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凝星的背诵戛然而止。
听到危惜柳猝不及防的问话,他的脸上又出现了卡壳的呆滞。反应了几秒,他有点结巴,“朋……朋友?”
危惜柳为什么会问这种刁钻的问题?
叶凝星一瞬间感觉自己冒了一身冷汗,他怎么可能知道庄寒渡口中的朋友是谁?
能记住那九曲十八弯的创作思路已经不容易了,他哪有精力去询问那只存在于寥寥几句话中的朋友?
危惜柳还在等待他的回答,叶凝星在逐渐鼓动的心跳声中,只得随口胡诌,“这个,他不混圈,你不认识。”
“是吗?”危惜柳微笑着,“看来你们关系很好。”
“哈哈……”叶凝星干笑两声,“是、我们还是继续聊聊我的新歌吧。”
危惜柳果然没有再纠结“朋友”的问题,叶凝星暗暗松了口气,只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危惜柳开始话多了起来,多次主动询问歌曲创作的细节,有些问题十分刁钻,让叶凝星招架不住,冷汗连连。
他禁不住在内心暗骂庄寒渡,这出的是什么鬼主意?!
增进感情的聊天没有,暧昧的肢体动作更没有,他感觉自己就像被坑骗进黑心补习班的逃课差生,被严厉的老师审问,被成套的练习题折磨,最终只能颤颤巍巍地交出不及格的惨淡成绩!
这次双人打扫任务,除了一身冷汗,叶凝星全无所获。
炒cp计划再次以失败告终,他骂骂咧咧地走回别墅,正想找庄寒渡兴师问罪,却被告知他午饭后不久就上了楼,说是有事要做。
叶凝星猜到他大概是在加班加点写歌,废寝忘食到连晚饭都没吃,脸色转好了些。
庄寒渡确实大半天都待在自己的卧室里,但他并没有在创作。
他确实已经灵感枯竭,写不出歌了。之前答应刘胜虎的一个月后交货,不过是给自己争取时间而已。
刘胜虎从始至终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因为他自信控制了庄寒渡的所有软肋。庄启已经不能再受刺激了,庄寒渡只有“答应”这一个选择。
但是……
庄寒渡双手撑着书桌桌面,垂头叹气。
如果他还有创作的能力,可操作性倒是很大,但如今他江郎才尽……凭现在的他,又有什么办法能够揭发叶凝星作假的事实?
而且,必须要是在刘胜虎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揭发。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窗外景色逐渐暗下来,天黑了。
庄寒渡枯坐许久,转眼到了每日发送心动短信的时刻。
他照例给危惜柳发过去一句道歉,这一次,直到发送时间结束,对方也没有回复。
庄寒渡眼神渐沉,抿了抿唇,将手机倒扣。
他继续出神,等到腰部传来僵硬的酸痛,方才直起身子,看了眼手机屏幕。
十一点半了。
他没有吃晚饭,此刻肚子已经饥肠辘辘。熟门熟路地推门下楼,庄寒渡再次在深夜到访厨房,从冰箱里翻找食材。
他做了拌面,没用辣椒,分量挺多,足够两个人一同享用。
庄寒渡将拌面分装成两份,将另一份放到自己对面的位置上,开始慢条斯理地进食。
他刻意放慢了速度,客厅的指针孤独走动,直到跳动到十二点时,楼上传来缓慢又规律的脚步声。
那人走下楼梯,踏过地毯,径直朝餐厅方向走来。
橘黄色的暖光将他的身影笼罩,庄寒渡抬头,这一次没有因惊讶而咳嗽。他早有所料地笑了笑,抬了抬下巴,指向自己对面的位置,“坐吧,夜宵是葱油拌面,有你一份。”
“怎么。”危惜柳轻笑一声,“这就是你道歉的诚意?”
他停顿几秒,继续道:“一碗拌面,以及……一个秘密?”
他语气中泄露出不满,但并没有拒绝庄寒渡的邀请,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嫌弃道:“有点凉了。”
“你来晚了。”庄寒渡微微挑眉,“别找茬啊,你不是不挑食吗?”
“哼。”危惜柳冷哼,“以前你从不给我准备凉了的饭菜。”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危惜柳吃面的动作一顿,将筷子放下,眉眼间夹杂着阴郁,“既然如此,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庄寒渡轻声叹气,“我们之前隔着几道过不去的坎,回不到从前了。但还可以向前走,不是吗?”
危惜柳的心情开始肉眼可见地变糟,“哦,你想让我忘了以前的事情,跟你做回普通朋友?”
他扯开嘴角哂笑,将碗往庄寒渡的方向一推,作势要走,“不吃了。”
庄寒渡定在原地,看着他即将没入黑暗的背影,感觉到呼吸有几分阻塞。
他急促地深吸几口气,在危惜柳走出灯光照亮范围的前一刻,堪堪出声,叫住了他。
“等等。”他道,“走之前,陪我玩个游戏吧。”
危惜柳顿住脚步,回头看他,深觉他话语的荒谬,“……哈?”
