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尸体,碎块零落。
虞姝望着泛着幽幽绿光的场景,突然之间,眼前一阵刺痛——强光亮起,如白昼乍明。
虞姝只觉得眼前是极为刺眼的白,随后又转化为一望无际的黑。
她快速闭眼,试图减缓这股冲击。
眼皮用力许久,眩晕感终于消散些许,虞姝这才缓缓睁眼。
来电了。
被山和边仲异破坏的空间,依旧是残破模样。可诡异的是,那七零八落的碎屑堆,居然光能够正常照亮。
备用电源?
虞姝脚步犹豫着,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上前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们做了什么?”
愤怒的声音,在整片空间里回荡,久久不绝。
虞姝清楚地听见,那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清楚传到自己耳朵里面。
是谁在说话?
她站在绿水之中,警惕打量四周。
发现四周只有尸体碎块——若非要说的话,便是因为音波,而荡起的涟漪。
谁?
躲在哪里?
虞姝手臂边做电锯模样,大气也不敢出。
在这时候,对方声音又响起。
“你们看看你们究竟都做了什么?!区域内未成年体全部死绝,母体只剩下一个——那个还是被关了十多年,一胎都没有生下的废物母体!!”
那声音堪称暴怒,通过音响扩散,就好像是两枚炸弹扔在虞姝耳朵里面,炸得她头晕眼花。
对方怒斥:“就剩你们两个废物,还有什么用?!!”
他的怒吼在空间内回荡着。
“什么还有机会?说什么废话?我花了这么多的时间,投入这么多精力,现在你们说毁掉就毁掉?三号,你不过是个实验体而已,怎么敢说这种话?”
声音又响起。
虞姝没有听见其余人的声音,但她依旧明白,刚刚这声音的主人,是在和其余人对话。
三号?
山?
毕竟边仲异是变种壹。
边仲耳是变种贰。
虞姝对于这些人的取名水平,已经掌握得差不多。
这么看来的话,刚刚是山在解释?
那边仲异呢?已经死了吗?
虞姝站在这片空间里,一语不发,安静听着声音发泄怒火。
“我告诉你,你也不过是个残次品,现在、你毁了这一切!!!”
听到这里的时候,虞姝发誓,她绝对不是恶趣味。
她只是想去看看,一个以自己身份为荣的雄性,在听见对方称呼自己为残次品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模样。
毕竟在不久之前,山还倨傲告诉虞姝:他无可替代。
结果现在,他便摇身一变,成了残次品?
虞姝实在是好奇,哪怕时机不是特别合适,也控制不住地,朝着前方走。
只是没想到,下一秒,眼前景物坍塌。
那些亮着蓝光的高科技壁障,像是光点一般化开,不少蓝点直接穿过虞姝身体,又消散无踪迹。
那些壁障,也跟着消失。
虞姝无需再往前,便能看见不远处的山和边仲异。
所有的墙壁应声消失,唯有地面留下的道道沟壑,证明此地发生过什么。
这是要干什么?
虞姝蹙眉,身体倒是诚实,缓缓往后靠,将自己藏在已经破碎的玻璃容器后面——哪怕壁障消失,但是此处有这么多容器,应当也无法在第一时间找到她吧?
虞姝这么想着,当她站定,山的声音响起。
“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是虞姝从未听闻过的脆弱,似乎句话,伤他极深。
“母体已经死亡,这里的一切都没有意义。”虽然壁障消失,但是男人的声音,依旧在空间里回荡。
清楚又残忍。
“既然一切无可挽回,那么你们就干脆做绝一点,将这里全部毁掉。”
山声音惊疑不定:“我们并不打算毁掉这里。”
“不、你们是这么打算的。”对方立即回绝山,表明自己的意图。
这哪里是山想要毁掉这里。
分明是躲在暗处,操控这一切的男人,想要毁掉这里!
只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刚刚也说了,将这里发展起来,花了他很多精力。怎么现在,说毁掉就要毁掉?
虞姝靠在玻璃容器后面,小心翼翼地往外看——残肢遍地。
也不知道山和边仲异两人,究竟有多恨对方。虞姝看见山的胡须,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他的腿呈现不自然扭曲状,勉强站立,身上刀疤深可见骨,满地都是带血鱼鳞。
而边仲异,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它身形诡异地肿大,半边身子都被削去,只留有半边,还支撑着,让它不至于立即暴毙。
而四周更是乱得不成样子。
用来“炼化”尸体的深坑,已经被人为炸开。那些尸体七零八落,甚至虞姝看见,边仲耳的脑袋,就在边仲异身边不远处。
至于身体?
