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不到位,最后的希望也没了。时光农科这栋摇摇欲坠的楼,塌了一半。
一些人被冯董挖走,还有一些人去了其他企业或地方。
但还留下了一些人。
叶凌坐在会议室的最后面记笔记,戚诗雅在最前面的讲台上,分析了时光农科现有的优势和资源,和几个主要部门骨干,敲定了几个大家都觉得可行的新产品研发方向。
朱副总在门外抽烟,白秘书问她不担心吗。朱副总吐了口雾,悠悠笑道:“干久了你就知道,一个行业的生命周期都是有限的,早点抽出来未必不是好事。”
最后,戚诗雅环顾会议室中人气高昂的众人,缓缓道:“既然是新业务、新方向、新市场,新的行政批文,我建议我们向工商局申请更名,给时光农科换个名字,大家说好不好!”
“好!”原来业务一部的许经理首先热烈响应:“新的事业,我们这帮老家伙也该有个新气象了。”
戚诗雅微笑道:“那就到下周一,大家讨论出新的名字方案,都通过后我们就开始新名称的注册手续。”
能参与给自己的公司起名,大家都热闹了起来。
戚诗雅收起材料走出会议室,下面还有两个客户要见,这两个是过去比较信任时光农科的老客户,是听说戚诗雅做新业务后,主动要来看看有什么新的合作机会。
戚诗雅去往小会议室的路上,脸色一白,捂着腹部蹲了下来。叶凌跑上去把她扶着,白秘书也吓了一跳,蹲下来问她有没有事。
戚诗雅疼得说不出话,把手里的资料塞到叶凌手里,往小会议室的方向示意。
白秘书急道:“我现在打120送戚总去医院,你去见客户。”
叶凌无措道:“小白姐我去医院你见客户,这两个客户真的很重要。”
白秘书怒道:“你跟着戚总做了这么久的前期调研,这都做不到吗?”
戚诗雅拍拍白秘书的手示意她别生气,缓了一会儿,在叶凌耳边说:“没关系的,你把我止痛药拿来,我去见。”
叶凌“蹭”地一下站起来:“我去。”
白秘书佩服地看着戚诗雅,看了几秒钟才想起来赶紧去打120.
叶凌一边走,一边翻阅着戚诗雅的材料和笔记。其实这些日子跟着团队跑市场、查材料,所有的东西他都心里大概有数,只是在她的笔记里,他能飞速阅览一些小的细节和重点,形成更合理的论述方案。
戚诗雅忍着胃部剧痛灼烧和呕吐的感觉,目光跟随着青年穿过长廊的身影,一瞬间又想起年轻时的瞿颂光,他那时能够通过她寥寥几笔的笔记,就能迅速梳理逻辑,在关键时候替她出席她的业务会。瞿颂光聪明敏锐,叶凌踏实勤学,他们是不一样的。可瞿颂光能做到的,叶凌不也做到了吗?
戚诗雅因为压力太大引发的急性胃溃疡伴随胃出血住了院。
不过她虽然在挂水吃药,精神却很好,朱副总打电话来给公司起了“菲你不可”这种名字,她也不反对。最后朱副总说逗你的,大家通过的方案是“微尘科技”,希望通过玄学的电灰平衡,让系统都成功运行,已经跟工商局打好了招呼,明天一上班就去注册。反正“时光农科”这个名字是要属于旧时光了。
戚诗雅哈哈大笑,护士说“跑针了跑针了家属怎么回事”。
叶凌在旁边削了个苹果,然后自己吃掉。——没办法,医生不让戚诗雅吃任何东西,而公司同事来送的苹果又实在太多了,到底是谁规定住院要吃苹果的啊。
戚诗雅挂了电话抱怨道:“你还能吃东西,我都两天没吃东西了,嘴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
叶凌凑过去亲了亲她:“现在有了吗?”
此时,门口传来白秘书惊讶的声音:“瞿厅长,怎么不进去?”
瞿颂光的目光冷若寒冰,对叶凌轻声道:“滚出去。”
戚诗雅拽着叶凌的手,瞿颂光眉目压抑着浓黑色风暴渐渐成型。叶凌拍拍戚诗雅的手,低声说,我去护士站看看要换什么药。
叶凌临出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瞿颂光坐在戚诗雅的床边,道:“诗雅,你别做的太绝,我也会伤心。”
一室静默。
戚诗雅迷茫的看着他,渐渐沾上一点不自知的凄楚:“你也会为什么事而伤心吗,为什么我总觉得,永远都只有我一个人在伤心呢。”
瞿颂光想要摸摸她的脸,她躲掉了,他便伸手掸掉她肩上沾的一缕棉纱,他说:“我这边的事都解决了,我们回到过去吧,好不好。你放弃了我们的公司,这次不怪你,我们可以再创一回业,你不是还有好多想做的事儿吗。”
回去吗,回去吧,有什么是比青春时光还更加美好的呢?
