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京回来后的第二天,蒋暮云一早去公司加半天班。她被Bonnie借去土建组忙了两天,城规组的图积下不少。
起初她时不时走神,后来逼迫自己才专心下来,好不容易把图画完,临下班时事务所的热线切割机忽然坏了,同事说东西急,周末也没人来修,她立即回了趟公寓,把自己的微型切割机暂时拿来顶用。切割机是她在伯克利从机械学院借了材料自制的,一共做了俩儿,一个切金属,一个切泡沫海绵。
大学时候她也有过一个自制的泡沫切割机。学院里的总要排队,不方便常去用,她准备从网上买材料自己做一个,东西还没发,被他先知道了。他立即让她把东西退了,带着她去学校实验室让人帮忙做了一个。
做法并不难,她觉得她也行,他却说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带电的东西尤其危险,你要是自己弄,一个不小心发生意外怎么办?你还画不画画了?她看看自己被他捉住的手,仍然不认为有那么严重,但嘴上并没有反驳。
切割机她总是随身背着,离开淮清的时候却被她留下了。后来她在伯克利自己动手做,旁边有人帮忙看着,说只是一个小机器,要她别紧张,她却总觉得下一刻就要出问题。但一直到现在,切割机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蒋暮云顺利地帮同事把东西切出来,回到工位时坐了坐,又拿出手机翻到通讯录。
号码是她之前跟表嫂要来的,原本她打算这周给他打,但临时去了一趟南京。现在回来了,电话却很难再打过去。
打过去他不一定会接,接了也肯定不愿意和她说话。
她望着手机发了会儿呆,很快切到工作号。约稿的人不少,她一一读了消息然后回复。
绘本馆的编辑也发来消息,是跟她和季扬州确认版税和交稿日期。
交稿前需要先分工,她问季扬州现在有没有空,季扬州却问她有没有吃午饭,说当面沟通起来更方便,还想跟她咨询下文书怎么写。
蒋暮云觉得没问题,两人约好时间地点,她收拾好东西骑车赶去餐厅。
季扬州已经提前到了,见面先把菜单递给她,菜单很厚一本,蒋暮云没有仔细看,随手勾了两道菜,又递回给他。
季扬州见她看也不看一眼就选了,低头一扫,又立即抬头问她:“你喜欢吃芙蓉鸡片和糟汁肉?”
蒋暮云并不确定自己选了这两道,刚才她迅速扫了眼,菜单上几乎都是她爱吃的,她索性就随便选了。
“嗯,你也喜欢?”
季扬州犹豫了下,“挺喜欢的,我是看你选得很快,好像都没怎么看。”
蒋暮云笑了笑,“我有点选择困难症,这里的菜我都挺喜欢的,我就随便选了两道。”
“怎么随便?”
季扬州一脸求学好问的样子,蒋暮云又笑了,“第一页第七道,第二页第七道。我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都是这样点的。”
“每次都是第七道吗?”
“也不是,想到哪个就哪个,有时候都不看菜单,上完菜才知道点了什么。”
季扬州笑着点了点头,“我有个认识的人也这样点菜。”
蒋暮云怔了一怔,镇定地问道:“是小路哥?”
季扬州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
蒋暮云沉默片刻,又说:“以前我们经常一起吃饭,基本就按照这样点。”
“这样挺好玩的,像开盲盒一样,之前我就学小路哥这样点过,但是总是踩雷,我就不这么点了。”
季扬州说着就从菜单上随便勾了几道,又冲蒋暮云笑,“这家餐厅是小路哥发现的,他经常请我们来这儿吃,这里的菜我们都吃过,怎么选都不会踩雷了。”
蒋暮云端起杯子喝水,“你们经常一起出来玩吗?”
“嗯,小路哥经常喊我一块儿,上回去滑雪也是,”季扬州似有犹豫,顿了顿才继续说:“他想要我跟斯瑞哥亲近一点,但斯瑞哥好像不太想,不过上回滑雪是他临时有事才没去。”
蒋暮云默了默,“那你呢?”
“什么?”
“你想跟斯瑞哥亲近么?”
