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司马允没想到自个儿这个弟弟说话这么大胆。
“偶尔也会听宫人们说起前朝的事。父皇还未登基时，大父常手指塌侧，说这个位置是留给二叔的。父皇求到了裴秀那里，借着河东裴氏之力，才坐稳了世子的位置。”
“晋运兴隆，乃是天命，不可妄言！”司马允其实心底里也知道这都是糊弄百姓的胡话，但他还是觉得，还是让孩子单纯些比较好。
“后面伐吴，满朝反对。也是有了京兆杜氏和泰山羊氏两大世家的支持，才推行下去。”司马乂没理会自己哥哥，一直说下去。
“王浑争功之时，廷尉宛若太原王氏的私家讼棍，顶着皇帝的敕令，奏斩王濬。一国司法，匍匐于世家裙摆之下。”
“前两年让二叔齐王回封地就职，百官俱力挺齐王留京。也就三两佞臣赞同父皇的决策。真是满朝清流呐。”
“父皇开创帝业，又有统一之勋，智谋也称中上，依旧左支右绌，处处受挫。父皇百年之后，天下恐风尘四起。”
司马允不禁打个寒战，就自己二哥那智商，等他当了皇帝，不出乱子就有鬼了。他其实也想过这些，只是没敢跟别人说而已，现在反正禁忌话题讲这么多了，就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要是改立三皇兄当太子，就好了。”
“更是不可！”司马乂轻轻扯扯司马允的嘴角说道。
“为什么？”
“如今藩王势大，均势□□，全凭宗法。如果父皇废长立幼，就是带头崩坏法制，安能不乱？”
“你有什么想法？”这个答案算是老生常谈，司马允也确实想不出其他解决方案，就想看看眼前人的想法。
“我先说父皇的想法。父皇肯定是想让咱们兄弟几个帮扶二皇兄坐稳江山。皇兄，你们刚生下来，就被封王拜将，这意图太明显了。”
“我觉得，需要更进一步，彻底地改制！”司马乂这些天也有思考这个国家未来的出路。毕竟自己有可能还会跟历史上一样，登上政治舞台。但囿于骨子里的小农思想，还是想着能缩着就缩着。当下司马乂觉得，可以推出自己五哥去践行自己的想法嘛。
“我要睡觉！”司马宴小手扒拉着，打断了谈话。
司马乂无奈闭嘴。司马允也只好暂时收起好奇心。
司马允很惊讶。这个小孩儿竟然想得这么长远。都说童言无忌，又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自己确实挺想听听他能有什么大胆的想法。
等到第二天，司马乂还没来得及跟司马允讲自己的改革宏愿，就被太极殿的人带去见老爹了。
司马乂心里不禁吐槽这孙老头儿的高效率。就这么一天时间，老胳膊老腿倒腾得挺快，争分夺秒去告自己的状。
同时也佩服这老家伙的口才。如今自己这个老爹的大脑基本被精子腐蚀掉了，连去找哪个妃子亲亲抱抱举高高都需要白山羊替他思考决定（司马炎后宫10000妃嫔，他难以决定，便乘羊车在宫里逛，羊停在哪儿，就临幸哪个妃嫔）。孙老头儿竟然成功戳到了老爷子的□□，让这个老色棍去研究《大学》的考据，真不容易。
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披头散发的拥有惊人发量与惊人胳膊长度的中年男性，就是这辈子的老爹，如今大晋的皇帝——司马炎。
司马炎清咳一声，说道：“阿乂，你从哪儿听来的那个怪异的《大学》？”
看到老爹的神情似乎并不在意，连看都没看自己，手上甚至还在不停地盖章、批字，司马乂顿时松口气，打算胡乱混过去：“只是儿臣背乱了而已。孙老夫子年逾耄耋，又兼事务繁重，不堪劳累，小题大做罢了。”混过去的同时，司马乂还不忘diss一下这个“坏老头”。
司马炎抬头看看自己这个儿子，说了句不知所谓的话：“阿乂，旬日不见，感觉有些变化呐。”
“朕犹记得，去年校正你的《诗经》背诵，你给朕阳奉阴违，知错不改。朕问你为什么。你说曲意逢迎，是谓孝；持节不改，是谓诚。朕又问，何以诚？你答，夫子必无误，无需改动。朕又气又笑，叫来孙博士，你才认错。今日想来，你那时颇有些可爱。”
“如今，你竟然敢去胡乱背《大学》，还给你的夫子告状，朕颇感境迁。”
司马乂感觉自己这么干，应该是让这位爹尝到了一种胜利的滋味。一种儿子选择自己这个爹，放弃老师的那种胜利的滋味。这下自己反而可能有奖嘞！
“今日怎如此拘谨？来，到父皇身边来。”
即便这可能是老爹想奖励自己什么，但司马乂就像明清封建地主家里刚刚开始裹小脚的女性，连走路都不会了。虽说上辈子没少直面领导的雷霆雨露，早就心比洞庭水，波澜不惊，但对上父亲这种角色，就莫名其妙地有一种敬畏感。
司马炎停下笔，左手拉住司马乂的手，示意靠近自己坐下。
“以后别胡背文章了，也少让那帮老家伙再来烦我。一个王濬已经够让朕头疼了。杜元凯的儿子杜锡杜世嘏，少有盛名，通晓经义，仍赋闲在家，又正值壮年。以后你的学业，就交给杜夫子了。”老爷子说完，还用右手中的笔杆点了一下司马乂的鼻尖。
“杜锡？”
“怎么没大没小的？以后不要直呼夫子名讳。”司马炎刚要接着干活儿，就被儿子打断了。“你这位新夫子，是你姑祖母的儿子，所以虽然年龄不大，但与朕平辈，你还得叫他一声叔叔。这回都是自家人，你就别瞎折腾了！”
其实司马乂比司马炎更了解杜锡。因为历史上，杜锡还没办出点儿大事儿，司马炎就被人们冠以“晋武帝”的谥号了（也就是说，死了）。即使没这一出，杜锡也会与司马乂这位未来的长沙王有些交集。因为长沙王府就是杜锡登上历史舞台的首秀。
在原主这儿攒了点儿工作经验，他就跳槽去东宫做了太子舍人。也不是说在长沙王府做文学有什么不好，只是太子舍人对于自己的前途更加海阔天空嘛。谁能想到，前途不怎么海阔天空，屁股还被扎得滋血呢？估计在当下这条历史线上，杜锡能护住屁股，因为司马乂还是希望身边多几个文化人撑门面的。
司马乂没跟司马炎聊太久，自己实在不习惯跟这位国家元首叙什么父子之情，便匆匆告退。
看着儿子的背影，司马炎自言自语：“臭小子，浪费朝廷一个著作郎的位置。不知道这个杜世?能不能教好。出不了成绩，这个著作郎就别当了。——好像老卫瓘家里的那个大孙子也还不错，写得一手好字……”
……
司马乂早忘了与五哥的那档子事儿，直接回了自己的“陋室”。到了院落跟前，不顾小盼的警告，司马乂一脚踹开破烂的木头门。突然又心血来潮，拉着江禾，让他教自己练字。这时候，司马乂注意到，家里这个大娃娃神情呆滞，跟他讲话时，也是挂着一副略显疲态的微笑。
这个小家伙好像有啥心事。
我刚发现，原来晋江不会给段落自动间隔一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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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杜世?的屁股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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