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梨总觉得房间里有人。
当她又一次从床上惊醒,坐起来时,脑袋上已经沁出一层冷汗。
她睁着惊恐还没消散的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
又来了。
那个让她在梦中都能感觉到的窥视感又来了。
她浑身冰凉,披着睡衣外套从床上起来,点开了房子里的所有灯。
然而明亮的灯光不足以安慰方梨,那股从内而外散发的毛骨悚然让方梨有些崩溃。
方梨蜷缩在地毯上,黑墨般的发丝有些凌乱,她脸色苍白,电视机播放着搞笑喜剧,倒映着她瘦削的身影看上去十分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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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很确定,房间里一定有人。”方梨紧紧攥着电话,“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警察把我家搜索了三遍,可那人藏的太隐蔽——”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无奈:“方小姐,你是凭什么依据确定家里有人呢?”
方梨闻言面露恐惧的回忆:“每到夜里,我总能听见窸窣的脚步声,有时候她会叫我的名字,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甚至能感觉到她对我呼气,她在我睡着的时候注视我。”
电话那头问:“方小姐,这种状况持续多久了?”
方梨回答:“半年。”
电话那头又问:“您最近工作压力大吗,睡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让您难以接受的事情发生?”
方梨听到这些问题有些恼怒,按下挂断键之前她对电话里的人说说:“不要试探了,我没有精神病。”
这一通电话后方梨的情绪焦躁了更多,即使她此刻在空气清新绿意盎然的湿地公园。
方梨是不敢在家里打这通电话的,她怕屋里的人听到,所以特意跑来那么远的地方。
“骗子。”方梨无力的歪在公园躺椅上。
号称什么“网络树洞”,什么烦恼都能替她解决,到头来还是和别人一样,怀疑她脑子有问题。
是自己真的脑子有问题吗?
方梨站起身,准备从公园离开,但先不回家。
除了工作,每个周日方梨都在外面瞎晃,除非到了不得已回家的时间,否则她是不会回去的。
方梨在网上学着在家里做了无数记号。
一根放在门边的头发,特意转了方向放在厨房的水杯,冰箱夹缝里的小纸片。
可每次到家时,这些记号从来没有动过。
方梨也想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场滑稽的误会,可夜里那深深的窥视感,和那女人的声音,方梨一辈子都记得。
她早晚有一天会抓到那女人的把柄。
方梨突然也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她很害怕,可也没那么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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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园门口道士打扮的老头很多,小板凳一坐,红布一摊,装神弄鬼甩着旗子吆喝生意,看你印堂发黑,看他注定有一劫的,并不专业。
许多在公园闲逛的路人都绕过他们走,也导致这一片行情差了不少。
就比如李老头,在这儿坐了一天还没开张,他一边感叹如今的买卖不好干一边吸溜着热茶准备收摊走人。
这么巧,就看见方梨老远走过来。
他茶也不喝了,捋着胡子挥着袖子,装的一脸高深莫测。
看到方梨走近,李老头老神在在道:“姑娘你印堂发黑,今年注定有一个——哎哎哎!!”
方梨装作没听见,从李老头面前穿过去了。
她有点后悔,早知道绕道走了,平白给自己添了麻烦。
李老头急的站起来:“那个穿睡衣的姑娘,站住!”
方梨脚步一顿,看了看自己身上打折买一送一的小熊睡衣,继续装作没听见。
李老头坚持挽留道:“哎呀来来来,价格好商量嘛,小姑娘我跟你说还好你今天遇见我了,你看你印堂黑的不能再黑,家里肯定招什么东西了,面相上看你注定今年有个大劫呀!”
方梨脚步一顿,像是找到了能解开麻绳团的线头:“……什么东西?”
眼看有转机,李老头甩出一个马扎,热情道:“来,坐坐坐,坐下说。”
方梨只好坐下来:“我的预算只有二十,多了没有。”
二十够买一盘牛肉饺子了,李老头答应道:“好说好说。”
方梨只对李老头那句话感兴趣,她有些局促问:“我家里有什么东西?”
李老头看了看四周,表情夸张,用气音道:“鬼!三千年道行,还是一只大恶鬼。”
方梨看着李老头肩膀上掉的桃酥渣,对他的话表示存疑。
李老头看方梨的表情似乎不信,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总睡不好,还总能听见有人叫你名字?家里总有动静但是你就是找不到人?”
方梨心里一动,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是。”
“这就对了,这就是那恶鬼闹的。”李老头捋了捋胡子说,“这只鬼没办法投胎,只好去你家里了,但是呢你又看不到它,所以它只能只要吸引你注意力。放心吧,只要你把它送走就万事大吉了。”
方梨问:“怎么送?”
