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栀子花香气暗恋.3
第二次，在看见欧阳皓的那个瞬间，邹缈真的惊慌失措了。
被欧阳皓吓得差点没掩饰住，自己的真实状态在惊诧中泄露了一瞬间。
他只是收拾好了太多不要的东西，占地方，准备去扔的，结果出门就看到了欧阳皓，他明明看着欧阳皓走了，不是吗？可是欧阳皓还说想和好。
为什么呢？他只是一个在哪都能遇到的普通人，欧阳皓人缘那么好，有必要对他这么认真吗？
他不觉得欧阳皓需要的是“邹缈”。
欧阳皓粘人，很怕寂寞，所以喜欢交朋友，对于会照顾他的人也有很强的依赖性，没人陪的话基本上撑不了几天就会鬼哭狼嚎地喊苦喊无聊。
六年的相处让他对欧阳皓的脾性近乎了如指掌，从认识那会儿到现在，欧阳皓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凭一时兴起……甚至一头脑热，根本不怎么用脑子想，不管后果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欧阳皓这种作风能考上X大这样的学校凭的是够机灵，一点就会，学东西的速度是足以让常人嫉妒的快，欧阳皓说笨是笨，说聪明也是真聪明。
所以，邹缈想，欧阳皓求和的原因，大概率是出于无法承受寂寞。真要谈感情，那也是习惯性的依赖吧。
可这种感情，换一个可以提供的人，也是一样的，邹缈知道，他的照顾不是独一无二，他做的那些事谁都可以做，等这次的风头过去了，欧阳皓再交上一个新的朋友……总之，就像欧阳皓之前跟谁掰了就找他过渡悲伤那样，能有人陪着的话，欧阳皓就会很快好起来的。
不过欧阳皓求和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也不重要了，对他自己来说，无论欧阳皓想要什么都可以，他都可以给，而他自己想要的，只是一个断开的结局。
但欧阳皓这家伙也是够乌龙，在冲突之中饿了肚子，瞬间就把邹缈的大脑给敲蒙了，坚固的防线被欧阳皓钻了空子，让欧阳皓有机会委屈巴巴地冲他求情。
他的恋爱脑瞬间就被欧阳皓激活了，操控着他的心一软，又把人放进家里来了。
再然后，就活该被欧阳皓死乞白赖地纠缠不休。
“唉……”
邹缈这把欧阳皓放进来，给欧阳皓拿完饭菜之后，背对着欧阳皓无力地轻轻叹了口气，他甚至不太敢再去看对方，害怕他再多看对方委屈的神情和肿肿的鼻子一眼就拒绝不了了。
他只想收拾东西完了就走人，结束这一切。
所以，他也不打算和欧阳皓吵了，他们这六年来每次吵架总是没完没了的，还每次都是挨骂的是欧阳皓，可输的却是他，一心软就原谅。
谁知道，欧阳皓会和他说“我喜欢你”呢？
谁知道呢……
刹那间，邹缈怔住了，对一个GAY来说，由喜欢的男人说出口的“我喜欢你”有着不同寻常的刺激，使得他的大脑瞬间就闪出无数猜想，什么都有，疑惑、惶恐……使他的血都凉了一半。
但回过味来后，他最终还是伤心得心都快碎了，欧阳皓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敢说，根本不过脑，经常这样无厘头的离谱，他早就习惯了，这次这么离谱，估计也在胡闹耍性子。
他都知道的。
可这次在心碎之余却失控的恼火了，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被喜欢的人提及他做梦都不敢想的情感话题，欧阳皓不明白他真的喜欢了他六年，到那一刻都还是喜欢的，所以欧阳皓能那么轻易的说那种轻浮的鬼话，而他却真的会因为他随口一句玩笑话心碎，这让他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他的感情有多么卑微和廉价，戳到了他的脊梁骨，酸涩的羞耻心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其实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个世界上是不被允许的，是错误的，他只是想跟一个喜欢的人度过一生而已，哪怕只是暗恋。