那不巧,这里尸体太多,虞姝一时半会儿找不到。
居然被毁成这个模样,这俩东西,当真是有点能耐。
“大人,我们还有用,不要抛弃我们。”山或许是感受到对方的决绝,终于反应过来。它颤颤巍巍跪在地上,额头紧贴地面,祈求对方垂怜。
“有用?你们的用处,远远比不上重修这里的费用!”男人声音坚决:“既然你们喜欢打架,喜欢铲除其他雄性,那就一起死吧。”
他轻而易举的,给这里所有人下了死命令。
“期待吧,五分钟之后,你就可以和其他东西团聚。”
“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大人?!”山错愕抬起头,似乎没有想到,自己苦苦祈求,对方居然不为所动。
“我已经发出指令。”男人的声音,像是玻璃渣子,轻而易举划破防御。
“五分钟之后,这里将会自毁。”
他说着,语气似乎变得愉悦起来:“虞姝,不要试图离开,你离不开,也改变不了什么。”
躲在玻璃容器后的虞姝,突然被点名,身形一顿,只觉得好似触电一般,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什么意思?”虞姝抬起头,望着头顶。
哪怕头顶一无所有,只是黑漆漆的。
“你做的事情,只能骗骗他们。”男人的声音毫不在意:“现在发生的一切,不就是你希望看见的吗?”
“你一直在监控着这里的一切?”虞姝心惊肉跳。
如果自己做的一切,都在对方眼皮子底下,那她做的一切是有效果、有意义的吗?
如果有意义的话,他为什么不阻拦,而是任由自己胡作非为,甚至敲死那么多未成年怪物?
虞姝脑海之中思绪翻飞,一时半会儿,却又难以理清。
“对,我一直在看。”
终于,男人给出回应。
像是法官的判决锤,重重敲在虞姝心口——它判决了虞姝一直在做无用功,像是一只老鼠,被猫玩弄于鼓掌之中!
虞姝血液发凉,感觉自己几乎无法思考。
“你为什么不阻拦我?”虞姝问。
“有必要吗?”
对方轻蔑的回答,让虞姝更加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多么可笑。
她还想逃离这里,她还想摆脱一切,她还想将这里的消息带出去,让更多的人看见。
可是,到现在为止,她的一举一动,对方都一清二楚!
那她努力这么久,用什么用。
成功逗乐对方,让对方平静无聊的生活,多一点打发消遣的玩意儿吗?
虞姝几乎要笑出声来。
她被这句话、被突然发生的事情,打击得无法重新振作。
毕竟一只蚂蚁,没办法掀开压在她头顶的巨石。
而虞姝和对方的差距,或许比蚂蚁与巨石的差距还要更大!
她以前做的一切,有意义吗?
她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有意义吗?
她能够改变什么?
她能够拯救谁?
她连自己都救不了!
她只是个后星际时代里面,随处可见的低等公民。她只是没有接受过更好教育,在流水线工作了十年的牛马。
她有什么特别,她凭什么自命不凡?!
虞姝头晕眼花,呼吸都不顺畅。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两眼昏花,浑身无力,感觉随时都能晕倒过去。
虞姝一手撑着玻璃容器,身形缓缓下压,维持身形,保证自己不会摔倒在地上。
但她的腰,几乎快要弓成90°——她被压垮了。
被真相压垮,被现实压垮。
虞姝痛苦地喘气,从喉咙里面,发出不甘质问:“你——你们——究竟是谁?”
“是你接触不到的人。”对方的声音,堪比午夜幽灵的回响,深深刻进虞姝脑海里面:“我们在金字塔的顶端,看着你。”
“该死——”虞姝喉咙涌上腥甜,耳朵已经耳鸣不止,她手掌用力,指关节弯曲着,死死扒在玻璃上。
她眼睛蓦然睁开,一双眼已经是红得充血。
“你们该死!”
“可惜,我们能够活很久。”男人的声音刻薄倨傲,听得虞姝想吐,“而你们,已经毫无价值。你现在,要跟着这堆诡异丑陋的生命死在一起,感觉如何啊?”
虞姝从喉咙里挤出愤怒尖叫,“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那你就先做鬼吧。”男人轻笑:“如果星际时代,还有鬼的话。”
“怎么没有?”
陌生的、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紧接着,是玻璃破碎、液体流淌一地的动静。
虞姝似有所感,一手撑着玻璃,腰稍微往上抬了一点,脑袋往后转。
只见得在视线尽头处,装在巨大玻璃容器里面的、肚子高高鼓起、好似葫芦一般的母体,睁开了眼睛。
她的头发稀疏,皮肤好似树皮。
四肢被砍断,只能在容器之中漂浮。
苍老丑陋的模样,却盯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
她在碧水之间睁眼,目光犀利,好似利刃,刺破黑暗。
她说。
“我抓到你把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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