李老头说:“你得用八十八个纸元宝堆成塔然后烧掉,再磕几个头,嘴里念两句‘你快走吧投胎去吧’,然后每天没事就撅点桃花枝子在家里打打。”
三千年道行的恶鬼,真的能被桃花枝子打跑吗?
方梨觉得这老头说的像是在跟她开玩笑。
不过方梨还是决定试一试,也没别的办法了:“可是我不知道纸元宝在哪里买。”
李老头眼睛亮了一瞬:“傻孩子,我这有啊!三块钱一个,纯手工非机器,八十八个就算你友情价——”
李老头话还没说完,方梨付款码都要伸出来了,大妈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交易。
“呸!别在这骗人了。”一个大妈站出来,双手叉腰,脖子上戴着“公园管理”的证件。
“老早我就看见你从公园厕所出来偷听这姑娘打电话,没良心的,小姑娘的钱你都骗!”大妈冲李老头骂道,“我都说了多少次了,禁止在公园门口摆地摊装神弄鬼宣扬封建迷信,再这样我报警了!”
李老头环顾四周,大家都听到了风声,一个同行都没了。
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他怎么甘心,李老头蹦起来和大妈吵。
“什么昧良心?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这样赶我走,你以后会遭报应的我跟你说!”
趁着李老头和大妈骂成一团,方梨站起身要走。
方梨觉得自己刚才真是疯了才相信神棍的话,病急乱投医。
李老头和那大娘眼看撕到一起,被薅住胡子的李老头疼的龇牙咧嘴,但相当敬业的维持人设,冲方梨喊:
“我说的是真的,你要是不信今晚刺了中指血,那恶鬼就会出现!到时候再买我的元宝不迟啊,加个微信啊啊啊!”
大妈一把掐住了李老头的大腿根。
已经走远的方梨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浪费了二十块钱。
-
“砰!”
有些异常的动静让沉睡中的方梨一下子被吓醒了。
首先看见的是天花板,方梨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呼出去——
“砰!”
又是一声巨响。
方梨迅速的反应过来,声音的源头就在客厅。
是那个女人。
方梨一下子坐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清醒的抓到那女人的把柄。
方梨不敢打草惊蛇,小心翼翼的起身,光脚走出房间,又小心翼翼的推开一条门缝,仅用一双眼睛盯着客厅的动静——
从卧室到客厅的地上铺满了乱糟糟的,本应该好好放在冰箱里的食物。
而冰箱被凄惨的掀翻在地上。这大概也是刚才声音的来源。
顺着冰箱,方梨清楚的看见冰箱边上蹲着一个头发很长,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背对着她。
那女人似乎很饿,两只手不停的往嘴里塞着东西。
“好饿……好饿……”
方梨感到毛骨悚然,却又不知道怎么办,她低头想要在手机上求助,却突然发现手机屏幕上倒映出一个不属于她的影子。
方梨滑着通讯录的手一顿,僵硬又极其缓慢的抬起了头——
没有眼球留着血泪的眼眶跟她对视,一张狰狞乌青且喷满鲜血的女人脸和她对视。
“嘻嘻,找到你了。”
方梨发出一声尖叫:“啊啊啊!”
下一秒,方梨浑身冷汗的从床上坐起来。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直到看到窗外渗透进卧室的阳光,还没有回过神来。
这只是个噩梦。
方梨后背出的冷汗几乎把睡裙浸湿,她有些崩溃的摸了一把脸。
下一秒她的手机闹钟响起。刚刚早上八点。
方梨缓了缓神,从床上爬起来,推开卧室门的手有些犹豫。
好在那确实只是个噩梦,客厅地面依旧整洁,冰箱也好好站在属于它的位置。
脸色有些苍白的方梨想重新打起精神,从冰箱拿出一罐没开封的午餐肉,和两个鸡蛋进了厨房。
为什么会做这个梦呢,方梨敲开鸡蛋慢慢的搅拌。
难道这是一种预兆,神棍不是神棍,她家里真的有鬼?
‘封建迷信!’
大妈的话立刻出现在方梨脑海。
于是方梨摇了摇头。
大约是那神棍说的太过于认真吧,她才做了这个梦,都是假的。
“嘶——”
撬开午餐肉时方梨没注意,铁盖片子横着割在方梨几根手指上,齐齐的一个口子。
方梨感觉到疼的瞬间鲜血已经迅速流出来往下滴,伤口看起来有些深。
她把手放在水龙头下冲了冲,用厨房纸暂时按着,小跑去客厅翻家里的药品箱。
还是去看看心理医生吧,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方梨一边给自己涂着碘伏一边想。
等包扎好伤口再吃早饭,上班的时间有些来不及了,方梨碗筷还没收拾,拿了包就急匆匆出了门。
所以她也根本没注意到,在门“砰”一声关闭后,厨房地上几滴自己都没注意到的鲜血,正在一点一点消失。
就像是被地面吸收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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