邹缈是不会相信欧阳皓所说的话的，欧阳皓怎么可能喜欢他呢？欧阳皓根本就一点都不喜欢男人。
可无奈的是他除了机械性的反驳又什么都做不了，能做什么呢？对胡闹但又喜欢的人再来一拳吗？那怎么可能，他没那嗜好，昨天那一拳……他已经快愧疚死了，他这辈子从没那么冲动过，可能六年的时间真的给他憋坏了，身体和心理都出问题了。
他真希望欧阳皓快点放弃啊，他好伤心，快没力气和欧阳皓周旋了，可欧阳皓却又展现了无与伦比的顽固，像是铁了心要把他压抑许久的情绪给逼出来，无论他说什么，欧阳皓都要反驳，而且比起他的话，欧阳皓说的才是真正的字字珠玑，辩无可辩，一拳又一拳地打在他本来就破碎的心上，好痛苦啊。
他想，他果然不应该是个什么都不能说的同性恋，那感觉真让他感觉到可怖啊，被喜欢的人发现他龌龊的感情、跟喜欢的人辩解自己没有喜欢……所有的一切都比暗恋痛苦恐怖多了，像青面獠牙的恶魔缠绕着他的心，一口接一口地不停啃噬他的血肉。
他终于破罐子破摔了，他受不了了，欧阳皓想知道他就说吧，说吧，没什么可以比现在所有的一切更让他恐惧和痛苦的了。
这还是他头一次出柜，感受糟糕极了，他就算说了也想不明白，欧阳皓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承认取向、承认感情，他这些年明明保持着很好的距离，也没有欠过欧阳皓什么，如果是出于被打了，欧阳皓想让他怎么补偿都可以，可是欧阳皓不要，没说要他照顾也没要钱，就要他承认喜欢他，喜欢男人。
为什么呢？他卑鄙又卑微的感情和取向究竟对欧阳皓来说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呢？为什么欧阳皓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呢？他想不通，对直男来说，这就是很恶心的，不是吗？
与上一次相似的场景和情愫让邹缈开始发抖，曾经站在巷子口听到的对话又开始闪过他的脑海，鄙视、奚落、嘲笑、利用，又或许只是单纯想出口气……欧阳皓一直不服在气势上被他压一头，现在知道了他居然是GAY，还这样在潮湿的角落里阴暗地喜欢着他，被这种人打了一拳，能不恼火吗？
所以很快，他又想通了，是啊，能怪谁呢，还不是只能怪他自己是这种人，有什么办法呢，有什么办法呢……欧阳皓想出气就出气吧，出完了就好了，他只是想走，先回家待一阵子，期间找个新的地方，找好了再回来办退租手续，办完了搬到新的地方，自己生活。
他的计划性总是很强的，也很少有理不清的道理，只是这次他真的快疯了，他不懂，暗恋，对他来说是不是也太奢侈了呢？
结果他说出了任欧阳皓出气的条件也没能让欧阳皓接受，放过他，邹缈累了，他真的没力气去和欧阳皓对峙了，欧阳皓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过会儿，或许欧阳皓也累了，就会消停、回去了，他就可以继续安静地收拾东西，然后离开这里了。
只是他心都死了，欧阳皓却还是能有层出不穷的法子强行刺激他的心“复活”、发火，他真想不出来欧阳皓去哪里找来的自信连受得了男人这些话丢说得出口。
结果这次他真翻船了，欧阳皓冲上前来亲了他一口。
嘴唇的触感是柔软而温润的，并不激烈，可喜欢的人的体温却是炽热而滚烫的。
这个吻，像狂风暴雨中卷起的滔天巨浪一般，瞬间吞噬了他的船只。
顷刻间，邹缈的纯情派脑子真的炸了，他长这么大从没接过吻，喜欢过两个人，也都连手都没牵过，他没想过会以这种形式和这个人接吻，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吓得猛推欧阳皓，没想到没推动，还被欧阳皓来了第二口，气息停留得更久，更热了，他吓得魂都飞了，不知过了多久，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欧阳皓已经抓着他的手伸进连帽衫里了。