庄寒渡没在意他眼底的嘲讽,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展开铺平,推到对面的桌面上。
危惜柳一瞬不瞬地看了他几秒,还是选择走回暖黄灯光之中,拿起纸条。
上面写着一行简短的任务介绍:请与持有相同任务纸条的人进行三问答。奖励积分:5分。
“……你想玩什么?”
“纸条只有一张。”庄寒渡看着危惜柳的眼睛——这好像是他们重逢以来,他第一次如此坚定地直视他——一字一句道,“我把它给你,现在,你可以单方面向我提出三个问题,我会给你答案……真正的答案。”
危惜柳仍然没有坐下来进行游戏的意图。他漂亮的眼睛扫视着庄寒渡的面庞,“你知道我最想知道什么,那个问题,你也会给我答案吗?”
那个让你数次逃避,让我有了心结的问题,你会诚实回答我吗?
庄寒渡握紧双拳,再一次错开了以他对上的视线,“对不起……这个我不能回答你,至少现在不能。但其他的,我会告诉你。”
“一碗拌面,一个秘密,以及三个问题的答案。”他轻声说,“这是我道歉的诚意,你愿意接受吗?”
“……”
危惜柳垂眸,面上还是没有任何笑意。他坐回去,道,“可以,我答应你了。”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危惜柳在思考第一个问题,而庄寒渡在等待他给予的惩罚。
危惜柳看向桌面,纤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浓厚的阴影。他的声音轻缓,问题却像重锤一般砸在庄寒渡心上。
“当初,我追到你家门口,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吗?”
庄寒渡的心脏皱缩,传出阵阵闷痛。
危惜柳23岁生日的第一个早上,庄寒渡跟他提了分手,而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短短几个小时后,庄寒渡向公司提出解约。
这一切都发生得猝不及防,危惜柳迷茫又难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又或者这是一个过分的玩笑?
庄寒渡单方面跟他断了联系,他辗转多地,终于在一处老旧的公寓楼楼下拦住了庄寒渡。
危惜柳清晰地记得,那一天下着连绵的雨,道路泥泞,狭小的巷道藏污纳垢。庄寒渡站在昏暗的楼道前,脸上蒙着一层沉闷的阴郁,整个人灰扑扑的,完全看不出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陌生得让危惜柳心惊。
那是清晨,天光被阴云蒙蔽,四周也灰蒙蒙的,庄寒渡的面庞被细雨切割,看不清晰。
他的声音沉闷,重重敲击在危惜柳心间。
“你走吧,”庄寒渡说,“我们分手了。”
危惜柳握紧伞把,站着没动。“没有分手。”他固执地说,“我没答应分手。”
庄寒渡没看他,“那我再说一次,我们分手吧。”
“……”危惜柳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眉眼间染上怒气,“你到底为什么莫名其妙说这种话?给我个理由。”
“我不喜欢你了,这个理由你满意吗?”
他近乎耍赖的消极态度让危惜柳怒火中烧,他睁大眼睛,声音穿透雨幕,“不就是你爸欠债了吗?这算什么大事,至于让你跟我说分手?!”
他盯着庄寒渡那双沉静的黑眸,咬牙道:“大不了我替他还,你别想跟我分手!”
话音落下,四周静了一瞬。
“你在可怜我吗?”庄寒渡压下嗓子。
“什么?”透明伞晃了晃,危惜柳有些着急,“我没……”
“我没告诉过你我爸的事情,你背着我调查了,是吗?”庄寒渡低头,偏长的黑发遮挡了眉眼,“你觉得这只是钱的问题,你认为我说分手只是一时冲动,只要还了钱,我就不会再无理取闹了,是吗?”
危惜柳一时哑然。
他想说我不是故意查你的,我知道你讨厌这样。但是你最近不开心,又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只是担心你。
他还想说,我没有觉得你无理取闹,我只是害怕你离开我。
他想解释,可是他确实瞒着庄寒渡调查了他,也确实想通过给钱挽回他。危惜柳断断续续给自己解释,但在触碰到庄寒渡冰冷的眼神时,他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对不起……”他开始感到慌乱,心乱如麻地道歉,“我……”
庄寒渡打断了他,“不用道歉,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们没有——”
“我没打算跟你商量。”庄寒渡闭了闭眼,语气冷硬,“危惜柳,你非要我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吗?”
“我……讨厌你。讨厌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随便窥探其他人的**,随口就说要帮我还钱——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我讨厌你一直缠着我,讨厌你不分场合提到我,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被你的粉丝辱骂,诅咒,甚至跟踪?
“我厌烦了你动不动要跟我撒娇的行为,厌烦你亲我,抱我,危惜柳,你很烦人。我已经无法再忍受了。”
雨越下越大了。
豆大的雨点砸落在地,发出淅沥错落的雨声。那柄他们旅游时随手买的透明伞质量低劣,在急促的雨点中微微晃着。
危惜柳没有蠢到拿不住伞,他只是如同死物一般站在原地,愣愣地看向庄寒渡,满目茫然。
也正因如此,庄寒渡能清晰看到他沿着面颊滑落的眼泪,危惜柳无声地在雨幕中哭泣,甚至不能用那是雨水作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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