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彦从航站楼里出来,脚步急促的像是跑着。
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兴奋和期待,像是盼了很多年的事情在下一刻就会变成现实。
最后他站到喻楚面前,喻楚手里的那把伞很大,足够装得下他们两个人。
可那把伞又很小,喻楚周身的落寞一点都没有遮住。
车外的雨声太大,以至于拍摄到的声音模糊不清,但赵瑜儿还是听见了喻楚开口的那句话:
“附中高中部我不去了。”
屏幕里,云彦所有的笑都僵在脸上,时隔多年,连在荧幕外的赵瑜儿都感觉到了窒息。
模糊不清的雨幕里,云彦嘴唇张了又张,最终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喻楚握着伞柄的手因为用力青筋暴起,目光躲开云彦直视他的眼睛,声音并不清晰的解释道:“我妈说我要担起家族传宗接代的重任,你不行。”
喻楚转身上了出租车,没有半分留恋。剩下云彦一个人,站在雨里,看着喻楚所坐的出租车驶离机场路,尾灯在大雨中变得模糊。
而云彦终于脱口而出的那句“我们可以领养一个孩子”,通过录像带传到七年后的赵瑜儿耳中。
*
赵瑜儿第一次如此直观的看见破碎感这么明显的云彦,浑身上下透着被整个世界抛弃了的无力。
赵瑜儿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云彦明明还喜欢喻楚,却在她把喻楚带回来时,对喻楚态度那么冷淡。
原来,高高在上了十几年的云大少爷,在那个让人窒息的雨夜里,用尽了自己这一生所有的卑微,也没能留住那个转身离开的人。
赵瑜儿不禁转头看向云彦,云彦敛着眸子看着手里的简历,可手里被捏皱了的纸和微微泛白的唇,还是暴露了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尽管赵瑜儿知道这个视频云彦已经看过无数遍,这个离别的场景也已经过去七年,而如今喻楚也重新出现在云彦身边。
可有些记忆,是怎么也挥之不去的,每当有什么一点点相关的事物出现时,就会牵动起那时心中所有的思绪,刻骨铭心。
于是赵瑜儿问他:“怨他吗?”
“笑话,”云彦仍是没抬头,状似认真地看着手里的简历,反问赵瑜儿:“你问问你自己的内心,怨肖只寻吗?”
赵瑜儿瞳孔一震,一瞬间整个人都想被抽干了力气,终究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
镜头再转,这次是在教室里,甚至是有老师讲课的课堂上,角度也很刁钻,一看就是偷拍。
也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和云彦喻楚没多大关系的片段。
因为里面的主角,赵瑜儿并不认识。
一位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温柔典雅气息的女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公式:
y=x? 0.9×(N-x?)?×sin(a×π×x)
随后放下粉笔,站在讲台上看着他们,像是演练了无数遍似的开口:“你们现在的学习枯燥,以后的生活同样枯燥,可是你们要知道一切的枯燥都建立在有意义之上,就像数学家日复一日计算着圆周率,只为了寻找一个尽头。我写的这个公式叫‘逆转时间公式’,如果π能被算尽,则等式成立,就可以实现时空跳跃。”
女老师话锋一转,目光向着云彦镜头这边落过来,“所以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是毫无意义的,只要你坚持,就一定会有结果。”
赵瑜儿没记错的话,那时候曾云归的同桌是云彦,所以她后面的话,极有可能是说给云彦听的。
而那时云彦在坚持的事是什么呢?
赵瑜儿想,大概率是等喻楚回来。
可偏偏,女老师这句话说完,镜头左前方有个男生站起来,那个男生戴着厚重的眼镜,剪着平头,一身校服板板正正的穿在身上,一看就是学神级别的学生。
男生伸手拖了一下自己的眼镜,随即语气极其认真,甚至是带了点严肃的开口:“可霍金说过,时间的箭头总是指向未来。”
“淦!”镜头拍不到的地方,传来一句很小声的评价:“班长牛逼!”
镜头在这里又转,是临大附中高中部教学楼的楼梯拐角,摄像头的角度同样很刁钻。
赵瑜儿觉得,这一次或许连拍摄的人都是躲起来的。
镜头里还是那个课上的女老师,她面前的学生背对着镜头,可赵瑜儿还是一眼认出来,那是云彦。
女老师开口问云彦:“你觉得你喜欢他吗?”
