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安经历过如此情形,清楚坠崖的身体砸在地上,顷刻间便会骨头断裂,七窍流血。
在意识消散前,噬人的疼痛会一直持续蔓延腾起,却无法从口中宣泄痛苦,只能眼睁睁承受身体抽搐,直至彻底死亡。
可眼下,除了某些部位因磕碰而有少许疼痛外,似乎并没有大碍。
莫非,他已经死了,上了天堂?
“寻安,快醒醒!”
一道突如其来的厉声,轰散了意识上的恍惚。寻安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雾蒙蒙,手下则是一片温热,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地跳动。
“祈枫,你在哪?”
“寻,安。”
另一道吃力的说话声从头顶响起。
寻安揉过眼看去,发现江祈枫满脸惨白,呼吸短而促地半张眼看向他。他的手,正放在其心口的位置。
寻安呼吸一泄,忙收回手,从江祈枫身上下来。在触及他诡异角度曲折的左腿,以及血染的左手臂,哆嗦着唇,完全说不出话来。
跟随他到这儿的001,见状立刻提醒道:“必须马上对他手臂上的伤进行处理,如果失血过多,恐怕会有性命危险。”
“可这里没有绷带,而且我也不会…”
001:“用干净的衣服做成布条,对手臂起到包扎作用就行。他的腿去拿那边一同掉下来的树枝加以固定。”
寻安点头,脱掉身上的衬衫,用附近的尖石在背部先割出口子,再进一步撕裂成布条,靠近江祈枫,见这伤口上粘着的衣物,一时不知该如何动作。
“你接下来,就按我,说的做。”江祈枫吃力地说。
“好。”
在寻安帮忙处理伤口期间,001检查了整个洞穴。他们掉下来的地方,是洞穴正上方的一条甬道,里面的路蜿蜒曲折,角度大多为60度上下,为此抱住寻安坠落的江祈枫,伤势才没这么严重,当然他们也没法从这原路返回。
001又飘到另一边面朝大海的洞穴口,这里往外呈V形开口,两侧岩壁底部往里凹陷,加上长时间受海水冲刷,岩壁变得光滑无比,想要爬上去,完全是痴心妄想。
换句话说,他们被完全的,困在了这个地方。
001回到洞穴里时,江祈枫左臂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毕,左腿和树枝间也形成固定。虽然包扎不怎么美观,但伤口勉强缓住了。
“你的腿,只能这样么?”寻安看过那根错位的骨头,眼泪又开始凝聚,“难道就没有什么缓解的办法吗?”
江祈枫摇摇头:“寻安,打电话通知外面的人,让他们到这里,救我们。”
寻安掏出手机,结果屏幕上满是蜘蛛网般的碎痕。
“拿我的,在左边的口袋里。”
寻安点头,小心翼翼避开江祈枫身上的伤口,伸入他的裤袋中,仅隔着薄薄一层布料的腿部温度,传递到手心,不禁有些烫手。
寻安咽了口唾沫,继续往里成功握住手机的同时,靠里的指尖,也碰到了某个东西。
寻安身体一僵,转头与江祈枫对上眼。
“快…”
“好。”寻安撇去纷乱的思绪,拿出打开屏幕,手机确实是亮了起来,但也仅仅是亮了,上面覆盖的无数条闪烁的彩色条纹,根本无从下手。
“看来我的手机,也坏了。”江祈枫从寻安的表情就明白一切。浑身持续性的疼痛,让他的表情都狰狞无比:“好在徐奕言在外面,会通知人来救我们,获救也只是时间问题。”
“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把你约出来的话,就不会变成这样。”寻安抽着鼻子说。
“所以,你这次约我出来,究竟想说什么?”江祈枫靠在一块石块上,继续粗喘着气问。
“你伤成这样,还是不要说话了。”寻安担忧地说。
“不说话,分散注意的话,我根本承受不了太久。”江祈枫指尖颤栗着,擦掉额头的冷汗,又有不少渗出来,“我真庆幸,摔下来时,没有伤到嘴巴。”
“对不起,我…”
江祈枫见寻安垂头掩住眸,愧疚到说不出话来的模样,抿嘴笑一声后,忽然道:“寻安,其实你,喜欢我,对吗?”
