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金辉洒满江面,波光粼粼如碎金。他们谈论着秦国复杂的朝局,三皇子身世危机、安信侯的野心,谈论着赢昭归国后可能面临的挑战与机遇,更深入交流着对治国理政的构想——轻徭薄赋、整顿吏治、重视农桑、选拔寒门、消弭战乱……理想的光芒在他们眼中交相辉映,虽前路艰险,那份共同的期许却如眼前的江水,奔流不息。
“阿昭,此去山高路远,务必珍重。”颜清徽停下脚步,看着赢昭深邃的眼眸,“秦国积弊已深,非猛药不可治。然猛药亦需缓释,刚柔并济方为长久之道。”
赢昭颔首,目光灼灼:“阿徽之言,昭铭记于心。他日若执权柄,必不忘你我今日之志,还天下以清平!”他将颜清徽视为最重要的智囊与精神支柱。
行至一株巨大的垂柳下。柳丝如瀑,在晚风中轻拂,夕阳的余晖穿过枝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天地间宁静如画。
赢昭驻足,转身面对颜清徽。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句沉甸甸的:“……就此别过。”
颜清徽压下心头翻涌的离绪,唇角扬起一抹清浅却坚定的笑意,拱手郑重道:“山高水长,来日方长。阿昭,珍重!”
两人相视片刻,一切尽在不言中。赢昭深深一揖,颜清徽亦还以全礼。礼毕,赢昭不再犹豫,毅然转身,大步走向那停泊在金色水波中的楼船。他的身影在暮色中渐行渐远,最终融入水天一色的苍茫里,消失于天际。颜清徽独立柳下,久久凝望着船影消失的方向,江风吹动他的衣袂,猎猎作响。
时光荏苒。赢昭归秦后,成为了少年将军,凭借其隐忍多年积累的威望。
他并未忘记郢都的挚友与智囊。书信如鸿雁,频繁往来于秦宫与郢都颜府。信中,赢昭常以“少年将军”自励,详细讲述他在边关整饬军务、修筑要塞、抵御外敌的种种举措。尤其对排兵布阵、山川地理之要,他常虚心向颜清徽讨教:
“阿徽见字:北狄新王桀骜,屡犯我云中。彼以骑兵迅疾见长,吾欲以车阵辅以劲弩,扼守峡谷,遏制马速,再以轻骑绕后袭扰粮道,此策可行否?盼复。”
颜清徽的回信总是条理清晰,引经据典,结合山川地理图志,给出详尽的建议,成为赢昭在边关运筹帷幄的重要倚仗。
北疆军营,朔风如刀。程怀瑾初来时,因“罪臣之后”的身份备受排挤,被分配到最苦最累的斥候营,住着透风的破帐篷,吃着最差的伙食,还常被老兵油子刁难。
然而,他骨子里的豁达与傲岸并未被磨灭。一次军中大比,所有新兵都被安排去伺候上官宴饮,唯有程怀瑾以“军令是操练,非侍宴”为由,拒绝前往,独自一人在校场角落默默加练枪法,风雪无阻。
这一幕,恰被巡营的边军副将严锋(一个以治军严苛、慧眼识人著称的悍将)看在眼里。严锋欣赏程怀瑾这份不合时宜却坚守原则的“傲骨”和不畏艰苦的狠劲。他破格提拔程怀瑾为亲兵,带在身边历练。
程怀瑾抓住机会,在几次小规模剿匪和边境冲突中,展现出过人的勇武、机敏和沉稳的指挥才能。他身先士卒,悍不畏死,又粗中有细,很快赢得严锋的信任和部下的敬服。短短一年,便从备受欺凌的新兵,升迁为掌管百人的屯长,在北疆军中崭露头角,实现了用战功洗刷耻辱的誓言。
郢都宫中,谢长明穿着屯卫盔甲,却唉声叹气。他一方面对柳如絮念念不忘,魂牵梦绕;另一方面,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那位端庄贤淑的**李侍郎家小姐**李静姝,温柔体贴,相处日久,也让他心生好感。他陷入两难,痛苦不堪。
他找到颜清徽,像抓住救命稻草:“清徽!我的好兄弟!救命啊!我这心里……跟猫抓似的!一边是如絮,她……她那么好,可我总觉得抓不住;一边是静姝,她对我那么好,我又觉得辜负不起……我该怎么办啊?”他抓耳挠腮,愁眉苦脸。
颜清徽看着他这副样子,无奈又好笑,只得再次化身“人生导师”,为他分析:
“长明,情之一字,贵在真诚与责任。你对柳姑娘,是少年慕艾,求而不得的执念多些,还是真正了解她、能与她相守一生的决心多些?”
