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片浓郁夜色，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江所一个人加班。
创业初期，大家都很忙。加班已成常事，能让他们正常双休都实属不易。
不过今天周五明天七夕，江所想想还是让他们先下班回家享受周末自己留这加班。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孤寡多年，他不能总是剥夺其他人放假的权利。
电脑屏幕被他调成了护眼模式，不知不觉已经将近八点，天越来越黑，这点零星的光亮已经撑不起照亮办公室的重任了。
江所索性到了休息间，点了根烟抽了几口。
雾蒙白烟中，他想起曾经他也是个不抽烟的人。不仅如此，在高中时候见到有人抽烟还会上去劝人家放下烟草立地成佛。
然而上大学后的煎熬以及刚毕业与同学一起创业时的艰辛让这个曾经对烟草嗤之以鼻的人也变成了一天抽个一两根的未来烟民。只能说过去的自己太天真，完全没有想过成人世界的残酷。
自毕业后江所和同学就开始筹备创业，专业正好学的软件开发，于是两人都开始往这方面钻研发展，直到三个月前，他们终于有了开始。
这一年里的疲惫自然无需多说，就和上大学后疯狂参加各种社团以及志愿活动时一样，江所一直在用充实过了头的生活来麻痹自己。
距离那一天已经过去了五年多，然而江所觉得他可能也是挺贱的，五年了都还没忘。
不过五年之后还有五年，人生又不止一个五年，说不准下个五年他就忘了。
说不准……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江所回过神来打开手机；见上面的备注是“妈妈”，他赶紧掐了烟接通电话：“妈，怎么了？”
“儿子，今天回来吃饭吧。”
江所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残留的烟雾缓缓从他的口中离去，他心不在焉道：“不了妈，我在加班呢，你们先吃吧。”
所玉反而更兴奋道：“哎呦哪能老加班啊大儿，你都多久没回来陪爸爸妈妈了？明明在一个城市还一个月见不着一面，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江所赔笑：“明天，明天我休息就去行不行？今天还有点东西没做完，明天吧。”
“真的？”所玉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笑意：“那我要是说丞丞今晚在咱家等你回来吃饭，你来不来啊？”
那瞬间江所好像失聪了，他缓了好久才说：“……你说谁？”
所玉终于笑出声来：“丞丞，洛丞，他回来了！我今天出门买菜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他，哎呦你都不知道丞丞瘦了多少！那外国伙食真不是咱能吃的，我看他比高中的时候瘦了得有十多斤呢……”
后来再说什么江所没有听，他只是说了句知道了然后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他就像失了魂般，先是回办公室关了电脑，然后给他同学发了消息说今晚不回来了。
没错，为了更好的上班，他和他同学在公司后面的小区租了个两室一厅，来回上下班不到十分钟，还能多睡会。
下楼之后江所下意识的要坐公交回家，然而想起现在已经八点多了，公交车停运了。
他本想用打车软件打车，然而过了一会也没人接单，最后他打了出租车回去了。
江所一上车大脑就开始不自觉放空，他想他或许该买辆车了，存款也不是不够，只是他一直想再攒攒，买个更好的。
毕竟自己有车最方便，不需要依靠其他交通工具，想走就走。
公司离他家不算太远，也就六公里。晚上没有多少车，不到二十分钟他就到了家。
他看着曾经最熟悉的地方，他家就在三楼，对面就是洛丞家。
之前洛丞妈妈出差的时候，他总会邀请洛丞上他家吃饭。
多久没见了……江所想，五年，已经五年，或者说，才五年。
他镇定下心神，然后上楼回家。
三层楼梯有多长？以往江所很快就到了家；然而今天他只觉得脚下路分外长远，楼梯好像没有尽头般——
到了。
江所本想拿钥匙开门，然后又不知怎么想的，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有人来给他开门了。
在看清开门人的那瞬，江所心如擂鼓，神情恍惚；他想，他妈说的不对，洛丞最起码瘦了二十斤，曾经略带婴儿肥的脸颊如今仅剩一层白皙的皮肉，因为夏天的穿着关系，他能清楚地看到洛丞的腰线。