这些在被欧阳皓抱着、看着欧阳皓只穿裤衩就上床的时候就明白有多性.感的肌肉，在真正触碰到实物的时候却完全没有热血澎湃的感觉，这亲热触感和他快要爆炸的本能**都可怖极了，让邹缈瞬间寒毛直竖，浑身僵硬，凭他训练有素的克制迅速地压了回去，然后日积月累的自我厌恶反弹回来，让他恶心想吐。
他害怕自己有反应，更害怕欧阳皓发现他有反应……
可看欧阳皓眼睛，里面却是他从未见过的神色，那是一股毋庸置疑的认真，迷人得摄人心魄，邹缈终于意识到了，他或许不得不相信了——
欧阳皓这次真的是来真的，从求和到现在的告白，全都真得不能再真。
可是为什么呢？欧阳皓为什么会喜欢他呢？他不知道、不敢相信，更不可以接受，这是不对的，欧阳皓喜欢他是不对的，他是不对的……
欧阳皓太不顾一切了，世界上有好多好多可以不顾一切的议题，比如生活，比如理想……可他偏偏选择了现在这个。
两个男人之间的爱，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一个可以不顾一切的议题。
欧阳皓有选择的权利，就不该这么“愚蠢”，将一个明显错误的答案填到矛盾的空白中，横刀斩断畅通无阻的光明大道，投身进荆棘遍布的羊肠小路。
可欧阳皓所作的反驳又同样使他无法反驳，如果真如欧阳皓所说，欧阳皓喜欢他，带着喜欢他的感情去和别人在一起，而且还是异性……邹缈不敢想，那真的更过分，更令人生厌，他们会成为和那个男孩无疑的人渣，对方只会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怎么办……
邹缈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他不想害任何人。
欧阳皓说他不会后悔，真的不会后悔吗？他作为一个天生的GAY都始终无法接受自己的取向，欧阳皓真的可以突然改变吗？这是影响一辈子的事啊，欧阳皓怎么不害怕和他在一起会覆水难收呢？他真的会有实现和恋人耳鬓厮磨的幻想的可能吗？他可不太敢相信啊……
他有很多很多惶恐和忐忑，他甚至从未想过欧阳皓会对自己产生感情，和欧阳皓激烈地争吵后，尽管还是不太敢相信，可欧阳皓太坚持了，坚持得他前所未闻，坚持得他不得不正视“欧阳皓喜欢自己”这个有极大概率真实存在的可能。
他不得不姑且接受现在的事实，欧阳皓确实丝毫不顾忌和他亲热，甚至得了亲热很快心情就变好了，屁颠儿地跑去吃饭，欧阳皓吃东西的时候，他在旁边搬着东西，挨个划开纸箱，一一将东西放回原处，尽管看起来平静，却始终有些心绪不宁，浑身不舒服，有惶恐的、忐忑的，更多的，还有羞的。
第一次和喜欢的人接吻，就亲了那么多次那么久，他和欧阳皓不一样，没法在顷刻之间接受所有的变化。
收拾了一会儿，他感觉到有些疲惫了，活动了一下腰，喝了口水，便坐到沙发上休息去了。
公寓的沙发很符合人体工学，一坐上去就十分放松，让昨夜没能休息好又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困倦顷刻间席卷而来，邹缈沉重地闭上了双眼，打算养养神。
身边传来脚步声，沙发的一端下陷，邹缈怔了怔，睁开了眼，看到的就是欧阳皓那张透露着暧昧的脸：“邹缈……”
欧阳皓这声“邹缈”喊得甜滋滋的，却很轻，胳膊还“滋溜”一下就钻过了他胳膊下，挽住了，然后脑袋靠着他的颈窝，跟撒娇的狗一样，凑过来时还知道叫主人一声。
邹缈心绪本来就混乱，有障碍，可却又被欧阳皓搞得不自觉一痒，没忍住，问道：
“我说……你是不是适应得太快了……？真就没有一点不舒服吗？”
昨天的这个时候他们俩还是好兄弟，什么都没发生呢，而且欧阳皓的体型比他大了一圈，搞这出，别提多奇怪了，搞得……好像欧阳皓真的好爱好爱他似的。
欧阳皓闻言，抬起那双亮堂堂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啊？”
不知道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眼神忽然变得胆怯，缩了缩手：“你不喜欢这样啊？”
