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绘本馆的编辑签过合同后，蒋暮云和季扬州找了一家咖啡馆继续画图。
季扬州这段时间忙着留学申请，画稿数量差了蒋暮云一大截，现在申请告一段落，等待offer这段时间他可以集中赶一阵，可旁观蒋暮云画完一张图，他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是赶不上了。
他看了看手边的出版合同，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跟蒋暮云又郑重道了一次谢后，他拿出手机给合同拍了几张照。通讯列表里的联系人不少，但他第一时间只发给了宋小路。
蒋暮云得知宋小路要过来后，立即停下手头的工作。他们几天前刚见过，她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面。
等待的间隙，她问季扬州：“你跟小路哥会经常聊建筑么？”
“不算很多，”季扬州思考着，“经常是他问我做了什么作业，他对我们这个专业学什么好像很了解，知道我们要去写生，测古建，连裱纸跟清理糊边这些都知道，不过也就是随意聊一聊，我们出来玩的时候他很少提工作上的事情。”
蒋暮云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知道他以前是学葡萄工程的么？”
“一开始不知道，后来听西桐姐提过，有一次聊天的时候我问过小路哥，他说了几句，我感觉他不是很想聊，就没再问过了。”
蒋暮云一时没说话。
季扬州又说：“我只知道他经常带酒出来，小路哥应该还是挺喜欢酒的吧？”
蒋暮云仍旧沉默着。
以前但凡是认识他的，没有人不知道他有多喜欢葡萄酒。
他是喝红酒长大的，很小的时候就因为在酒窖里偷喝，醉得让大人找不到。他说他起初也不懂，被逼着去上了各种各样的兴趣班之后，他才渐渐意识到，只有每年去自己家酒庄帮忙的时候他才不会觉得烦。不止不烦，还沉浸式地享受。
如果不喜欢，他也不会在家里百般阻挠之下还坚持去读农大，又在周边朋友都进自家公司继承家业的时候坚持去法国留学。
他申请的是勃艮第高商一年制的葡萄酒管理专业，学费生活费由他自己承担，单学费就要十几万。不过他很会讲价，租给他studio的房东是个日本人，法语和英语讲得都稀烂，两人沟通起来很费劲，但500的月租愣是被他讲掉了100，再加上快200的房补，一个月能省下不少钱。可房东也不是白白让价的，给他换了个硬得不能再硬的床，他自己不讲究，每天凑合睡，直到她飞过去看他，他才去买了个床垫。
在她去之前，他爷爷奶奶已经去看过他一次，一起去的还有关雨濛。她并没有生气，他却煞有介事地跟她在电话里解释，说始终跟雨濛姐保持着三四米的距离，紧接着就问她：学到了吗，蒋暮云？她就忍不住笑。
他以前也会吃醋，但去法国之后更甚，偶尔她上课接不到他电话他也会生闷气。她当然也想他，每天挤时间赶作业，想着可以空出一周去看他。有天下课她出来见到雨濛姐，给她带来一袋东西，她打开一看是瓶瓶罐罐，每个里面装着的都是土，标签上标明葡萄庄园的名字。等回到租的小房子里，她又从其中一个瓶子里找到一张一星期之后的机票。
一星期后她去法国，他借来同学的二手雪铁龙，带着她沿着兰斯山东南山麓开了很久，最后抵达安.邦内村。他喜欢葡萄，尤其喜欢黑皮诺，那个葡萄园相比大酒庄要小上很多，他却牵着她逛了很久，一直到太阳下了山，他也不舍得走。
他在一株快百年的葡萄藤边蹲了快半个小时，她没去打扰他，跑去跟葡萄园的管理人员要来两只废弃了的小橡木桶，一只给他，她就坐在另一只上把葡萄藤画下来。还没画完就听他问：蒋暮云，你说我能做出好的葡萄酒么？
那一刻她意识到，即便他再喜欢葡萄，可面对四面八方的质疑，也会有不相信自己的时候。
她过去抱住他，说能，他就笑起来，靠在她耳边说以后要把这里买下来，还说要把她捉来当压寨夫人，她故意说不好，他就追着她跑，最后又跑回那株葡萄藤前，说给它唱首歌就走了。
他说葡萄需要阳光雨水，还需要和谐和愉悦，给它唱首歌，它能活得更久。
他将她手捉过去摸葡萄藤，问她感受到没有，她本来只是想哄他，可仿佛被他传染，那一刻心跳加速，真的听见葡萄藤在呼吸。
他带她一起做酒，然后去酒窖听橡木桶里的酒发酵，里面气泡破裂，时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说他以后想做一款酒鼻子，做葡萄味道的香水，建庄园，成立自己的红酒品牌，要她给他设计logo，还问她暮云这个名字当红酒名字好不好听……
蒋暮云端起咖啡喝下一口，苦得她眉头立即皱起来。
门口有人推门进来，她抬头望过去，旁边季扬州先笑着喊他：“小路哥！”
宋小路大步过来，坐下时看过来一眼，蒋暮云也只是看着他，没有开口打招呼。
季扬州今天格外激动，把刚签的合同递给宋小路看，又让他看自己刚画好的图。
“这是水果绘本，我跟暮云姐各画一半，不过她比我画得好多了。”
蒋暮云见两人都在看她，她开玩笑：“我比你多学了几年，要是画得比你差，不就白学了？”
季扬州傻乎乎地笑，“那也是，不过你画得比大多数人都要好。上次琦珺哥给我看了你几年前做的日历，那上面的画儿也比我的好。”
他说着又冲宋小路解释：“琦珺哥是暮云姐的朋友，他们俩都好厉害。”
蒋暮云忙冲季扬州说：“没那么夸张，你也不差，不然出版社也不会让你画。”
季扬州挠挠头，笑说：“琦珺哥跟你说的话一模一样。”
蒋暮云又要开口，对面的人先问：“还要画多少张？”
“水果这本差不多画完了，暮云姐比我快，已经在画植物了。”
宋小路看了眼季扬州刚切的电脑屏幕，“不是说不用触动的么，怎么又申请了？”
触动是沈西桐家开发的社交媒体平台。
季扬州笑道：“对，是出版社要求的，到时候绘本上市的时候要配合宣传，”他说着看向蒋暮云，“暮云姐，你真的不申请一个么？”
蒋暮云笑了笑，“我就不申请了，你那边有就可以了。”
“以后你自己再画别的，估计也是要配合宣传的。”
“没事儿，那就以后再说，我平时也用不上。”
季扬州说好，低头继续申请触动账号。
蒋暮云见他低下头，视线便肆无忌惮落去他旁边人身上。
宋小路恰好抬起头，两人便对视上。
蒋暮云不想就这么安静地待下去，把提前点好的甜点往他面前推，“小路哥，你要不要尝一尝？这个不怎么甜。”
她声音很轻，宋小路没应，只是直直望着她。
旁边季扬州也听见这一声，猛地抬起头，想了想说：“暮云姐，我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
蒋暮云回神，“什么？”
“其实……其实我们以前见过。”
蒋暮云愣了下，“什么时候？”
“淮清美院校门口，你要去寄模型，我不小心撞到你，把你的模型给撞坏了。”季扬州不好意思地说：“好像……好像是你要寄给你那时候的男朋友吧。”
蒋暮云嘴微微一张，下意识看去对面，宋小路也正看着她，他或许也还记得，只是那个木头酒庄在路上耽搁太久，等抵达法国时宋小路已经回到淮清，而那时两人也已经分手。
有点少，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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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Riesl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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