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林桐依着承诺去给邵岳峰换药。来之前,她惊闻军直属特务营竟枪杀活埋了平河新S军留守处多名干部和家属,并取缔新四军在平河的一切活动。林桐万没想到自己一腔热血投奔的部队,竟能如此残杀抗日友军,不禁有些心灰意冷。
到了邵岳峰处,林桐也不像平常那样和他说笑了,沉着脸换药,邵岳峰微感异样,调侃道:“咱们的林大军医,今个是怎么不高兴了?”
林桐正色说:“邵团长,新S军留守处的事我听说了,大敌当前,中国人怎么可以打中国人?”
“林桐,军人不问政治,只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这些言论要少发表,在部队可不比当老百姓,小心对你不利。”邵岳峰好意提醒。
林桐气道:“不利就不利,大不了我不当这个兵,回去当老百姓去!”
邵岳峰火了:“胡闹!部队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是谁当初吵着闹着要当兵的,这么轻易就打退堂鼓,你就不配当这个兵!”
“我不配?至少我不会向自己人打黑枪!”
说着,啪地合上药箱抬腿就走。邵岳峰急着想拦她,谁知起身猛了,腹部的旧伤急痛。眼见林桐头也不回,气得抄起个茶杯摔了。
几日后,林桐接军部通知,参加了为期一年的军医训练班,训练班□□全部由集团军中优秀的中少校军医和红十字会专家任教,在这里,林桐系统学习了生理解剖、物理、化学、英语、病理、药物、内外科等科目,忙碌的学习生活,让林桐仿佛回到了遥远家乡的大学生活。课余之时,她也不禁想起那个带她参军,推荐她学医的引路人,后悔自己那天那么说话太重了,也不公平,毕竟有些事也不是他一个团长能左右的。
9月,日寇第十二师团向我长沙发动了进攻,湘北会战爆发。第九战区长官薛岳命令第27集团军担负通城、通山以南的守备任务,防备敌33师团的进攻。大战在即,总部各单位人员跑动川梭不止。林桐的军医培训班也收到紧急通知,让他们全体师生立即停课返回各自作战单位,而林桐因在训练班成绩优异,调集团军总部野战医院。这时,忽听楼下有人喊:“林桐,有人找。”
下楼一看,却是邵岳峰。邵岳峰气喘吁吁地说:“我刚到司令部参加团以上军官会议,顺便过来看看你。听说你调总部医院了,不错,没给咱们师丢脸。”
林桐没想着邵岳峰仍记挂着自己,顿觉有些过意不去,说:“那日我从您那里走了之后,我以为邵团长您再不会见我了。”
“那下次还气我不?”
林桐调皮道:“邵长官您大人大量,小的再不敢啦!”
“林桐,马上要开战了,你要小心!”
“嗯,你也是,我等你凯旋,那个等你…回来!”
“傻丫头!”邵岳峰心头一漾。千言万语却忍住没说出口。
尽管杨林的27集团军在战前已经做了充分部署,可真正开战后,日军第33师团竟没有出现在预想位置。副官秦宪成接到前方战报慌忙冲进司令部:“报告司令,日军33师团突然迂回至总部身后,现已包围王家岭。”司令部一众军官皆是大惊,大家均知,平河县是第九战区储存粮食、弹药和其他作战物资的“仓库”。□□曾叮嘱杨林说:“长沙失守,你没有责任;平河失守,你负全责。”因此平河不能丢,不能弃,只能死守。杨林没有慌张犹豫,镇定道:“秦副官,急电133、134师,命其紧急回援。”秦副官领命而去。此时在座军官鸦雀无声,一个个均面色凝重地看着杨林,杨林声音低沉道:“诸位,平河县目前只有总部机关和野战医院等后勤单位以及县城保安队伍,我军主力133、134师从长沙城外各自防线回援需要时间,且路上定有日军阻截,而附近唯一的友军部队140师阵地现已大部丢失,平河县外围的王家岭防线恐怕只日可破。在此存亡攸关之际,我命令,总部全体官兵及县城保安力量,不论战斗人员、非战斗人员全部武装起来组成战斗单位,准备与日寇决一死战!动员平河县广大民众,抓紧撤往山里,把城内储存的粮食弹药全部抢运上山,决不能给小鬼子留一颗子弹、一粒米!”一声令下,司令部上下无不抱定必死之决心。
林桐的野战医院正在忙着收治各处送来的大量伤员,接到通知,上下顿时乱做一团,院长邓清和迅速组织医护人员及伤兵在医院操场集合:“大家安静,我们刚接到总部指令,一股日寇正向平河总部袭来,情况危急。全体人员听我指挥:医护人员各自坚守岗位,继续救治重伤员,不得慌乱。所有能动的伤员全部拿起武器,和小鬼子血拼到底!”顿了一顿,又道:“医护人员没有配枪的,也决不做孬种,每人领一枚手榴弹。”这便是所谓的光荣弹了,所有医护人员拿到后,都默默插在腰间,准备在最后时刻用以维护军人的荣誉和尊严。
很快日军主力已突破王家岭攻入平河县城内直指司令部所在之处,敌我双方交火之声越来越近,林桐抚摸着腰间的光荣弹,心说:“邵岳峰,这次恐怕要永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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