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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你懂什么,这叫反差萌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沉重地包裹着意识。不知过了多久,桃之渝感觉自己像是从深海里被猛地拽出水面,沉重的眼皮挣扎着掀开一道缝隙。

入眼是熟悉的、斑驳发黄的天花板,角落挂着几缕蛛网。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硌得骨头生疼。空气里弥漫着灰尘、汗味、消毒水(?),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宿舍。他们回到了宿舍,然后自己晕了。第三次在这个硬板床上醒来。

“嘶……” 稍微一动,后背和肩膀就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提醒着他在沙坑里被女鬼爪风扫到的伤口。桃之渝龇牙咧嘴地撑起身子,环顾四周。

宋祁桉正四仰八叉地瘫在对面的下铺,胸口微微起伏,睡得死沉,脸上还沾着灰。沈洛厌靠墙坐着,脸色依旧苍白如纸,闭着眼,眉头紧蹙,呼吸微弱而急促,破碎的眼镜歪斜地架在鼻梁上。

而靠门的下铺……

桃之渝的心猛地一沉。

萧怀青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他身上的白色T恤几乎成了暗红色的破布条,被胡乱地撕开扔在一边,露出底下伤痕累累的上身。肩膀、手臂、肋下,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抓痕和淤青,最深的一道在左肩靠近锁骨的位置,皮肉翻卷,深可见骨,暗红色的血痂凝结在伤口边缘,还在缓慢地渗出新的血珠。他的脸色是失血过多的灰白,薄唇紧抿着,眉头锁成一个死结,即使在昏迷中也透着一股化不开的冷硬。

桃之渝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萧怀青床边。他颤抖着手,想去碰碰萧怀青的脸,又怕弄疼他。视线落在对方手臂上那个清晰的、带着牙印的小伤口上——那是他情急之下咬的。一股强烈的愧疚和后怕瞬间攫住了他。

“萧怀青……萧冰块……你醒醒……” 桃之渝的声音带着哭腔,又不敢大声。

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唤,萧怀青紧闭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缓缓睁开。那双空茫的眼睛里先是掠过一丝迷茫,随即迅速被冰冷的清醒取代。他眉头皱得更紧,似乎想动,但剧烈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别动别动!”桃之渝吓得赶紧按住他完好的那边肩膀,“你伤得太重了!好多伤口!”

这时,对面床铺的宋祁桉也被动静吵醒了,他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萧怀青的惨状,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我靠!萧哥!你……你这是去跟哥斯拉干架了?”

沈洛厌也缓缓睁开眼,镜片后的目光扫过萧怀青的伤口,虚弱但冷静地开口:“失血…咳…不算致命…但伤口污染严重…必须清理…否则…感染风险极高…”

“清创?怎么清创?”宋祁桉傻眼了,“这破地方连个碘伏都没有!”

“背包。”萧怀青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痛楚的喘息,却异常清晰。他微微侧头,示意自己床边那个沾满灰尘和暗红污迹的黑色大背包。

桃之渝立刻扑过去,手忙脚乱地拉开背包拉链。里面塞得满满当当,东西却……极其诡异且不配套。

最上面是几包压缩饼干和几瓶矿泉水,下面压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同款白色棉T恤?旁边是一捆结实的登山绳,一卷绝缘胶带,一把多功能军刀,一个老旧的指南针……再往下翻,桃之渝摸到一个硬硬的塑料盒子,拿出来一看——一个印着可爱小猫咪图案的急救包!

打开急救包,里面居然真的东西齐全:碘伏棉球、无菌纱布、绷带、医用胶带、剪刀、镊子……甚至还有一小瓶云南白药粉和几片独立包装的消炎药!

“卧槽!萧哥!你是哆啦A梦吗?!”宋祁桉凑过来,看得目瞪口呆。

沈洛厌也挣扎着靠过来,拿起碘伏棉球和镊子检查了一下,点点头:“能用。” 他又看向萧怀青肩上那道最深的伤口,眉头紧锁:“这个……需要缝合。”

“缝……缝合?!”桃之渝脸都白了,“我们谁会缝针啊?!”

“我…咳…学过解剖…”沈洛厌的声音更虚弱了,“但…手不稳…而且没有缝合针线…”

“针线?”宋祁桉一拍脑袋,“我有!我有!” 他立刻冲回自己床铺,拖出一个印着巨大二次元萌妹和“猛男必看”字样的骚包背包,在里面一通乱翻,居然真的掏出了一个小巧的针线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卷粉色的绣花线和几根细长的绣花针?!

众人:“……”

宋祁桉挠挠头,有点尴尬:“咳……上次漫展cos服开线,随手塞进来的……”

沈洛厌看着那粉色的绣花线和细如牛毛的绣花针,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听到了吗萧哥,你这伤口得缝针!”宋祁桉拿着那根绣花针,一脸坏笑的对着萧怀青比划了一下,“不疼哦~”

萧怀青的目光扫过那根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寒光的绣花针,眉头都没动一下。他费力地抬起没受伤的右手,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我自己来。”

“啊?你自己缝?!”桃之渝和宋祁桉同时惊呼。

萧怀青没理会他们,用眼神示意桃之渝把针线包递给他。桃之渝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过去。只见萧怀青用没受伤的手,极其艰难却异常稳定地抽出一根绣花针,穿上线(动作居然还挺熟练?),然后用镊子夹起一个碘伏棉球,开始面无表情地擦拭自己肩上那道狰狞的伤口边缘!