季扬州一愣,这问题还没有人问过他,“其实……我也不太想。”
“那你可以直接说,不然两边都很勉强。”
季扬州又笑了笑,“那也没有,一起出来玩挺好的,而且我很喜欢小路哥,跟他玩很有意思,他对每个人都很照顾。”
蒋暮云没接话,只听他又说:“他之前经常关心我学习上的事儿,他是做房地产的嘛,有时候我说一些专业词汇他比我更懂,去年我生日他还送了我一台3D打印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还这个人情。”
蒋暮云仔细听着,“好都是相互的,他会送给你,说明你对他也很好。”
季扬州挠挠头,“我什么也没做……”
蒋暮云又喝一口水,“你也可以请他吃饭。”
“现在?”
蒋暮云当然希望是现在,“不是,我是说他有空的时候。”
季扬州反应过来,笑着说:“嗯,本来我还在纠结要不要送他一瓶葡萄酒,等他回来我就送吧,再请他吃饭。”
蒋暮云心下一动,“他不在淮清吗?”
“上次滑雪就听他说要去出差,好像昨晚就去了。”
“你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季扬州又是一惊,“现在?”
“嗯,你不是说他很关心你么?你也可以给他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见季扬州在犹豫,蒋暮云暗暗鄙视了一下自己,随即将杯子放下,“我只是随口一说,不是一定要你打。”
季扬州低头看了眼时间,“你说得有道理,我总想着要送点什么给他,其实没什么实质意义。平常都是他喊我出来玩,我怕打扰他,都没怎么给他打过。”
他说着就拿起手机,“他在美国,现在是晚上,应该忙完了吧。”
蒋暮云看着他将电话拨出去,心跳渐渐加快,她重新将杯子握来手里,只听季扬州很快冲电话那头喊了句“小路哥”,隔会儿又说他在外头吃饭,她心一提,下一句就听他说:“我跟暮云姐一块儿。”
蒋暮云垂下眸,杯子松开,正准备找个理由跟季扬州把电话要来,对面季扬州却先开口:“暮云姐,你要跟小路哥说话吗?”
季扬州一脸笑容,将手机递过来,蒋暮云抬眸,却没伸手接,想了想说:“你直接开扩音吧。”
季扬州意会过来,扩音键一按,将手机放在桌面中间。
蒋暮云握紧杯子,“小路哥,我是蒋暮云。”
那头没有说话,隔会儿才听见一声笑,“小蒋,扬州说你们在一起吃饭?”
“嗯,正好有事情要商量,你…现在在美国?”
“对,”他顿了顿,“纽约。”
“要出差很久吗?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又笑了声,听起来像是嘲讽,“不确定,可能一周。”
蒋暮云停顿几秒,“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饭吧,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蒋暮云想,现在季扬州也在,他总不会拒绝她。
她紧盯着手机,那边又没了声音,她正准备再开口,他的声音终于传过来,“有什么事吗?”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儿,我回来还没跟你一起吃过饭呢。”
他笑,“可以啊,你有我电话么?”
蒋暮云还没张口,对面季扬州先说道:“我待会儿给暮云姐,你们应该都换过很多次号码了吧?”
