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很炽热,灼灼地盯着乔咛。
“我……”
乔咛吞吞吐吐地,闪躲着他的目光。
语气有些迟疑。
而就在她迟疑和纠结的那一秒里,她手腕处忽然传来了一道温热。
——楼述不由分说地攥住了她的腕部。
他力气很大,用力牵着她,将她往外带。
乔咛被他的力气带着,不得不从位子上起身。
起身的一瞬间,椅子重重向上翻,发出撞击的声响。
这一声不轻也不重,但旁边显然有不少人注意到了,紧接着循声音看向她和楼述。
众人窥探的目光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乔咛感觉到一阵不自然的脸红耳热。
不过好在他们的位置是在角落,不算太过引人注目。
“楼述……”
她小小声地祈求着,希望楼述能放开她。
怕引起更大的波澜,她躬着身子,特意把脸压的很低。
她很怕。
怕别人异样的目光。
怕别人的偷偷议论。
当然,更怕谢忍安会发现。
谢忍安如果看到她现在和楼述这副亲密的样子,会怎么想呢?
他会很失望吗?
还是……会对她很生气?
亦或者,会不会有……哪怕一丁半点的醋意呢?
乔咛抿了抿唇。
脑海在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原本一直在使劲掰扯楼述的手指忽然松了力道。
楼述后背挺括,挺的很直,熟视无睹地从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穿过。
他目光冷淡,从容自如。
谁要是看的过分了,他便扫过警告的目光。
事情发生的太快,完全出乎了乔咛的预料。
三秒过后,出口的门就在眼前。
也就在这时,广播中谢忍安的声音忽然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漫长的消音,震的耳朵疼。
乔咛感觉脊背一阵后凉。
她觉得,谢忍安一定是发现她了。
谢忍安现在会是什么表情?
她不敢回头看。
手腕处的力道很大,牵着她,没给她停留和继续多想的机会。
楼述夺门出来,乔咛被他的力量牵扯着。
大会议室的磁吸门在他们出来的一瞬间重重合上。
麦克风刺耳的消音声、同学低头的议论声都一并被关在了里面。
新鲜的空气扑入鼻息。
乔咛仰起脸。
天边的彩虹明亮而耀眼,灿烂的不真实。
楼述逆光而立,明亮的光线把他的脸庞照得意气风发。
乔咛回过神来,轻轻把他攥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拨开。
感知到手上的力度,楼述这才不自然地松开。
而乔咛手腕处却已经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红印。
她转了转手腕,活动着筋骨放松。
“弄疼你了?”楼述看着她手腕处那道明显的红痕,哑声问。
乔咛温吞地摇摇头。
她肤色很白,此刻却显得格外苍白。
“还是不开心?”楼述问。
乔咛这下点了点头。
“别不高兴了。”楼述小声地哄。
他其实很不会说话,更别提哄女孩了。
忽然,他想到什么,说道,“你在这儿等我会儿。”
说完,也不等乔咛反应,就立刻迈开长腿往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你干什……”乔咛话只脱口一半,楼述就已经消失在了下过雨后浓密的绿色树荫下。
她只来得及看见他的半个背影。
乔咛叹了口气。
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她绞着手,回去已经是不可能。
脑海里一直冒着奇奇怪怪的想法。
她回看了眼大会议室紧闭的门,心里却期待着什么。
但等了好久,那扇门始终没有再开。
隐秘的期待其实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人一旦有了期待,当期待落空的那一刹那,失望感会加倍卷席而来。
失望的巨浪会将人完全吞没,不留任何一丝一毫喘息的空间。
乔咛眼睛热热的,她知道谢忍安不会出来了。
他是学校邀请回来做宣讲的优秀校友,不能出半分差错。
但内心深处有某个角落,却在希望他能够为她打破一次常规。
一阵嘈杂的轰鸣忽然响起来,从远处绕到她面前。
巨大的轰鸣声掀起一阵热风。
乔咛眯了眯眼,本能抬手掩盖。
“走。”
清澈的少年音色。
乔咛睁开眼,只见楼述单脚点地,跨坐在黑色机车上,他抬手往上别开护目镜,露出漆黑的碎发和一双亮亮的眼睛。
她迷茫地看着他,下意识脱口问:“去、去哪?”