碘伏刺激伤口的剧痛让萧怀青的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但他握着针的手却稳如磐石,连抖都没抖一下。

桃之渝看得心惊肉跳,感觉那针像是扎在自己心上。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帮忙按住萧怀青的手臂,让他少用点力。

就在萧怀青深吸一口气,针尖即将刺入翻卷皮肉的刹那——

“嗷——!!!”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宿舍的寂静!

不是萧怀青!

是桃之渝!

只见他猛地缩回手,左手食指指尖赫然冒出一个鲜红的小血珠!而萧怀青手中的绣花针尖上,也沾着一抹刺目的鲜红!

萧怀青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转过头,那双空茫的眼睛看向捂着手指、疼得龇牙咧嘴、眼泪汪汪的桃之渝,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大概是“你是白痴吗”和“为什么你总能在关键时刻添乱”的混合体?)。

“你……你戳的是我手!”桃之渝委屈得快哭了,举着自己冒血的手指头控诉。

萧怀青沉默了两秒,目光从桃之渝冒血的手指,移回自己肩上那道更狰狞的伤口,再看向桃之渝那张写满“我好痛我好委屈”的脸。他极其轻微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压下某种暴躁的情绪。

“止血粉…”沈洛厌虚弱的声音及时响起,打破了这尴尬(且疼痛)的沉默,他指着那个急救包,“咳…在背包第三层…粉色小猪佩奇铁盒里…”

“粉色小猪佩奇铁盒?”桃之渝和宋祁桉再次愣住。萧怀青的背包里还有这种东西?

在众人(主要是桃之渝和宋祁桉)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萧怀青面无表情地、用没受伤的手,艰难地在自己那个战术风格十足的黑色背包第三层摸索着,然后……真的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印着憨态可掬粉色小猪佩奇的……铁皮糖果盒?!

打开盒子,里面装的不是糖果,而是满满一盒细腻的白色止血粉!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这背包里的东西……风格也太割裂了吧?!

最终,在沈洛厌冷静(虽然虚弱)的远程指导下,由手相对最稳的宋祁桉(在沈洛厌解剖刀的无声威胁下),用绣花针和粉色绣花线,勉强完成了对萧怀青肩上最深那道伤口的缝合。过程惨不忍睹,线脚歪歪扭扭,但好歹把翻开的皮肉勉强凑合在了一起。撒上止血粉,再用无菌纱布和绷带包扎好。

处理完萧怀青最严重的伤口,桃之渝后背的抓痕也由沈洛厌,在宋祁桉的辅助下做了简单的清创和包扎。沈洛厌自己也吃了消炎药,靠在墙上闭目休息,脸色依旧难看。

一番折腾下来,四人都累得够呛。宿舍里弥漫着碘伏、血腥和汗水的混合气味,气氛却莫名地……松懈了下来。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感和安全感交织在一起。

“饿死了……”宋祁桉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打破了沉默,“有吃的吗?”

“一楼101,仓库。”萧怀青闭着眼,声音依旧沙哑,但气息平稳了一些,“水,食物,日用品。白天……相对安全。”

“白天安全?”桃之渝眼睛一亮,“那还等什么!搞点吃的喝的啊!我都快渴死了!”他感觉嗓子眼都在冒烟。

“我去!”宋祁桉自告奋勇,跳了起来,“正好活动活动筋骨!沈美人你要带点啥不?泡面?火腿肠?”

沈洛厌闭着眼,轻轻摇了摇头,只低声说:“水…热水…”

“得嘞!保证完成任务!”宋祁桉拍了拍胸脯,又看向桃之渝,“桃桃,一起?帮我搬东西?”

桃之渝刚想答应,目光扫过床上闭目养神、脸色依旧苍白的萧怀青,脚步顿住了。他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我……我留下来看着萧冰块吧?万一他发烧什么的……”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耳朵根有点发烫。

宋祁桉露出一个“我懂我都懂”的暧昧笑容,挤了挤眼:“行!那你看好萧哥!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拿起一个空的大背包,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拉开了宿舍门,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瞬间,宿舍里只剩下三个人。沈洛厌闭目休息,呼吸微弱。萧怀青闭着眼,似乎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桃之渝坐在自己床沿,看着萧怀青包扎得严严实实的肩膀,又看看自己手指上那个小小的针眼,心里乱糟糟的。刚才缝针时萧怀青强忍剧痛却一声不吭的样子,还有自己傻乎乎伸手被戳的蠢样,交替在脑子里回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宿舍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沈洛厌微弱的呼吸声。桃之渝坐立不安,时不时瞟向紧闭的宿舍门。宋狗怎么还不回来?不是说101很近吗?

就在他忍不住想出去看看的时候——

“砰!”宿舍门被猛地撞开!