蒋暮云看向季扬州,他显然不知道他们以前的关系,她低下头,笑容敛住,“嗯,待会儿我跟扬州要一下。”
那边没有应,季扬州见两人都没再开口,又将手机拿回去,冲那头说:“小路哥,等你回来我也要找你一起吃饭。”
又说几句,电话才挂断。
12月的加州并不冷,房间里暖气却开得很足,宋小路只觉身上出了一层汗,他站着没动,将手机放回桌面。
落地窗外灯光闪耀,相比其他区,教会区的夜景算不上特别。他前段时间看到新闻,有设计师设计了一座巨型高层建筑,木结构的,说是要重新定义美国城市的天际线。
他视线落向远处,房屋鳞次栉比,要在那里挤进一栋巨楼,估计够呛。
斜对面是一家墨西哥餐厅,门口亮着灯,还没有打烊。
那年他们也来过旧金山,两人长的都是淮清胃,吃什么都觉得没味儿。她本来就吃得少,没两天就感觉给饿瘦了,后来找到一家对胃口的中国面馆,她平常只吃得下四分之一,那次却愣是把一整碗都吃完,连汤也不剩。
他们是夏天来的,她陪他来参观酒庄,顺道也看旧金山的建筑。有葡萄酒火车从纳帕市中心出发,一路经过上百个酒庄和葡萄种植区,火车上也有木头装饰,她说是桃心木雕的,两人一直坐到终点站圣赫勒拿,然后又往回坐。
他们在纳帕谷待了近一周,返程的火车上,她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束花,是玫瑰和蓝花楹,她问他有没有听过一首歌,然后用她那把五音不全的嗓子哼出歌词来,if you’re going to San Francisco(如果你要去到旧金山)……他听得笑出声来,从她手里接过两朵蓝花楹,一边接着她的词唱,be sure to wear some flowers in your hair(一定要在头上戴几朵花),一边将蓝花楹别在她耳侧。
她头发刚烫过,是细细的波浪,将她原来的一丝丝稚气遮住,现在被花一衬,愈发别有一番风情。
窗外景色飞驰而过,两人在火车上接吻。她紧紧抱住他,说只可以给她一个人戴花,又将玫瑰别在他衬衫上,说只有她可以给他戴。他作出不高兴的样子,说这不公平,除非她的花也只给他戴,她点点头,又眨了眨眼睛,说自己要被绕晕了。
她坚持把自己绕了出来,又对他三令五申,自己却并没有信守承诺。
她让别人给她戴花,这也算不得什么,分手之后所有的承诺都不能作数。
只是那天在车里她明明气得不轻,可现在又说要请他吃饭,除了是表面客套,他想不到其他原因。
房间里气温似乎又高了,他觉得闷,刚将窗户一推,身后传来敲门声。
推门进来的是辛勤,宋小路的助理。
辛勤已经入职远舟地产四年,那时她的上司还是项目开发部主管,可半年不到,上司就一跃晋升为远舟的大老板,子承父业理所应当,网络上的一片骂声也在意料之中,戏称他为“最年轻也最坑爹的地产CEO”。
辛勤原本有些憷宋小路,觉得他太凶,癖好也奇奇怪怪。她有段时间领过一个任务,在车上朗读网上给远舟的恶评,而她的上司就坐在旁边,低头翻着厚厚的招标文件,专注的样子让人辨不出他有没有在听。
现在他时不时也凶得很,发火的时候会议室里安静得像灵异现场,但她再也不怵他了。
辛勤一一跟上司确认明天的行程,正准备要走,上司忽然又开口:“后面几天的行程也确认下。”
于是她又一一汇报,一遍顺下来,有两个不那么重要的会议被去掉,所有行程又整体往前压了压。
她不自觉叹了一口气,只见她的上司看过来,笑了笑说:“多出来的时间不加班,自由休息。”
她又觉得那倒还可以,只是她跟着来了这么多趟,老早就呆腻了,不止是旧金山,北美其他地方她也玩过不少,工作一结束她只想回家。倒是远舟地产要遍地开花了。
又听上司说:“这两天你别出门了,留在酒店休息。”
辛勤这两天感冒,原本宋小路就没想让她来,但她觉得自己状态还行,“没事儿,不影响。”
“到时候你男朋友来跟我算账,我怎么说?”
