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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庭轩最后走了。
桌上的冷菜被倒进垃圾桶里,书黎点了一份外卖,拿筷独自吃着,咬嚼很慢。
“叮——”
熟悉的短信进来,躺在桌面的手机屏幕亮起。
「看来今晚的雨很大呢。」
书黎瞥了一眼,不作回应。
这人似乎很熟悉她,她只是觉得自己贸然回应可能中了他的圈套,虽然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但他的目的显然达到了。
窗外雨势逐渐大起来,浸透了有关的一切回忆。室内空气充满水分,游鱼几乎可以摇曳背鳍穿窗而入,在客厅徜徉,婚纱似的尾巴如透明的河流。
水声淙淙,世界充塞着雨落下的声音。
空泛的旧事瓢泼成一场潮湿白雾。
……
周日没去加班。
周一,忙。
周二,出差。
周三,依旧忙。
这场雨一直淅沥到周五,天气才有转晴迹象。
出门前,书黎看了眼天气预报,杭市今日大部多云,气温最高16摄氏度。
她提早到工位,打开电脑登上企业微信,项目沟通群里同事发上去一体化改造后的八车道高速平面图,因为是分段做的,需要考虑立交和向东的车道合流鼻段距离够不够。
书黎习惯性地在晨间工作前冲泡咖啡,从抽屉里抽出一包冻干咖啡粉,拿杯起身去茶水间。
“最近是想休息了吗,周末加班怎么没见你?”刘文心后一步过来接水,闲闲和她搭话,今天穿件美拉德色系的大衣,长发波浪卷,耳垂上挂着摇曳的素圈耳环。
她把水杯搁放在台面上,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板药来,掰出两粒胶囊在手心。
书黎听出她浓重鼻音,扭脸过去查看:“感冒了这是?”
“昂,”刘文心抬了抬下巴,神色恹恹,“昨天晚上加班,回去被风吹了一路,冻感冒了。”
她和书黎差不多,都是工作狂,专业能力强,不过她性格更为强势些,看不惯对方作为时,敢当场翻脸。
因为总把大不了就辞职放在嘴边,即便是所长也被她怼哑几次,见她都绕道走。
看她要干咽胶囊,书黎让开位置,关心说:“接了热水再吃药吧。”
“谢了,”她又喊住刚要出茶水间的书黎,交接工作,“我打电话问了一下,他们立交纵断面也是用纬地出的图,部分是手动标上去的。还有某个立交净高不够。”
“好,我待会儿看一下,我那边还有感冒药你要吗?”书黎食指勾着中古咖啡杯柄,停步回身和她说。
看到刘文心仰头在吞咽胶囊,似乎是没同她讲话的意思,书黎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回到工位上,书黎拉开抽屉,往里伸的手顿了下,感冒药也分风热感冒和风寒感冒,听她话里的描述应该是寒气侵入体内。
书黎拿起感冒药,走过去发现她人不在工位,一盒感冒清热颗粒放在她桌面上。
忙碌一上午,又到午饭时间。
这个点等电梯是等不来了,书黎和一帮人走在消防通道的楼梯间,是下楼,愿意走楼梯的人比较多,大约走个七八层的楼梯,就能到员工餐厅。
餐厅早就普及刷脸支付,工卡不需要带,除了主餐厅,还有个清真小食堂,专门顾及少数民族的员工,做的面食很好吃。
书黎排队的时候又遇到刘文心,便搭伴吃午饭。
她们坐的位置在室内,隔着落地窗,就是露台餐厅,可以俯瞰中心商业街,不过今天多云,天空是冷色调的灰白,风也大。
休闲区域铺了防腐木,花坛里棕榈植物在高低错层的摇晃。
“哈喽,两位美女,”有个男生端着餐盘过来,“拼个桌行吗?”
“可以。”书黎朝他抬了一眼,略微点头。
刘文心眼观鼻鼻观心,打量着男生直到他在书黎旁边坐下,忽然问了句:“哪个部门的?”
“市场运营中心的,徐道成。”
男生补充一句,有种沾沾自喜:“你认识我?”
闻言,刘文心只是平淡回了一句没听过,态度略显敷衍。
她低眸时,可以看到清晰的眼线整体是呈上扬的。
徐道成被架在那里下不来台,脸色尴尬,只得掩饰性地连续咳嗽几声。
见书黎点了碗水煮肉片,转移话题:“我听人说你是杭州人,你这么能吃辣,不像本地人啊?”