邹缈怔了怔，不知道是不是受气氛影响，他突然有点受不了，收了眼神，总是很轻易就会被欧阳皓扰乱心绪，他甚至有点莫名烦躁：
“……不是这个意思，问你而已，没有不喜欢。”
他说完，欧阳皓的嘴立刻一咧，就又搂住他胳膊往他身上靠了，笑着回他：“不快啊，我想过了，我其实想过很多次和你接触的场景，就……那方面儿的，我都没感觉讨厌，所以只是我神经大条没意识到，压根儿没往那方面想，嘿嘿，其实我很早就受得了你了。”
欧阳皓说完，还乐滋滋地蹭了蹭，又是饱满肌肉的亲密接触，搞得邹缈有点浑身不得劲儿，感觉臊得慌，却又没有抽身。
其实邹缈完全知道，欧阳皓之所以这么不靠谱却还是很吸引人的原因，最主要的就是真诚、单纯和直率，此技能点满不说，长得还帅，身材还好，虽然大条，但也因为大条而促使这份养眼的纯真更加具有攻击力了，会特别深刻地明白欧阳皓真不是在装，他就是这个样，熟悉后只会让人无法拒绝他提出的很多可怜巴巴的请求。
从认识欧阳皓开始，邹缈就眼睁睁地见证过很多次欧阳皓恃靓与纯真“行凶”了。
丫的。邹缈不禁在心里暗自吐槽，他总说欧阳皓笨，实际上能耐最大的还是欧阳皓。
可他还没回话，欧阳浩却顿了顿，不知怎么了，突然放开他，坐直身子，又换了个姿势，看了他一会儿，眼神深得很，伸手搂住他的腰，面对面地抱住他了。
他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呢，欧阳皓的吻就落下来了，一下下的，从嘴唇到脸颊，轻轻的，却好像诉说在无比厚重的爱怜，然后才搂着他，看着他，说：
“话说，我......我受得了的男生只有你啊……虽然我柜门算是开了，但是……”
欧阳皓说到这，表情突然变得很别扭，好像有点踌躇，不知在顾虑什么，眼神都有点飘：
“我其实……还、还没准备好、还不知道出了门之后这个圈子是啥样儿的呢，我想别的男生我受不了……算不上受得了同性，所……所以，只有你……”
可以。
邹缈气得白眼一翻，听完就知道欧阳皓在怂什么了。
他骂道：“没准备好还敢搞这种事？这种事能乱来吗？你果然根本不考虑后果，还跟我说你想过了，你想过什么了？说了你还敢嘴硬。”
欧阳皓肯定是知道他会骂他才怂的。
但欧阳皓的气还是硬：“那当然是因为我想过比起失去你来说别的后果都不重要啊！”
义正言辞的，甚至还又委屈起来了，嘟囔着：
“……让你骂我也好，要我面对别的什么不可测的后果也罢，我都还可以一个一个解决，可你要是跑了我上哪儿考虑去啊？”
邹缈一怔。
他哑然了，眼神不自觉看向地面，往沙发靠背靠了靠：
“我……对你来说有这么重要吗？”
他从没想过自己在欧阳皓心里是这种地位。
“有啊，”欧阳皓回答得斩钉截铁的，“我一想到没有你我心里就难受死了。”
啊……
“为什么？”
他好像想不出自己值得被欧阳皓这么重视的缘由，不由得问。
“为什么……”欧阳皓表情有些惊诧，好像答案是理所当然该知道的，“当然是因为喜欢你啊。”
邹缈听着，有些迷茫。
因为就算是在他自己的心里，他也什么都不是。
他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值得欧阳皓这么理所当然说喜欢的条件，他没欧阳皓这么好看还个性有魅力，像他这样的，不说直接把他扔进人群里就找不见了，哪怕是再点击个“同类搜索”，他也一样会湮灭在同类的人海中。
说到底，他其实不是不相信欧阳皓会喜欢他，而是不相信他有能让欧阳皓喜欢的条件，他不相信自己会有吸引人的魅力，或许换一个人他也不会相信对方会喜欢自己的，因为他不相信的是自己。
而他好像也因为这个不自信疏忽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邹缈扣了扣手指：“我……”忽然有些紧张，他嘴唇抿了抿，“好像还没有问过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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