辛勤笑出来,“他跟你挺聊得来的,不至于。”
宋小路跟她男朋友见过不少回,好几次还坐在一起喝了酒。也是在那些时候,她意识到宋小路其实是个挺有人情味的人。她以前给别人当助理,多少会有阶级上的差异,宋小路很多时候也是一副公子做派,但她又慢慢发现,他跟她以往的上司还是有不少差别。
除了正式谈工作的场合,他脸总是很硬很臭,可一旦出了会议室,他逮着谁都能唠两句,说的也跟工作无关,不是问人家手里吃的什么,就是问你瞧着有点不一样,剪头发了吧?偶尔见你不在状态了,会给你拎去办公室闲谈几句。
他把别人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却从不说自己,即便说也很浅,以致于她觉得矛盾,一面认为他接地气,一面又认为他摸不透。
辛勤出门前又看她上司一眼,他望着窗外的夜景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轻轻将门带上。
连续几天连轴转,回国那天旧金山的街道上已经充斥着圣诞的气息,下飞机时淮清在下小雨。
宋小路刚进家门,他爸宋克俭的电话就来了,要他中午一起吃饭,毛奕睫也在。
毛奕睫家在法国做女装时尚品牌,她爸是中法混血,也是EJ集团的老板,她妈则是EJ的总设计师,毛奕睫的名字也取自EJ。去年EJ的中国总部就落户在远舟的1212大厦。
除却这一层关系,远舟跟EJ并没有其他业务往来,宋克俭却跟毛奕睫的爸爸成了茶友,茶余饭后还喜欢充当月老,给自己的子女牵红线。
毛奕睫的性格很招人喜欢,爽朗大方,心思写在脸上,也不给别人任何压力,宋小路很喜欢跟这样的人交朋友。
但无论他是否另外有约,这顿饭他都不打算去吃。前段时间他迫于无奈去吃了一顿,隔天就上了新闻,取的标题堪比台媒水平,不止假,还夸张。这种新闻上一次就足够了。
他迅速冲了个澡,出来时拿起手机,干看一会儿又放下。
等换上一身衣服,司机已经在门口等。车子一路开往餐厅,进包厢时程绮遥已经在了。
程绮遥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可以正常上下班。她原本跟宋小路约的晚上,但被他改成了中午,她坚持来餐厅,他倒是没有拒绝,说上回她在雪场摔了一跤他有责任,这顿饭由他来请。
上回在雪场她当着其他人问他那些话,她早就预料到会被拒绝,不过是在试探他罢了。那次他去机场接她,她回去之后总觉得不对劲,宋小路平常还不至于发疯。后来在滑雪场她大概猜出了原因,所以故意当着他前女友问他要不要试一试,他以往都会明确拒绝她,她就想看看这一次他会不会为了在前女友面前争一口气而顺势利用她。
她做好了被他利用的准备,毕竟当着其他人的面,说出去的话就很难再改,这也恰好合了她的意。
强扭的瓜甜不甜,她得扭下来尝了才知道。可宋小路没给她尝的机会。她倒没气馁,这一次没扭成功,她还能等下一次再扭。
然而今天仍然不行,宋小路一心来跟她谈工作,旁边还带着助理。
她只好暂时放下私心,跟他谈起工作,紧跟着又吃饭。
饭吃到一半,宋小路出去接电话,回来时在窗边停下,又点开手机看了眼。
窗外雨势渐大,他推窗看了会儿,底下有人冒着雨在跑,爽朗的笑声直传上来,他也跟着笑了笑。
身后忽然有人喊他,是程绮遥。
他将窗户重新关上,仿佛还能听到楼下的笑声,他不自觉又笑了起来,转身刚迈出去两步,察觉到另一侧有视线落过来,他下意识回头看过去,脸上的笑一滞,立即就消失了。
蒋暮云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只见他已经转身朝另一头的包厢走了过去。
“是熟人?”
蒋暮云当即收回视线,冲对面的人笑,“一个朋友。”
叶琼瑜见对面的弟弟仍冲那头看,又跟着回头看了眼,“你们都认识啊?”
叶琦珺低下头,看一眼身边的人,声音低低的:“她的朋友,我不怎么认识。”
叶琼瑜听出弟弟语气里的低落,只觉得过分稀奇,可一想想又觉得合情合理。她忍不住往对面两人身上各看一眼,暗暗摇了摇头,又把平板递给他们看,要他们继续给给意见。
叶琼瑜原来住的公寓有些旧了,她爸妈准备给她买一套新的,她看了不少地方,满意的有好几处,价格相差倒挺多。刚刚她跟弟弟心仪的女孩子提了几嘴,她似乎很惊讶,一副你怎么可以花爸妈这么多钱的样子,她愈发觉得她可爱,说反正她爸妈的钱多得花不完,她多少得帮帮忙。说完见她微微张着嘴,最终只是跟着笑了起来。
照片看完,最后选下两处,蒋暮云没有明确表态,却还是表示稍稍倾向于那栋小别墅。她虽然总是在画大建筑,但私心喜欢小房子,甚至越小越好。
叶琦珺则喜欢另一套,说那栋小别墅设计起来有难度,对设计师的要求也更高。
叶琼瑜将蒋暮云的手一捉,“这不就是吗?”
蒋暮云一惊,“我肯定不行的。”
叶琼瑜笑,“为什么不行?”