“我是萧山的。”书黎回他。
“哦,”男生原先释放的友好收了收,眼里多了一抹鄙夷,“拆迁户啊。”
“我之前相亲也是碰到一个萧山女,去了才知道是萧山农村的,她们那去城区还要四五十分钟,”徐道成又拐弯抹角问起话来,问书黎,“你上下班方便吗,开车要多久?”
“我坐地铁。”
“地铁多麻烦啊。”
“不麻烦,不比和你说话麻烦。”
“……”
“这么爱和女同事说话,要不我帮你录下来?”刘文心忽地插话。
男生闻言脸色变了下。
刘文心乘胜追击:“你中指上有个戒痕,订婚戒指呢?弄丢了可不好啊。”
在旁边吃饭的男生脸色肉眼可见得越来越差。
“抱歉,我吃好先走一步。”
在人走后没多久,刘心文回正视线:“男的都是一路货色,有时候看他们呼吸就是一种恶心。”
书黎早已没胃口,只是应付着吃几口。
听她这么说,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轰轰烈烈的爱情谁都会有,但后面随之而来的是倦怠期、平淡期,失望的情绪在发酵,可拿得起也该放得下。
世界像块化不完的冰块,她对于爱情的憧憬也将殆尽。
将近九年的感情,也因日子变得贫乏,望眼欲穿,模糊不堪的情感只有揣份怀念罢了。
“你先前问我前几天为什么没来加班,”书黎在安静的氛围里顿然开口,这次情绪并没有浮动,陈述口吻,“我分手了。”
刘文心稍顿了下,抬起眼来:“恭喜脱离苦海。”
……
时间又过去一周,这天,书黎在工位上画图到凌晨,忽然收到微信发来的便利店会员祝贺,才记起来今天是她的二十八岁生日。
以往这个时候,她都和梁庭轩待在一起,如今分开了,倒是不知道怎么度过这天。
「亲~生日快乐呀,工作无论多忙也要好好吃饭呀,今晚关东煮买一赠一,机会难得,一大波活动即将来袭!」
书黎因为这条准时讯息迷茫了几秒,键盘上的手指停滞悬空,不知在想什么,回过神却笑了,鼠标将它小窗收下去,继续调整图纸格式。
高楼的落地窗前,城市的灯火阑珊犹如倒悬的星河。
交完图纸。下楼后,她本来要打车回家的。无意间侧头,便利店灯牌燃起的暖光映在她瞳孔里,像火苗在瑟冷秋夜跳跃。
清透玻璃里,有个人在理货架前晃动身影,视线在秋风里,仿佛要冲破束缚似的,向他靠近。
书黎对着玻璃映出的人影稍微整理了下头发。
鬼使神差的,她像赴一场约定,推门进入深夜时分的便利店。
听到门铃响,站在货架前补货的男生回过头,光晕映衬着他侧脸的轮廓很深,灰色卫衣领口敞开,露出白皙的锁骨,柔软慵懒。
视线毫无意外地隔空碰上,时间似乎变得很慢。
额前丝丝缕缕的碎发遮住眉眼,衬得她肤色雪白,白皙柔和的下颌埋在格纹围巾里,一双小鹿似的眼睛清凌凌地看向他。
“我来买关东煮,”书黎语气柔和,和她唇色一样的温暖动人,“还有吗?”
陈嘉文低眸扫过她潋滟水光的唇,像秋日森林里的浆果,吻起来一定很解渴。
他喉结轻轻一滑,旋即,眸中有无数缱绻蔓延开来:“你来了啊。”
筒灯光线从身后投来,蔓延至她的脚下。
像真的有在等待她这位顾客的到来。
……
纸桶再一次的从他手里递过去,手指修长分明。
他的手指和她的指尖靠得很近,指腹的温度隐隐能感受到。
书黎接过,遇上这样一双年轻的眼睛,她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抗拒不住心跳。
她淡淡收回视线,低头在卡式炉前挑选,灯带散发着微弱的光,披在肩前的卷发被朦胧照亮。
片刻安静,墙上的挂钟走到一点又一刻钟。
书黎难得一次在便利店里吃,坐在靠落地窗的座椅上,窄而长的桌面,玻璃被擦拭的近乎一尘不染。
街道对面也是高层建筑,路边霓虹闪烁着,凝望不久,落地窗里她身后映出另一道影子。
书黎侧支着脸颊,胳膊放在桌面上,回过头来,肩上黑色卷发瀑泻而下,衬得脸部肌肤很白,不禁让人联想起最细腻的羊脂白玉。
面前的桌面上,陈嘉文将端着的一碗冒着袅袅热雾的汤面放下,露出的手背青筋突显。
“生日快乐,这是我们会员的专属服务。”
拙劣的小男生示好手段,他的语气里再也藏不住别的情绪。
书黎眼皮撑起,从这句话中感受到不同寻常,记忆胶卷又回到那个淋淋漓漓的雨夜中。
对视上目光,分不清是谁先动的心。
缓慢的几秒钟里,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睑处根长出来的长睫毛,指尖微动了下,灼热。
莹润光泽的唇畔轻启:“你有女朋友吗?”