他曾经没少搂过，那时洛丞也不胖，身材比例刚刚好，腰上有因为常年伏案学习出来的软肉，而现在他的腰肢格外纤细，一分一毫的肉都不多余。
洛丞似是想笑，但是扯扯嘴角又放下了；所玉还在厨房里盛菜，听见开门声音就知道是江所回来了：“丞丞，你和江所好好叙叙旧吧，你走这些年他可没少提你。”
没有，江所心想，他根本不敢提洛丞。当年的不辞而别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最初联系不到洛丞的时候他没少背地里哭过。
直到后来上了大学，人变得成熟寡言许多。
所玉知道儿子心里难过，她也只能当是相识多年牵挂不下。
完全不知道这两人背着所有人在高中谈恋爱。
“好久不见。”洛丞先开口：“先进来吧。”
江所这才回过神，他别扭地垂下头去不敢看他，胡乱地应了一声。
“你爸今天出门钓鱼去了，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咱先吃。”所玉终于做完晚餐，江所和洛丞见状一起去厨房里端菜。
洛丞下意识地就把放在最外面的盘子拿走，正好江所也习惯性地最先拿那个盘。双手相碰的瞬间，两人像触电一样迅速分开。
所玉恰巧看见这一幕，她柔声道：“丞丞还是习惯拿最外面的呢。这几年江所也是。”
见洛丞有一丝尴尬的别过头，江所说：“外面的好拿，我也是习惯了。洛丞，你拿这个吧。”
“嗯。”洛丞将菜端出去，见厨房只剩江所一人，所玉跟他说：“儿子，你怎么这么平静？”
江所有点心不在焉：“有吗？还好吧。”
“好什么？你之前想洛丞不是都想哭了吗？”
江所一听这话瞬间回过神来小声道：“不是我没有哭啊。”
所玉白他一眼：“我好几个晚上都能听到你在那屋里哭，就是顾及你面子没拆穿罢了。”
江所立刻讨饶：“别说别说，妈你千万别让洛丞听到。”
“知道，我只是担心你。”所玉见洛丞已经打算再进来帮忙了，匆匆说了句：“你啊，明明想和丞丞恢复关系，一会吃完出门好好聊聊谈谈，当年丞丞也是迫不得已。”
洛丞已经进来了，江所只得应一声和洛丞一起端菜出去了。
餐桌上，江所一声不吭沉默夹菜，洛丞同上一模一样。所玉见这俩孩子寡言少语的样，自己率先开了话题：“丞丞，这几年在国外待的怎么样啊？”
洛丞吃饭时回话总会等咽下去再说，他喝口水，轻声道：“还行，但是总归没有国内习惯。”
“我看你真是瘦了不少，可真是没少遭罪啊。”
洛丞不好意思地笑笑，他放下筷子说：“嗯，毕竟是陌生的地方嘛，哪里都不熟悉。”
江所这时冷不丁来一句：“那为什么要去？”
洛丞脸上的笑一下挂不住了，所玉生气道：“说什么呢？当年又不是丞丞自己想去的！”
洛丞打断道：“没事，都过去了。我现在回国了，不会再走了。”
所玉看江所挂着个冷脸，叹口气后不再看他，转头对洛丞说：“不走也好，你妈妈这几年都可担心你了……”
洛丞听到他妈妈时，神色也悲伤起来。今天他回来的时候她还说要来接他，然而突如其来的一个出差还是让洛丞自己回了家。
所玉倒是不知道她出差，只是看洛丞脸色不好，她也没继续这个话题。最终，她还是将话引在自家儿子上。
“江所，你不是老想见洛丞了吗？”
江所本来就在麻木地机械进食，如今一朝被cue，他下意识的慌张地抬起头看向洛丞。
然后发现洛丞也正好在看他。
两人眼神瞬间相错，最终江所说：“妈……先吃饭吧。”
察觉到两人之间氛围不对的所玉担忧地放下筷子：“你俩先吃吧，我吃完了。”
气氛有点焦灼，就在她思考如何打破时，大门突然被打开，拎着一兜子鱼的江远道兴奋地跟所玉说：“小玉！我今天钓到了三条大鱼！”
然后他先看到了江所，还来不及阴阳儿子竟然还能回来，他又转眼看见了洛丞。
“啊呀，洛丞回来了！”江远道随手把鱼放在门把手上，然后换鞋上了餐桌：“你在外面这几年瘦了太多了。”
所玉在身后给他一杵子，他还没反应过来，又说：“但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是不知道江所在你刚走那段时间天天半夜隔被窝里哭，给我哭得是半夜半夜睡不着，遭老罪了！我都不知道我没那天他能不能那么哭……”
“爸！我没有！”江所的秘密一朝被拆穿，整个人瞬间炸毛蹦起来。
所玉现在就想把人拖屋里，奈何江远道一提到这就格外生气：“没有什么没有！我还有录音呢。天天大晚上哭哭哭整得我和你妈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
江所欲哭无泪，他没忍住扭头看了眼洛丞，谁知洛丞说：“我也是，叔叔。刚到加拿大那段时间我也这样。”