“我没经验,能力不够,也没有单独设计过别墅。”
“那这次就可以试一试呀,我也不急,还可以随时改,你是怕我太吹毛求疵了?”
蒋暮云正纠结着措辞,旁边叶琦珺先忍不住笑了,冲他姐说道:“别逗她了,你要是想让她来,先让她消化几天,她最怕给熟人做设计。”
“熟人的生意挺好做的呀,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蒋暮云正要开口,旁边叶琦珺又抢在她前头,“不是你,是她,她不讲理。”
他说完还冲着蒋暮云笑,蒋暮云想要解释,却又没法反驳。
叶琼瑜笑着说:“看来我们的蒋设计师很有自己的风格,那我就更得让你帮我这个忙了,我就喜欢坚持自我的人。”
叶琼瑜没再往下开玩笑,她可不想把人给吓跑了,于是又说起了别的。
蒋暮云有些心神不宁,偶尔往斜对面那扇紧闭的门看一眼,正想着该怎么办,下一刻那扇门忽然被推开,里面的人走出来,个子高得几乎要擦过顶上的门框,他并没有往这边看,出门便转身去往另一侧。
蒋暮云垂下眸,略等片刻,随即跟叶琦珺他们说了声,起身去往洗手间。
她顺着长廊直往尽头走,刚到分叉口,脚步一停,回头只见他站在右侧的窗边抽烟。
他头发上似乎蒙着一层湿气,隔着一层烟雾朝她看过来。
他以前从不抽烟,抽烟对味觉有影响,而品葡萄酒对味觉的要求很高。
蒋暮云一时站着没动,只是回望着他。
宋小路也一动不动,等烟雾渐渐散去,听见她开口喊他:“小路哥。”
他听得脸色一变。
她总是这样喊他,开心的时候,哭的时候,从身后搂住他腰撒娇的时候,被他压在身下情难自已的时候,那三个字在她嘴里听起来尤其柔肠百转,又像是蓄着数不清的爱意,他怎么听都不觉得腻。
他的名字时常会被诟病,带有一个“小”字,仿佛人也跟着小气起来。他当然知道家里给他取这个名字的寓意,倒也没多大深意,字面就能看到底。
她却给他画来两幅水墨画,一幅是山,一幅是野马,周围还有细小颗粒。
底下则是她的题字,笔走龙蛇,一句“芥子须弥”,一句“尘埃野马”,说这就是他名字的意思。世间万物,无论大小,以息相吹。
空气里的尘埃似乎也凝滞起来,他仍默默望着她,正如那天在南京的房间门口。
蒋暮云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她走出几步,到了他面前,又喊他一句:“小路哥,你提前回来啦?”
手里的烟燃到了尽头,宋小路揿灭在旁边的烟灰桶里。
随后回头冲她笑,“这么巧?”
蒋暮云又默默往前一步,“朋友正好找我有事帮忙,你最近忙吗?”
他笑容淡了,“有事吗?”
蒋暮云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那天电话里我说要请你吃饭,你什么时候有空?”
“吃饭……你有话要说吗?”
蒋暮云愈发感受到了他的抵触,可仍问:“你不想跟我说话?”
他只是看着她,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正要往前一步,他忽然径直到了她身前,低头喊她:“蒋暮云。”
她仰头看向他,张了张嘴,却没应出声。
他脸色彻底变了,声音往下沉,“那天电话里,我以为那只是你的客套。”
“不是,我……”
“但我觉得该是,”他声音几乎就在她耳边,“我也不觉得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见他说完就要走,蒋暮云伸手要去拉他,他手一扬躲开她,低头看过来时目光冰冷,她动作跟着一顿,两相僵持间,只听身后传来叶琦珺的声音。
“蒋暮云。”
蒋暮云回头看过去,叶琦珺站在几步之外,正一脸关切地看着她:“有什么事么?”
他说着看向另一人,宋小路的视线也落过来,和那日在南京酒店门口,也和大学时的每一次见面如出一辙,淡漠的,隐忍的,带着不屑和敌意。
空气仿佛静止了片刻。
宋小路直直看着对面的人,下一秒他衣服蹭过蒋暮云的手,一刻也不停顿地走了出去。
不好意思,因为要上一个榜单,7号暂时不更,8号晚上23点尽量多更一些!本章发红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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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Merl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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