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颜清徽所料,赢昭那封“字字泣血、愿永为质子”的书信,如同一剂温热的汤药,精准地熨帖了老皇帝被长子背叛后冰冷破碎
他立刻下旨:加封赢昭生母为“敬夫人”,赏赐丰厚;同时密令心腹重臣,不惜代价,尽快与郢国交涉,迎回赢昭!他要在闭眼前,将江山托付给这个“无欲无求”的孝子。
赢昭很快收到了秦国传来的消息和封赏旨意。他并未欣喜若狂,反而在颜清徽的建议下,开始了更高明的表演。
第一步,感恩戴德,婉拒加封:他立刻回信,言辞恳切地感谢父皇厚恩,但对生母加封却“惶恐不敢受”,言“母妃安好乃儿臣之福,加封恐惹非议,于母妃于秦国无益”。此招以退为进,更显“孝顺无私”。
第二步,制造舆论,施压郢国:他授意颜清徽,通过议郎身份和谢长明家的商路,巧妙地在郢国朝野散布消息:秦国老皇帝病危,感念二皇子孝心,欲倾国之力迎其归国继位!此消息迅速发酵,引起郢国朝堂震动。不少主张与秦修好的大臣开始议论:若强行扣留赢昭,恐激怒病危的秦君,引发边境战事,得不偿失。
第三步,“无意”泄露归心,反促郢国挽留?:在几次公开场合,赢昭故意流露出对郢都风物、对同窗(尤其提到颜清徽)的深深“眷恋”与“不舍”,叹息道:“此间乐,不思蜀……父皇厚爱,然昭已习惯郢都风物,若能长留此地,远离纷争,亦是福分。”
这看似无意流露的“真情”,配合着秦国欲迎其归国的风声,反而让郢国掌权的国公等人更加笃定:赢昭是块宝,留在郢国为质,既能安抚秦国(显示郢国未苛待),又能作为重要筹码!放他回去?岂不是放虎归山?国公甚至动了念头,想以“保障质子安全”为由,加强对其“保护”(实为监控)。
赢昭将“欲擒故纵”与“先发制人”运用得炉火纯青。他表面示弱、示忠、示恋郢都,实则步步紧逼,利用郢国朝廷的猜忌和贪婪心理,为自己归国创造了更有利的“被需求”环境。一切似乎都在按计划进行。
就在赢昭与颜清徽以为胜券在握之际,一个来自秦国深宫、绝对隐秘的消息,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赢昭的秘密信函中!
密报称:三皇子生母,那位备受老皇帝晚年宠爱的贵妃,在入宫前曾与如今的安信侯(一个因军功新晋的、野心勃勃的武将)有过私情!更有宫廷老嬷嬷酒后失言,暗示三皇子容貌酷似安信侯,而非老皇帝!安信侯与贵妃勾结,企图利用年幼的三皇子作为傀儡,待老皇帝驾崩后,由安信侯摄政,实际掌控秦国大权!他们正在暗中清除异己,打压支持赢昭的势力,并竭力阻挠赢昭归国!
接到这惊天密报,颜清徽心急如焚,立刻告假出宫,欲赶往赢昭的城外别院商议对策。他心绪不宁,随手换上了一身极为素雅的便装:一件月白色细麻长衫,外罩竹青色半臂,腰间只系一根素色丝绦,头发也仅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起。这身装扮与他平日端方持重的议郎形象或清贵公子气质截然不同,显得格外清逸出尘,甚至……带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感。
韩琦今日心情极差。他那个“爱红妆”的“美名”传遍郢都后,成了贵族圈的笑柄,连去青楼都被相好的姑娘们暗中取笑。他憋了一肚子邪火在街上闲逛,恰好看见一个巷口,一位身着素雅衣裙的“女子”(从背后看,身形修长,腰肢纤细,乌发松挽)正俯身挑选摊上的竹编小玩意,侧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窈窕动人。
“好个标致的小娘子!这身段……啧啧!”韩琦色心顿起,加上心中邪火无处发泄,恶念陡生。他根本没细看正脸,只凭那素雅背影和纤细身形便断定是位绝色佳人。他□□着搓了搓手,示意身边两个狗腿子拿出早就备好的大麻袋,本是打算用来套麻袋揍某个得罪他的小官,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小美人儿,跟爷快活去!”韩琦怪叫一声,三人从背后猛地扑上!巨大的麻袋瞬间将毫无防备的颜清徽从头到脚罩了个严严实实!
