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仙欲下》
Chapter37
伶雪走后,因大典布置得格外奢华秀丽的如来殿就剩下我一个。不空旷,却显寂寥。
从虚空中放出日月神镜,镜中的那张脸脸色惨淡得不似活人。弹指一挥,镜中虚像幻作水月,我又将它收了回去。
茶是一口喝不下了,橘子的滋味也很淡。我起身去后殿的藏书阁看书,翻来覆去找了许久,也没一本是称心的。后来索性选择了静心修炼。
闭眼时那道华丽的倩影,与飞升那日繁复细腻的凤冠霞帔重合在一起,他回眸时没有再流血流泪,而是早知如此的释然。
他修为高深莫测,能算到结局亦是造化,所以才不忍让乾白留在婚礼现场吧。
修炼三日,心是沉如死水,修炼却无丝毫长进。
不过我不在乎,自然也没负担。
我已经想好了得过且过过一天是一天,总之也是活不了太久的。
安宁的日子得来不容易,当然是要在死前好好享受享受。
洗婵仙谷的花一直长不大,我好心送了一丝灵力,结果长得比树还高壮。没想炫耀修为,但她看着无比丑的花骨朵确实是好几日没来如来殿当差。我自是不怪她,宽仁治下是我当这一界之主给自己定的理事原则。
将死的结局无法更改,日复一日等待打发时间过得其实乏累,很快我便盯上结了果的碧血仙桃。
我看着那青中带红的蟠桃,心里又不由遗憾。重新下界一次,时间不短,竟没带他吃过一次最爱的蟠桃饭。我们似总是被诸事所累,忙忙碌碌却总是来不及。连婚礼,都是匆匆忙忙办的。
思绪不受控制,越想越是恍惚,我心惊间只能用中指点了下眉心,令神识清明起来。
几万年才结出的一次果子不好吃,苦得发涩,我差点把血咳出来。
意识到不能再放任自流下去,我给自己找了些正事消磨。
我开始频繁地穿梭在各界之间,学着母妃的样子,强迫自己担起应当负荷的使命。
可惜日月神镜在轮回之力的操控下,力量大增,我屡次寻死却一直安然无恙。
想死死不了,我倍感失落之余,才突觉异常。
将鬼界搅得一团乱的邪祟吸食了渡阴的一半分身,渡阴率鬼界十万阴兵对阵都拿它没办法,眼看要逃出十八层鬼蜮,去人间界作恶多端。看起来如此凶煞的怪物,我神魂激奋速去收服,本以为命劫会应于鬼界,可没想到那脏东西甚至没能接住我一掌。
鬼帝都看傻了,亲自带着一众残兵败将磕头跪我,喧嚣震震:“神君大能,是六界之幸!!”
我垂眸看着脚下跪满的信徒,忽而心底重生了不属于我自身的求生欲,与无尽看不透的悲悯。
“守护苍生是神的宿命,当被神性操控的时候,便不再只属于自己。”直至万年过去,我才从这一掌中彻底领会到母妃的教诲。
不可相抗的伤害,真正为尊的实力,万物生灵仅于我一念之间决定生或死。
这不是幻境创造的虚影,而是真实得在发生的万象。手指捻动则死得其所,脚掌落地则朽木逢春。一切轻易而又郑重,万事万物苍茫只为我苟活,只源于我——天道亲定的传承者的慈悲。
自鬼界后,无数拜贴送往居仙界,人界供奉的香火亦是鼎盛之至。
沉寂多年的居仙界盛况空前,洗婵脸上亦是无上的荣光:“太好了,这是日月神镜真正认了主,才让您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得皆所期。真神力量消散之前,您都会是神镜唯一的主人了。”嘴角激动抽搐,她甚至忍不住落下泪来:“就像当初娘娘,今后您也会成为像娘娘那样的,世间受最多香火的神。
我不能共情洗婵流下的泪,亦不想成为她口中像母妃那样受最多香火的神。我对尊贵的弥照娘娘没有多少记忆,唯独作为她唯一的血脉能感应到她的痛苦。她的痛苦是由我胎动开始的,直至归墟她都是痛苦的,我从未见过她笑过。
她永远把自己放在世俗之外,似乎六界任意的生灵,时光流转的每一刹那,都比她活着有趣。从前我只以为是她不喜欢我,抱着虚无缥缈的希望,受那道荒谬的旨意蒙骗,才最终元神散尽归墟。
我甚至一度认为她归墟的结局对她而言是解脱,我真的一直这样安慰自己。
可不是的,直到站上和她一样位置的今天我才懂,有点太迟了。我的母妃是那么可怜的一枚天道弃子,她不是全无挂念才功德圆满回归六界,她甚至是因为太爱我才苦苦支撑了两万年送我以身入镜。
存理灭欲的神她一直当得很好,所以才骗过了天道她想当我母亲的愿望。被神性控制的真神躯壳是天道最有利用价值的傀儡,弥照对新生的神用逆龄术是对天道最大的反抗,她的私心从一开始就被发现了。
渡仙劫先是天道为了制衡失控的弥照布的局,弥照死后才用于培养新的傀儡。日月神镜只需要一位主人,不是弥照死,那就只能是她儿子死。好在弥照最后乖了一回,背下所有黑锅安稳赴死,才没让天道起杀心弄死她儿子。
六界早就乱透了,还维持什么虚假的和平!
如来殿的寂寥原来不是从我开始的。
但愿能以我作为结束吧。
那座一直不愿踏足的阁楼,是她生前闭关的地方。
我掌了灯点上,跪在那副蒙尘的画像前,冷冷地笑出声:“我恨了你整整三万年,哪里值得你拿命来赌。越界结合的异胎本来就活不长,何必像竹闻公主那般用骨血留住亲子呢,您又不爱我,这样做不觉得可笑?”
伸手用衣袖一点点去擦掉看不见的浮尘,却好像总是擦不干净:“我当不了受最多香火的神了。我爱上了另一个越界结合的异胎,天道要我杀他,我不想,我应该很快就能来亲自向您忏悔了。如果您还有神识弥留在居仙界,能不能先原谅我,看在生我一场的份上,早点助我死呢?”
眼泪何时落下的我不知,只知一滴滴全沾上了她曾经满是落寞的衣襟上,于是心更痛,好像当即死去才是解脱:“我也不想惹您心烦,可孩儿如今比您当年痛苦更甚,母妃,救救我。”
“我第一次求您,也愿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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