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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十七的问题就像是一记重锤,捶到了裴诺的心窝子。

可是你只在乎钱,并不在乎自己。——十七的话揭开了裴诺内心隐秘的一角。

随即,裴诺意识到,刚才在诊室里,医生那个震惊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这个人如此不自爱,把钱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这是裴诺第一次意识到,她不爱惜自己,即使受伤后的几天里,她做的每一个决定都**裸说明,她根本不爱惜自己,就像是在虐待一个人。

她受伤了,没有第一时间处理,反而是选择了忽视和压抑痛苦。妄图通过几颗消炎药就解决问题,消炎药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想要通过别人荒唐的经验来处理……

这不是虐待是什么呢?

可笑的是,裴诺虐待的是她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所以,她才会有个外号叫“蝾螈”。

到了此刻,裴诺才敢回头想一想:如果是白文渊受伤了,裴诺会让他立刻去医院看病;如果是波比呕吐了,她也不愿意拖延着,等待波比自己好转。因为她爱波比,看到波比难受,她会很担心。

那么,她为什么不怕自己难受呢?为什么自己难受时,总是“应该”忍一忍呢?

因为不爱自己吧。

裴诺无比难过,她很努力地给自己的人生打补丁,竭尽全力寻找不自爱的蛛丝马迹。她以为自己已经很成功了,她有很好地照顾自己,做自己的父母,但是竟然放任那么大的bug在眼前,一次次对自己造成伤害。

此刻,裴诺腰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痛着。这种疼痛在过去的三十多年中,都是沉默无声的,可是到了此刻,裴诺似乎终于听到了它的呐喊:我好疼啊!好疼!

物质的匮乏,我们很容易看到——缺少什么,就努力去为自己争取。可是当我们的身体疼痛、内心沮丧担心,为什么我们视若无睹?

疼痛和饥饿一样,都是需求啊。

裴诺提着大袋行李的手慢慢垂下去,看着十七 。

十七的眼睛亮亮地,充满了悲哀、沮丧。

是啊,如果一个人生病了、痛苦了,为了省钱却不去看病。那她是多么不在乎自己啊。

同时,裴诺看着十七裤兜上夹着的紫色发夹,她想起来,第一次带十七去选择发夹的原因——她想要让十七明白,你可以付诸行动来打造自己的绚烂世界,从而实现自我关爱。

但是很明显,十七并不能明白裴诺的意思。而裴诺也终于明白,光只是让十七拥有“粉红色发夹”是不行的,要给十七正确示范真正的自我关爱。

裴诺慎重地对十七说:“十七,人才是最重要的,比钱还要重要。这句话没有问题,是我没有做好。现在,我想要去隔壁堡垒注射疫苗,有很多事情需要做,你可以帮我吗?”

十七两眼放光,她举起双手:“可以可以!”

“认知地图已更新。”系统播报再次响起来。

这次,裴诺很欣慰,她终于将正确的观念刻在了十七的脑子里,确保十七不会像她一样忽视自己的基本需求。

十七接过裴诺手中的行李包裹,并牵住波比:“裴诺,你放心离开,我一定会照顾好波比。”

裴诺点头,她要赶紧回家去拿钱,准备去隔壁的955堡垒。过去955堡垒并不那么容易,还需要买票坐一小时飞行器。更重要的是,现在已经下午将近两点,如果她想要今天就能打上疫苗,必须快快快。

裴诺快速转身,朝宿舍跑去。

至于波比,它抬头看着裴诺离开,嘤嘤哼起来,它在原地跺脚,兴奋地朝裴诺扑腾。

裴诺实在不忍心,她转身回来,蹲在波比面前,轻轻拍它的小脑袋瓜:“波比,你今天要乖乖的,跟着十七姐姐,我会尽快回家。”

波比仍旧很任性,蹦跶着往裴诺怀里钻,它是真的很想要去野餐啊。

裴诺说完之后,快速起身,往家里赶去。这路上,她就有很多事情要做。

首先,她必须要给约好一起野餐的元茱打电话,取消约定。元茱花了半个小时准备,已经出门了,接到电话,当然不太开心,语调也下沉了。不过,裴诺说了身体不好,必须要去隔壁的955堡垒,她表示理解,一般只有严重的问题,大家才会去坐飞行器去隔壁。飞行器本身也不便宜。

而裴诺当然也听出来元茱的不开心,换成是她自己被临时放鸽子,肯定也会觉得扫兴。不过,裴诺也毫不在乎,一旦决定去隔壁打疫苗,她眼里就只有这件事,其他任何事、任何人的看法都不会被放入脑子里浪费脑细胞。

其次,裴诺给白文渊打电话。白文渊以前被他爸爸派去隔壁955堡垒学习过,在那边应该有人脉,帮她问一下955堡垒是否有破伤风疫苗,当然,还有破伤风疫苗的价格。疫苗这种东西,在这个怪物遍地都是的极端时代,就像是有一阵没一阵的风。为了避免白跑一趟,还是得提前让白文渊帮忙问下情况,更稳妥。

在打电话之前,裴诺最忌惮的,还是疫苗价格。中午医生说疫苗价格三万块,但可能有意外。裴诺的心理底价是五万。

白文渊接到裴诺电话的时候,他正在隔壁堡垒955,执行砍怪物的任务。前两天那个怪物是新的变异种类,力量异常强大,导致怪物猎人死伤好几个,现在他去到隔壁堡垒,就是为了合力除掉那几个怪物。

这对于裴诺倒是一件好事。

裴诺当时跑得气喘吁吁的,满头是汗,她请白文渊帮忙问破伤风的事情,自然被白文渊拉着问什么原因:“你的那个伤口感染了?”