戚诗雅到现在都很清楚的记得,“时光农科”挂创业板上市的时候,他们马不停蹄地在各个城市跑路演的紧张,她讲演卡壳的时候,瞿颂光在桌子下悄悄握住她的手。她清楚地记得,他们第一次出国谈成客户后的兴奋与快乐,他们两个在欢呼的团队中相视而笑。她记得他们租住在离公司很远的地方,他早上接她上班,晚上送她下班的每一个日夜……
戚诗雅强迫自己看他,有点眼泪涌上来:“我放弃的不是公司,瞿颂光,我是放弃你了。”
她想起家里叶凌养的那盆蔷薇花,摆在阳台的小桌子上,回家后第一眼都能看到,心里总算感到好受了一点。
她看着这个在她人生某个十年里的心里唯一的人,看到他鬓角的一点沧桑:“这样的日子太辛苦了,我不想这样过了。你看,我们好像都有点老了。”
瞿颂光目光深深地望着她:“十几年了,我和你一样辛苦,你知道我这条路是怎么走的。你不能让我走到最后,身边这样的空,这样的一无所有。”
“那你想要什么呢。”
“你,”瞿颂光迫近她,“我想要的是你,你不是一直都很清楚么。”
“所有的事都已经处理好,今天早上正式拟好了离婚协议。我来是要当面和你说这件事,可是……”瞿颂光紧抿着唇,有些怒火,他自己平息下来,又道:“我知道之前委屈了你,所以你即便胡闹一下我也从没阻止过。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们正式开始,好不好?”
戚诗雅仰头望着他,她人生里从来没见过目光这样卑微的瞿颂光。
他的气息离她这样的近,她少女时代的梦想离她这样近,从没这么近过,仿佛一伸手就能抓到。
她轻轻地推开他:“我真的做梦都没想过你会有来找我的一天,可是,我不想再辜负人了。”
瞿颂光慢慢不可置信,盯着她的眼睛:“你难道真的喜欢上那个小男孩儿了?”
戚诗雅也看着他,认真道:“我是想开了,我总是在想,要是当年,我有个当董事长的爸爸,就好了。”
瞿颂光松开她,所有的暧昧气氛一扫而空。瞿颂光气笑都不得,无语看着她:“你呀。”
戚诗雅坐直身体,坦然一笑:“我是真的想通了,人呢,有多大能力端多大的碗。若我是冯悦,若我的父亲是冯董,你就不用难做。而你要是自己有本事解决问题用不到冯董呢,我也不需要有那么多难过。”
“说到底,我们俱是不如人罢了。”
“时光农科交在我手里发展的不好,我承认,我能力有限,离开你我做的确实挺失败的。我是放弃了原来的公司,可我,菲菲,小珍,老许,我们也都获得了新的前景。我们都需要这样。可是,时光农科就没有了吗,不,它永远都在我们的心里,就像我们当初的时光也永远在这里,不会消失。你会忘记我们过去的时光吗?”
瞿颂光望着她:“不会。”
“我也不会。这就够了。”
瞿颂光站起身来,居高临下而又神情莫测地看着她:“你说了这么多,都没有意义。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戚诗雅笑得眼睛亮晶晶的,有几分她那年在领奖台上朝气蓬勃,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她道:“我心意已决,你又有什么办法呢?你瞿厅长还没有厉害到可以占尽天下所有的好处,我一介升斗小民更是没有。咱们就都别再造孽,过好现在的日子,惜取眼前人吧。”
瞿颂光听懂了他想听懂的部分,却是生气更多:“你没有理由,更没有必要这样选择。这样对我,对你,都是毫无意义的伤害,不是吗?”
“可是,能够不去伤害别人,怎么算没有意义呢。”
白秘书早就借口接孩子溜了。叶凌垂头坐在病房门口,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他把选择权交给她,他想没有人会放着有权有势的正主不选,选择一个李鬼。
可她如果不选他,他要怎么办呢?
瞿颂光从病房里出来,叶凌抬头看见他,眼神里有许多的警惕和敌意。
瞿颂光从他身边经过,只留下一句话:
“你比我有福气。”
原来,福气落在各人的身上,并不随人的意思。
竟然好像求得到,却又求不得。
就像对于冯悦而言,当她最终败下阵来,不再持有任何集团的股权,终于认命的时候。
她的丈夫忽然撤回了离婚协议。这也是一种意外。
我愿做一粒微尘,在阳光下热烈飞舞。
我本没有光芒,是阳光看见了我。
飞上飞下,都不改变我在宇宙中的本质。
我是一粒微尘,我多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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