江所似是没想到洛丞会这么说，他沉默下来，不敢再看他。
所玉正好把江远道拉了过来，她小声跟他说：“你悠着点。一会儿儿子都得跟你急。”
江远道回：“放心吧，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话音刚落，他说：“我俩明天要出门过七夕去了，今晚就走。”
江所一脸疑惑：“你俩要去哪？”
江远道得意道：“我买了今晚的机票去云南，明天我俩上泸沽湖玩。”
所玉也一脸懵：“什么时候？今天晚上？！行李我都没准备！”
“我都整完放车里了，正好现在出发去机场。”江远道把鱼放厨房：“江所正好你休息在家给洛丞烧鱼吃吧，我和你妈周一回来。”
这边所玉急忙换个衣服拎个常年的旅行箱就和江远道走了，走时还能听见她说：“这也太匆忙了，怎么不提早说……”
“哈哈哈哈哈，惊喜嘛。不过放心你那些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咱俩走就行了……”
“叔叔阿姨还是和曾经一样呢。”
江所这一晚上的心是没安稳下来过：“是啊，就这么出门了。”
就这么……把他和洛丞扔家了。
江所的大脑一片混乱，他心想这场景可太要人老命了。
良久，他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先吃吧，吃完我收拾。”
洛丞咬着筷子，听见他这话后说：“不用不用，我来就行，你上一天班了先去休息吧。”
江所也谦让：“你坐飞机飞到家也挺折腾，我来吧还是。”
“不不不我来我来。”
“别别别我来我来。”
“……”
“……”
江所犹豫道：“……一起？”
洛丞点点头：“行。”
于是两人吃完后一起收拾，如同数年前一般。
洛丞将剩菜套保鲜膜放冰箱，把该刷的碗盘都放在水池里；江所则戴上橡胶手套刷碗。
可谓是合作的有条不紊，天衣无缝。
结束后洛丞坐在沙发上等他出来，手机不停的响，洛丞挂了好几遍后把手机关了。
江所听到了那绵绵不绝的铃声，他端了盘放在冰箱里的水果放在茶几上：“怎么不接电话？”
洛丞拘谨道：“骚扰电话，不用接。”
随后两人又陷入沉默。之前向来是江所愿意挑起话题，然而这五年的时光终是让江所也变成了一个寡言少语的人。
江所下意识掏出一根烟，刚要点起来时又放了回去。
洛丞说：“怎么放回去了？”
江所摸摸鼻子，“你不喜欢闻吧，还是算了。”
“不用顾虑我。”洛丞鼓起勇气：“当年是我不对，走了没跟你说。”
“没事，都过去了。”江所不仅嘴里这么说，心里也不断给自己洗脑。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没有关系……
才怪。
江所心知自己根本放不下，不仅是他与洛丞夭折的恋爱，更是洛丞一声不吭就留学出国。
“江所，我知道你只是嘴上这么说。”洛丞拿起一个橘子开始剥皮：“我宁愿你跟我吵架发脾气。”
江所反复闭眼睁眼：“都是成年人了，没有必要这么冲动。”
洛丞手上的动作停下来，就在他还想开口的时候，眼泪却先流了出来。
江所一看这眼泪出来脑子里紧绷的弦一下断了，一时之间也顾不得什么在意不在意的了，手先一步拿纸给他擦眼泪：“别哭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知道离别多年再重逢说些什么才合适，也害怕自己怨气难消出言伤他。
洛丞倒是没想哭，但是眼泪大概要比他诚实，提前反映了他的情绪。
“对不起……”他说：“我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当年一切都太快了，快到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坐在了飞机上。”
“我最开始想给你打电话的，但是你的手机号码注销了；后来是我妈妈跟所阿姨说的这些事。”
“我想亲自告诉你的，对不起。”
江所无措地张张口，最终还是抿上了唇。
下一章开始校园篇，校园篇结束后会继续第一章的剧情
(另一本真是要我老命，工作折磨我两月后想写点xp精选，这本已完成二分之一，以后会日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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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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