巍地同惊栾道歉，听起来是尤为心虚的乞求：“可以当没看到吗？”说着我捂脸低下了头，这镜子是彻底断了我装柔弱的小路啊！
“不是有意的。”我坚持狡辩，并不择手段拉破渊下水，义正言辞：“正如破渊，不一样有不听话的时候？上古法器有些自主意识实属正常。”
话落，最先有反应的是破渊这个狗腿子。那折成两半的剑身就差磕个头便能朗声喊惊栾一声“爹”，并痛哭流涕地为自己正名：“苍天可鉴，日月可表，就是借奴一百次炼化的机缘，奴也不敢啊！！”
意味深长的眼神始终定在我身上未动分毫，惊栾挥手收回碍眼的破渊，良久，似是才考虑好，冷淡道：“不想暴露的话，还是用剑吧。”
我曾为当下的情境设计过无数个开脱的借口，甚至想过撒谎。我认为自己两万多岁去欺骗一个八百岁的是无任何负罪感的。日月神镜本就是存于现世与未来中的异数，我是命途的主宰者，是时空的刽子手，我所言所行无需顾虑任何事物，只用忠于自己的本心。
我是这般清醒的造梦者，我以为自己在每一世都可以所向披靡，我只为改变而来。
可现在闻惊栾眼底的我，是那么惊慌失措。我好像不是自己了。
恐惧是真实的，难过也是真实的。如同不止经历了这一次。然而识海中空旷匮乏的记忆，却又逼迫我只认下这一次。
三日后。
梁州疫病的源头被摧毁后，被大雪覆盖的城池终于焕然新生。
这日梁如打马穿过绿柳，长街小巷中英姿飒爽的身影带动重创的民心向前跑着，人界的热闹似乎就是这般简单。
可这份简单的愉悦并未落在我与惊栾的脸上。
自合力镇压血池后，我才发现那些腥臭的味道是由恶欲所化。
疫病是源头是人心最复杂的恶与最难消减的欲，那双生兽受吸引而来，终于给这座城池落下大劫。神魔皆无欲，与人界独有的真爱为两个极端，因而我们都无法彻底读懂人，自然不能掌控这个种族的走向。
我与惊栾默契达成共识，却也因这份契合渐行渐远。
说是算三日，其实已经三日又四个时辰他未曾搭理我一句话了。
我冷眼看着梁如所受的追捧，百无聊赖地又开始试探身侧入定的人底线：“你说，当年竹闻公主得多民心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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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Chapter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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