镜头里,云彦毫不犹豫点头。
女老师轻笑了一声,又问:“那你为他跑过48万米吗?”
这个问题,不光云彦,就连赵瑜儿都疑惑了下,这是什么神金问题?
面前的女老师笑的温柔,开口解释:“你身体里的红细胞一辈子争分夺秒跑完48万米,只为了给你的身体供氧。白细胞只有6-10小时的存活时间,但还是用尽一生守护你。心脏一生跳动25亿次,哪怕在生命尽头它也会保持最微弱的跳动,竭尽全力告诉你它还在爱你。所以你看,年少时脱口而出的喜欢,没有丝毫意义。”
“云彦喜欢喻楚,胜过所有。”
云彦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有那一瞬间,赵瑜儿觉得此刻的云彦和在课堂上提出质疑的那位“学神”很像。
视频的最后,闪过的是云彦这些年为了找喻楚存下的87张机票和火车、高铁票。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是云彦和喻楚相识的十年,是喻楚在云彦身边的三年和云彦生命里喻楚空缺的七年。
视频并不长,甚至喻楚走后的场景并没有几个,但还是让赵瑜儿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窒息。
而前面还有几个赵瑜儿没看过的镜头。
有云彦和喻楚一起去游乐园,刚好碰到曾云归他们,云彦给喻楚买了一根棉花糖。
还有多次出现的喻楚和单妤的点点滴滴……
看着视频放完,房间内重归寂静,云彦放下手中的简历开口:“这个视频不是一次剪成的,曾云归给我的第一版只有十几分钟,后来他每次增增添添的,逐渐也就有了这么多。这个记录截止在FC出事,曾云归离校,后来决定不回学校了,便来找我翻出来那些机票车票,说他怎么也得给这七年一个片尾,才有了现在这个最终版。”
赵瑜儿听着云彦的解释,霎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才能不负曾云归长达五年的记录,才能担得起云彦和喻楚的十年。
云彦并没有在意赵瑜儿的沉默,继续开口:“你看到的课堂里以及站在楼梯口和我说话的那个老师,是我们高三的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赵瑜儿微惊,看着她写的公式以及给云彦举的细胞的例子,还以为她起码是个理科类的老师。
“嗯,”云彦点头:“是我们语文老师,喻楚走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她开导我,让我没在高三那么关键的时候自暴自弃,硬是把我拽进了临大。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是我最感谢的一个老师。”
云彦说到这儿,赵瑜儿好像有点印象了,问道:“冷银烛?”
云彦又点头:“是她。”
赵瑜儿曾经在曾云归那里听到过她,给赵瑜儿留下印象最深刻的,是当时曾云归说的冷银烛老师在他们高三时总喜欢说的那句话:
“我其实挺讨厌那些‘孩子还小不懂事’的话的,他们已经十七八岁了,自己该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尤其云彦,他十分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十分清楚作为家族继承人他该承担的责任。”
赵瑜儿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时,就对这个老师很好奇,毕竟她教给他们的不仅仅是知识,还有人生的道理。而云彦这样的孩子,最适合的老师就是像冷银烛这样的老师。
“至于课上站起来反驳她的那个男生……那是我们班班长,谷子奇。”云彦说到这儿,眸光闪了闪,眼神里有晦暗莫测:“一个理科超级好、文科超级差的学霸。高考数学满分,语文99,差点给我们语文老师气死。”
赵瑜儿听着,笑道:“要说我是你们语文老师,我也要气死。”
“谷子奇是哈城工业大学数学系硕博连读研究生,毕业后在临城大学数学系当教授,主要研究圆周率。”云彦唇微抿,赵瑜儿没能从他敛着眸子的神色里看出他的情绪。
于是赵瑜儿试探着问道:“是因为那节课上冷银烛老师提起的那个公式?”
“是的。”云彦点点头,继续说:“也因为这件事,谷子奇和冷银烛老师一直没断了联系,然后……”
云彦停了停,再开口时眼底带着笑意:“去年他们结婚了。”
“啊?”这个话题确实是让赵瑜儿没消化到,“结婚了?”
“嗯,”云彦还是笑着:“当时冷银烛带我们这届时刚研究生毕业,比我们大个七八岁。”
“确实挺出乎我意料的。”赵瑜儿客观开口。
“也挺出乎我们意料的。”
云彦说完这句话,起身收了iPad,放在他归结好的那一沓极少的简历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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