“还不确定,但最好是赶紧注射疫苗。”裴诺是鼓起勇气来说的。裴诺昨天就说让她去看医生,她没有去,一直拖到了今天。她给白文渊打电话,就已经做好了被狠狠骂一顿的心理准备。

“我现在去问。”白文渊沉默之后,撕掉了自己手上的手套魔术贴,大跨步往废弃建筑物大门外走。

裴诺听到电话那头,有一个人问:“白先生,你去哪里?”

紧接着还有枪响。

她有些紧张:“你还在执行任务?”

“我不想听到你死的消息。”白文渊说。

他还是生气的。

但是裴诺心里却终于踏实了:“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白文渊警告说:“你别高兴得太早了。前两天怪物弄坏了好几个常规飞行器,并且破坏了隐藏的飞行器信号发射塔。你这时候就算买票也坐不了飞行器。最早明天中午才能恢复航班。”

“那我去找私人的飞行器吧。”裴诺咬牙说,“虽然贵一点,但这种时候,只有这一种方式了。”

私人的飞行器不仅仅是贵,还危险。裴诺想要再多说两句,说服白文渊。白文渊是最不赞成铤而走险的人。

没想到,白文渊直接说:“好,你争取今天就到955来。这两天受伤的猎人不少,破伤风疫苗消耗的也快。至于存量还有多少,我得去打听,你等着我的消息。”

裴诺挂断电话,她正好回到了自己的宿舍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铜锁,拉开柜子,抽开里面的抽屉,郝然露出那一抽屉的纸钱,一沓沓排好,上面有一汪艳红的血迹。

她抽出五沓来,这是五万。

喘了喘气,裴诺伸手去推抽屉时,想起了十七说的那句话:“你只在乎钱,不在乎自己。”

裴诺一咬牙,她从抽屉里又掏出了两万,全部均匀地放在自己短皮夹克的内衬里面。这件衣服里面一共有六个可以装钱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裴诺才意识到自己头疼得好厉害,头上的血脉一跳一跳的,她撑着大腿,缓缓躺下去,开始从网上寻找开私人飞行器的。

很快,裴诺找到了两三个群。每个群里有不少“船长”。这些船长就是开私人飞行器赚钱的。

怪物造成常规飞行器无法搭载,但需要搭载的人不少,大家都转而来求船长们,因此船长们开出的价格比平常要高出许多。但船长们也担心,风险没有解除的话,搞不好要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因此,敢做的船长也没有几个。

平常私人飞行器的票价只要三百,现在要三千。

网上和群里抱怨的人都很多,说谁才会冤大头去坐船呢?但是没办法,船长们也是拿命挣钱的,此时艰难时刻正是赚钱的好机会。

裴诺在群里问到价格之后,沉默了一会。她盯着手机屏幕,给白文渊又发了一条信息。

白文渊没有回复。

群里有一个船长给她私发信息:船上只剩下一个空位,一个小时后出发,要上船就先付定金两千。

裴诺咬着左手拇指甲,她在纠结,最坏的情况是955堡垒没有破伤风疫苗,那么她花钱赶过去不都白费了吗?

可是……无论如何,只要她想要活着,都必须要去955堡垒,即使955现在没有疫苗。路上再等白文渊的回复吧。

想通了这一点,裴诺立刻拉出船长的信息,打出一个“好”字。

信息还没有发送出去,船长给她打了电话:“半小时内开船,算你便宜一点,2500,来不来?”

船长以为她犹豫,是因为嫌弃价格。

·

裴诺迅速收拾好所有的东西,包括中午医生给她的诊断证明、吃过的消炎药全名。

路上她遇到同事,人正骑着摩托车,她请同事载她去堡垒外墙。

很好,只花了28分钟,她刚好赶上了私人飞行器,六人舱里面满满当当坐满了人,少说也有十个人,空气中充满了味道。

但大家都是为了赶去隔壁堡垒,只能低头忍耐,反正最快四十分钟就可以到达955了。

在飞行器上时,裴诺接到了白文渊的电话。他打听清楚了,955堡垒有破伤风疫苗,还剩下十支疫苗。但裴诺必须要在今晚六点之前抵达医院打上针,因为今晚六点之后会有怪物猎人回到堡垒内部疗伤。

裴诺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半,她在飞行器上了,顺利抵达955之后,她一定会快速赶往中心医院。

白文渊担心她有问题,提出去堡垒入口处等她。

“不用。”裴诺下意识拒绝,随即又说,“好,你过来接我——”

“砰砰——”一声,突然飞行器失去了平衡,在空中倾斜着,失控朝向一个废旧的高大建筑物冲去。

不能指望“船长”掌控这个飞行器了,裴诺捏着手机,撑着周围的人肉墙壁,防止自己被人踩踏。

白文渊问:“怎么回事?”

裴诺看了一眼飞行器的窗外,窗外是一个三层楼高的怪物,它浑身肌肉蓬发,就像是个暴走的绿巨人,她死死盯着那绿巨人:“有怪物袭击。”

“我去救你——”

“来不及了,怎么才能杀了这种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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