“唔!”颜清徽大惊,奋力挣扎!但麻袋粗糙厚重,捂住口鼻,让他呼吸困难,呼喊声也变得闷闷的。他用手肘猛击,用脚狠踹,却被韩琦和狗腿子死死按住。混乱中,他束发的木簪被扯落,长发瞬间散落。
“嘿!劲儿还不小!够辣!爷喜欢!”韩琦更加兴奋,和狗腿子七手八脚地将不断挣扎扭动的“麻袋”抬起来,鬼鬼祟祟地往旁边一条更僻静的死胡同里钻。
今日恰逢谢长明当值巡街。他穿着崭新的宫门屯卫盔甲,虽然歪戴着帽子,正百无聊赖地溜达,忽然瞥见韩琦那几个熟悉的猥琐身影抬着个不断扭动的大麻袋钻进了死胡同。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谢长明热血上头,正义感爆棚!他大吼一声:“呔!何方宵小!放开那个姑娘!”拔出腰间佩刀(虽然有点锈),一个箭步冲进胡同!
韩琦等人做贼心虚,被这平地一声吼吓得一哆嗦。谢长明冲上前,二话不说,一脚踹翻一个狗腿子,反手一刀鞘砸在韩琦背上(没敢真砍),趁着他们吃痛松手,一把扯开了麻袋!
夕阳的余晖照进麻袋,露出一张因挣扎和窒息而泛红、沾着灰尘、散乱长发披拂的……颜清徽的脸!
“……”
胡同里死一般的寂静。
韩琦捂着背,瞪大眼睛,如同见了鬼:“颜……颜清徽?!怎么是你?!”
谢长明也傻了,刀“哐当”掉在地上,指着颜清徽,又指着韩琦,憋了半天,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韩琦!你这个瞎了狗眼的王八蛋!调戏民女调戏到清徽头上了?!你他妈是不是被你那‘牡丹裙’糊住了心窍,连男女都分不清了?!你个不要脸的下流胚子!禽兽不如的东西!”他气得满脸通红,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再揍韩琦。
颜清徽狼狈地从麻袋里爬出来,大口喘着气,整理着散乱的头发和衣衫,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羞愤交加。他看着韩琦那副蠢样和谢长明暴跳如雷的样子,简直哭笑不得。
韩琦被谢长明骂得狗血淋头,又惊又臊又恼,看着颜清徽那清俊脸上此刻的狼狈和冰冷的目光,再想想自己刚才的丑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色厉内荏地指着谢长明:“谢长明!你……你少血口喷人!我……我认错人了不行吗?!”说完,带着两个同样吓傻的狗腿子,灰溜溜地挤出胡同跑了。
谢长明还在后面跳脚大骂:“韩琦!你给老子等着!这事没完!”骂完,赶紧扶住颜清徽,“清徽!你没事吧?这王八蛋没伤着你吧?这……这都什么事儿啊!
这场荒诞的乌龙绑架,成了郢都贵族圈新的笑谈(韩琦“男女不分”的笑柄更上一层楼),也让韩琦对颜清徽的怨恨达到了顶峰,他认为颜清徽是故意穿成那样害他出丑。
然而,命运的齿轮转动无常。当数月后,颜清徽因王士昭构陷、国公震怒、皇帝下旨将其“刺字流放,贬为奴隶”的消息传来,满朝文武噤若寒蝉,无人敢为这位昔日才子、今日“罪囚”说半句公道话之时。
出乎所有人意料,在朝堂一片死寂中,竟是平日最看颜清徽不顺眼、风流纨绔的韩琦,站了出来!
他出列,对着御座上的皇帝和盛怒的国公,一改往日轻浮,罕见地正色道:
“陛下臣韩琦有本奏!”
“颜清徽私通敌国质子,罪证确凿,论罪当诛!然……”
“将其刺字为‘囚’,贬为贱奴,臣以为不妥!”
“我郢国以礼立邦,士可杀不可辱!颜清徽出身史官世家,世代清贵,纵有大罪,亦当留其士子体面,赐其一死或流放边陲即可!若使簪缨子弟沦为皂隶,与贩夫走卒同列,岂非自毁礼法纲常,令天下士子寒心?!”
“臣韩琦虽风流孟浪,行事或有荒唐,但亦知礼义廉耻乃立身之本!鸡鸣狗盗、折辱斯文之事,非丈夫所为!望陛下、国公三思!”
这番话,掷地有声,却未能改变颜清徽的最终命运,满朝皆惊!连颜恪都难以置信地看向韩琦。
韩姐的话被国公驳斥,国公甚至要降罪于他,他却十分不屑一顾。
说完,便昂首退回班列,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别扭、自傲和“老子干了件大事”的复杂神情。他心里或许想着:颜清徽这厮是讨厌,是该死!但老子整他,是光明正大地斗!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把他变成奴隶?呸!老子不屑!我韩琦虽然风流,但绝不是鸡鸣狗盗、落井下石的小人!士大夫的体面,不能这么糟蹋!
这条在未来意外伸出的援手,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微光,也为颜清徽日后绝境中的挣扎,保留了一线渺茫的生机与尊严。而此刻,刚从麻袋中脱身、惊魂未定的颜清徽,与骂骂咧咧的谢长明,尚不知这啼笑皆非的绑架乌龙,竟会在未来结下如此意想不到的因果。眼下,秦国那场关乎赢昭生死存亡的、因三皇子身世而起的巨大风暴,才是他们亟需面对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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