寻安蓦然睁大眼:“你,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了。”江祈枫说,“在医院的时候,你向我表白。”
寻安完全呆住了。注视他,嘴巴大张,一动不动。
001恨铁不成钢地说:“别再发愣了,趁现在赶紧把这事问清楚。”
寻安这才回神,哆嗦着唇,吐出几个模糊字来:“可,可你那时…”
“想问我,当时,为什么,说谎?”江祈枫轻笑一声说,“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应该算是情敌。”
“但没想到,你竟然…”江祈枫想调整姿势,牵扯到身上几处伤口,呜咽一声,不敢再有所动作,“这也能够解释了,那次火锅聚会,你弄砸了一切,仅仅为了不吃徐奕言,碰过的肉块。”
“祈枫,我…”
“不过,你也挺厉害的。”江祈枫闭上眼道,“明知道我们间的关系,这么糟糕,却还是,说出那样的话。”
“就不怕。我当面,拒绝你。”
他睁开,视线直-射了过来,带有疑问,更多的是质问,为什么。
001:“寻安…”
寻安身体颤抖着,但逐渐平复下来。他深呼出一口气,微阖起眼,看向他说:“祈枫,这不是你说过的吗,喜欢上一个人,就是喜欢上了,没有任何理由。”
“不过,我想…”寻安说着,羞涩挪开眼,挠了挠脸颊,“你现在都没拒绝我的话,我应该还有机会对吧。让你也喜欢我的机会。”
江祈枫嘴角勾起了笑意:“我现在,似乎有点明白,徐奕言会在短时间内,喜欢上你的原因了。”
“当然,如果你能办得到的话。”
寻安听到这,双眸逐渐漫上眼泪,但很快想到什么,立刻转过身,用胳膊用力擦了擦,再转过头来时,面上已是肮脏一片,只有那双眼,依然倔强如初。
这种唯独面对他时,从不示弱的眼神,才是导致这个误会的关键所在。也不知是哪个傻子,教得他这么做。
不过眼下的状况,显然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你的那个,布袋还在吧。”
“在,在的。”寻安看向脚边,随他们一起掉到这儿的布袋,里面装了他特地准备的饭盒食物。
“有了这个,至少我们不必挨饿,度过今晚。”
“最迟到明天正午,他们绕山找一圈,应该也能发现我们了。”江祈枫自嘲道,“可笑的是,我之前还嘲笑你,现在却要用你的饭盒,来维系生命。”
寻安忽然意识到什么,说话开始磕绊不止:“所以,你,你是要吃这个吗?”
江祈枫见他忽然满脸窘迫的样子,不由问道:“怎么,你是,不想让我吃吗?”
“不,不是。”寻安头不住低下去,“当然没有。”
“我差不多,有些饿了。”江祈枫说,“上面光顾着烧烤,没来得及填饱肚子。”
寻安一听这话,刚松懈的身体,再次紧绷起来,“现在就吃吗,要不要再…”
001:“寻安,你到底在犹豫什么?这个,不就是你特意为他准备的吗?”
“是这么不错,可…”寻安低声回复着,从布袋里拿出一个粉粉的饭盒,虽然上面已经有不少磕碰擦痕,但所幸没有破口。
寻安打开盒盖,里面本该是一块方正的野饭,因为刚才坠落颠簸的缘故,已经全部搅浑在了一起。
江祈枫见寻安递过来,在他期待又有些紧张地注视下,拿起饭盒盖上嵌入的勺子,捞了一口说:“味道很不错,还有余温。”
“是吗,那,那你多吃点。”寻安红着脸,完全不敢看他。
江祈枫也不客气,正要捞下一勺时,发现饭盒角落中,有一个歪歪扭扭,用肉块刻出来的字。
“工?”
寻安听到这,马上摆手道:“不,不是,那个是…”
“你,不会在上面,用食物组出了我的名字。”江祈枫猜测道。
“嗯。”寻安双手交叉,揉捏着自己的手指,“我害怕,如果说不出口,就,就用这个…”
“就用这个表白?表白用这种方案,你还真是…可爱。”
寻安完全不敢看他的眼,小声嘀咕道:“那个,我不是很可爱,应该是帅气才对。”
寻安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江祈枫就有些绷不住了。他紧抿抖着唇,不让过于激动的笑意脱口而出。
他意图平复情绪,而远眺洞穴外,夕阳泼洒在海平面上,随着风的吹拂,在近在咫尺的眼底,闪烁余晖。
等等,他明明记得,海水刚才还在很远的地方。
江祈枫忽然意识到什么,细看洞外的海岸线,以及洞穴内一些残存的鱼类骨头,某种不祥的预感,在脑中愈演愈烈。
“祈枫,你怎么了?”寻安问。
001:“寻安,你还没发现吗。这个地方,恐怕到夜晚就会涨潮,到时候整个洞穴都会被淹没。”
“我们有大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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