“李姑娘温婉,待你真心。你若心猿意马,既伤了她,也辱没了柳姑娘的清名。当断则断,方是男儿所为。既已与李家议亲,便当收心,以诚相待。至于柳姑娘……”颜清徽想起柳如絮那双清冷决绝的眼眸,轻叹一声,“她自有她的天地与选择,强求不得,不如祝福。”
谢长明听着,似懂非懂,但“当断则断”、“以诚相待”几个字,还是重重敲在了他心上。
一个风清月朗的夜晚,颜清徽、谢长明、李静姝(已与谢长明定亲,关系融洽)、柳如絮(受邀而来,依旧清冷疏离)难得齐聚颜府花园小酌。
酒过三巡,气氛微醺。谢长明看着熟悉的庭院,想起太学时光,不禁感慨:“唉,还是当学生好啊!背书挨罚,跟裴先生斗智斗勇,跟韩琦打架……多痛快!哪像现在,天天站岗巡逻,还得应付那些弯弯绕绕的规矩……”他搂着李静姝的胳膊抱怨,“静姝,你说是不是?还有我娘,老嫌你不够热络……”
李静姝温柔地笑着,替他斟酒,巧妙地化解着他对婆媳关系的小牢骚。
柳如絮静静坐在一旁,月光洒在她素净的衣裙上。她听着谢长明的抱怨,看着李静姝的温柔,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寂寥。她轻抿一口酒,声音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父母之怒,世俗之议,于我如浮云。此身此心,唯求自在。婚嫁之事,莫再提了。”她的孤独,是自我选择的高岭之花。
颜清徽举杯,望着天上明月,亦感叹:“朝堂之上,风云诡谲。昔日同窗,或远赴边关的程怀瑾,或困守宫门的谢长明,或……身不由己与赢昭。唯有这月色,与太学梅树下的清风,依旧如昨。”言语间充满了对程怀瑾的挂念。
“给怀瑾写信!”谢长明一拍桌子,醉醺醺地嚷道,“告诉他,我们想他了!告诉他,柳姑娘还是那么好看!告诉他,我在宫里当差威风着呢!”众人失笑,却都觉得此议甚好。颜清徽当即命人取来笔墨纸砚,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共同书写了一封充满温情与鼓励的书信,遥寄北疆。
就在颜府花园其乐融融之际,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一双充满妒恨的眼睛正透过花木缝隙,死死盯着亭中谈笑的众人,尤其是被月光笼罩、风姿卓然的颜清徽。正是王士昭。
王士昭因公务路过颜府后巷,无意中瞥见这一幕,心中嫉恨难平。他正欲离开,却见颜府一个负责外院洒扫的粗使小厮,鬼鬼祟祟地从后门溜出,手里捏着一个不起眼的竹筒。王士昭心中一动,尾随其后。那小厮七拐八绕,来到一处隐秘的信鸽坊,将竹筒系在一只腿上带有特殊标记的信鸽上放飞。
王士昭认得那种信鸽!那是秦国皇室用于传递密信的专用品种!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颜清徽还在与已登基为帝的赢昭秘密通信!
王士昭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狂喜!他仿佛看到了一条能将颜清徽彻底打入地狱的捷径!“私通敌国!”这个罪名,比之前的质子通信严重百倍!国公再宠信颜家,也绝容不下此等大逆!他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开始暗中收集“证据”,酝酿着致命一击。
颜府花园的欢声笑语尚未散尽,夜空中信鸽的羽翼划破寂静。而千里之外的北疆,程怀瑾或许正借着篝火,擦拭着他心爱的战刀,等待着同窗的书信。
然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王士昭阴暗的心房中酝酿。就在这看似平静的时刻,一个沉重的消息如同惊雷般传至颜府——德高望重的颜老太爷,于昨夜在睡梦中安然仙逝了。
颜府的灯笼瞬间换上了刺目的白。颜清徽的世界,再次被巨大的悲痛笼罩。祖父的离去,如同擎天之柱的崩塌,而王士昭在阴影中窥得的秘密,更如同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预示着颜家和他自己,即将迎来前所未有的狂风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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