她笑一下:“我谈过一个男朋友,现在单身。”
书黎见他的表情应该是在茫然,于是礼貌性地等待了几秒钟,耳蜗里的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今晚你要来我家吗?”她发出邀请。
……
陈嘉文回过神来,已经站在门口的长廊上,她拿出钥匙扣,在他面前开门。
如瀑的长卷发被风肆意吹起,栏杆外更远处的夜色加浓。
他的手随意装在兜里,方方正正的塑料盒子硌着手指,是他临走时从柜台那顺出来的。
以前都没研究过使用方法,陈嘉文不禁脸热,低头垂眸,清淡的眸底流转着光泽。
书黎很快地进入屋内,打开玄关处的照明灯。
室内的光线铺呈到白色板鞋边,椭圆形的,暖黄色调,像剥了皮分瓣的橘子。
陈嘉文目光微微一抬,书黎坐在晨夕换鞋凳上,手臂垂落,脱下棕靴,米白色的针织连衣裙随着动作掀动,然后她侧头,浅色围巾用手一圈一圈从白皙颈脖上缓慢摘下来。
她眼眸忽然抬过来,敛在纤长睫羽下,既清且媚。
陈嘉文感受到胸腔内跳动的力量,和梦里遇见她时的心跳一样。
……
年轻的身体散发着青春的荷尔蒙,不知道是谁先点燃的谁。
握住他的指节,手指滑到指缝中,紧扣交合。
坚实的手臂圈住她的后腰,越吻越凶,浓密眼睫垂下来,回应着他。
手臂拂过柜面上的杂物,统统扫落在地上,书黎被他用双手托靠起来,坐在餐边柜上,她居高临下地看向他,双手围搭在他的脖颈后,激烈的吻被暂时性的分开。
客厅的窗户留了缝,窗帘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室内没有点灯,月光柔和似絮,衬得他温柔的线条更具疯狂。
她用手侧托起他的脸庞,他闭了眼轻靠上去,贴合着她手心的温度,睫毛簌簌在她掌中细碎抖动。
刺激着视觉上的感官,月光浮浮沉沉着细微的尘埃颗粒,让她的呼吸都被拉长。
“会做吗?”她拇指沿着他微张吐息的唇摩挲。
一室昏暗。褪到地板上皱掉的针织裙,肉色丝袜搭在床边凳上……
凌乱鼓起的被子将他们结结实实罩住,昏聩不明的房间内,气温一寸寸的在上升,宛如热带气旋束缚在玻璃缸里,温热的指腹沾水在游离。
窗前花瓶里的玫瑰花瓣上,冷凝的夜晚深露倏忽滑落坠下,桌面上水滴四溅,濡湿了一室旖旎风光。
呼吸粗重,滚烫,水光波动的眼睛里含有情/欲。
柔软的发丝铺在枕头上,脖颈上的皮肤开始黏腻不透气。
黑暗里,他的轮廓线看似温和却又藏着锋芒,上下轻滚的喉结,锁骨鲜艳的咬痕。
她眉心一拧,承受住他的初试。
“……慢一点。”
“往那里去……”
她的声音在引导他,纤白手臂钩住,指甲在他背后留下丝织品划过的痕迹。
潮湿的空气里,有海水般咸湿的气味,时而波涛汹涌,时而轻推慢拍,浪花簇簇,激碰起浮末。
漫长的夜幕里,玻璃窗漏进来的薄纱月光铺在地板上,意识也随之载浮载沉,目光最终失去焦点,宛如陷入一口无尽的深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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