宋祁桉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脸色煞白,怀里抱着鼓鼓囊囊的背包,砰地一声把门死死关上,后背紧紧抵住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里充满了后怕。

“怎么了?!”桃之渝吓得跳了起来,“遇到什么了?!”

“我……我艹……”宋祁桉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没……没遇到什么实质性的……就是……太他妈吓人了!”

他心有余悸地描述:“101就在楼梯口旁边,门开着。里面堆满了东西,矿泉水成箱的,面包方便面火腿肠都有!我刚进去,还乐呢,心想这趟肥差!结果……”他打了个寒颤,“我刚抱起一箱水,就听见……听见仓库最里面,那堆高高的、蒙着厚厚灰的体育器材后面……有声音!”

“什么声音?”桃之渝紧张地问。

“像……像是用指甲……在挠生锈的铁皮柜子……”宋祁桉模仿着那声音,“滋啦……滋啦……又慢……又尖……听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还有……还有……”

他压低声音,眼神惊恐:“我好像……看到……那堆器材的阴影里……有……有一小片……深蓝色的……布料……在动……像是……像是校服袖子?!”

桃之渝倒吸一口凉气!校风纠察队?!

“我吓得抱起东西就跑!头都不敢回!”宋祁桉拍着胸口,“跑出来的时候,感觉那‘滋啦’声好像……好像追着我到门口了!我他妈差点把门把手拽断才关上!”

宿舍里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宋祁桉粗重的喘息声。白天……只是“相对”安全。这栋楼里,除了他们,显然还有别的“东西”在活动。

“水……”沈洛厌虚弱地开口。

“哦哦!水!”宋祁桉回过神,赶紧从背包里拿出几瓶矿泉水,先递给沈洛厌一瓶,又给桃之渝一瓶,最后看向萧怀青。

萧怀青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只是脸色依旧苍白。他微微抬手示意。

桃之渝立刻很有眼色地拧开一瓶水,小心翼翼地递到萧怀青嘴边,动作带着点笨拙的讨好:“哥……喝水……”

萧怀青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就着他的手,小口喝了几口。清凉的水滑过干涸的喉咙,让他紧蹙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

宋祁桉又翻出面包、方便面和火腿肠。食物的香气暂时驱散了恐惧。四人沉默地分食着简陋的餐食,补充着消耗殆尽的体力。

“接下来……怎么办?”桃之渝啃着面包,含糊不清地问,目光却瞟向萧怀青。

萧怀青咽下嘴里的水,目光扫过包扎的伤口,声音低沉:“休整。伤口需要时间。外面……情况不明,白天尚且如此,夜晚更危险。”

“对对对!休整一天!”宋祁桉立刻附和,“养精蓄锐!沈美人也需要休息!”

沈洛厌小口喝着水,没说话,算是默认。

吃饱后,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宋祁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开始收拾自己的背包,把搜刮来的食物分门别类放好。

桃之渝看着自己同样鼓囊囊、却乱七八糟的背包,也打算整理一下。他拉开拉链,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床上。

哗啦啦——

东西滚了一床:几包辣条,包装都压扁了,半袋开封的薯片,一个皱巴巴的作业本,一支没墨的水笔,一个塑料奥特曼玩具,几张皱巴巴的纸币,一个……印着“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封面的笔记本,里面是空白?甚至还有一只颜色鲜艳的……橡胶小黄鸭?!

桃之渝看着这一床的“垃圾”,嘴角抽搐。再看看萧怀青那个战术背包和宋祁桉那个塞满奇怪cos道具的背包,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军火库的幼儿园小朋友。

“噗!”宋祁桉没忍住笑出了声,“桃桃,你这背包……百宝箱啊?还是垃圾回收站?”

桃之渝恼羞成怒:“要你管!我这叫……叫生活气息浓厚!”

他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往包里塞,抓起那个橡胶小黄鸭,想找个角落塞进去,结果手一滑——

“吧唧!”

小黄鸭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还弹跳了两下。

声音在安静的宿舍里格外清晰。

桃之渝赶紧弯腰去捡。

就在这时!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重物落地的声音,极其清晰地……从他们宿舍门外的走廊里传来!

距离很近!就在门口!

四人的动作瞬间僵住!

桃之渝捡鸭子的手停在半空,心脏骤然缩紧!宋祁桉脸上的笑容僵住,眼神里瞬间充满惊恐。连闭目休息的沈洛厌都猛地睁开了眼睛,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射向门口。萧怀青更是瞬间绷紧了身体,没受伤的手悄无声息地摸向了后腰。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下来。只有四个人压抑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门外……是什么?

那声音……是路过的?还是……被小黄鸭的声音吸引过来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门外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传来。

“咕咚。”桃之渝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感觉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纱布。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直起身,手里紧紧攥着那只惹祸的小黄鸭,一动不敢动,死死盯着那扇薄薄的、仿佛随时会被撞破的宿舍木门。

宋祁桉也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萧怀青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钉在门板上。他缓缓抬起没受伤的手,对着桃之渝和宋祁桉,做了一个极其清晰的、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手势——

噤声。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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