“把你抓走,卖掉。”
楼述张嘴就是一段胡诌。他这人嘴巴没遮拦,惯爱跑火车。
他从车上下来,一把解开自己的头盔。
黑色的头发被重重的头盔压的有点乱,他一手随意往后拨了拨凌乱的碎发,一手拎着头盔往她走来,然后毫不犹豫地把头盔按在她的头上。
头盔好大,乔咛视野里顿时一片黑。
楼述没忍住,喉间滑出很低的一声闷笑,弯腰帮她把头盔扶正。
“没办法,先凑合着。”
边说边抬手帮她把下颏处的锁扣搭上。
他手心很热,但不知为什么,滑过乔咛小巧的下巴时,却一直在细微地抖。
以至于简简单单的一个搭锁扣的动作,都磨了大概一分钟。
“好了。”
他系好后就没再敢看乔咛的眼睛,耳廓边却沾着点不自然的红。
乔咛懵懵地怔在原地,手下意识地回握锁扣,轻轻摸索着。
头盔好重,她被压的有些不习惯,只要一低头,头盔就会自然下滑。
一下滑就又会遮住视线。
没办法,她只能勉强仰着头,这样头盔才不会乱跑。
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带着点欲盖弥彰的可爱。
楼述没忍住,伸出手想揉她的脑袋。
但手在空中悬停了一会儿,又觉得这样太亲密。
于是转换了思路——勾着手指在她头盔上轻轻弹了下。
“啊!”乔咛不安地叫了声,然后伸出手去护住头盔。
楼述勾着唇转过身跨上机车,说话的时候压着喉咙里的笑:“走。”
他比例很好,长腿慵懒搭着,伸手发动引擎,排气管哔哔哔往外冒着热气。
一双限量版倒勾耐克为了省力气,被他随意地磨着,一点也不心疼。
乔咛护着头盔,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头盔很笨重,锁扣一不留神就容易硌到她喉颈间的嫩肤,所以她只能伸手卡在锁扣和皮肤之间。
楼述只是笑,语调里透着些漫不经心,解释刚刚那个玩笑:“逗你玩的,没想拐卖你。”
他目光侧过来,看了乔咛一眼:“上来。”
乔咛犹豫了一下,又回头看了眼门。
没开。
她垂着眼眸,小心翼翼地坐上后座。
“抓紧点。”楼述沉默地提醒道。
乔咛想了想,抓住了他的衣角。
勉强也算是个着力点。
楼述低下眼睛,看着她抓住自己衣角的手。
握的很紧。
可以看出来某人很害怕。
但又很有分寸。
楼述拿她没辙,拧动加速,机车以一个他平生从没开出过的慢速度驶了出去。
只留下一片热气。
彩虹一点一点变暗。
美好的事物存在的时间总是短暂。
流光幻化成支离破碎的淡淡水墨。
“谢忍安!你疯啦!”夏静雪推开门,从身后追出来,气喘吁吁。
谢忍安刚刚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道,宣讲讲得好好的,忽然一阵长时间的沉默,最后忽然草草结尾。
这和他们原先定好的计划是完全不符的。
谢忍安背对着她,背影沉默阴冷。
夏静雪从没见过谢忍安这副样子。
他站在原地,只来得及看见乔咛坐上别人的座位。
因为来的太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去。
他们亲密的有些过分。
谢忍安脸色很不好看,沉默地停在原地。
彩虹已经消失了。
-
风在耳畔呼呼向后疾吹。
乔咛的发丝被风高高吹起。
楼述有意开的很慢,但她还是很害怕。
握着他衣角的手心已经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
很胆小。
车辆在各种狭窄的街道自由穿行,嘈杂的轰鸣声响彻各个角落,引得路人不断回头张望。
楼述就是这样性子张扬的一个人。
和乔咛这样畏惧其他人目光的胆怯性子完全相反。他喜欢、甚至享受别人的目光。
机车行了很久很久,久到乔咛的手心出了一遍又一遍的汗。
终于,楼述停了。
“喂。到了。”
他停下机车,轰鸣声戛然而止。
乔咛好不容易习惯嘈杂轰鸣声的耳朵反而在嘈杂声停下之后一直嗡嗡作响。
楼述立好车。
乔咛还呆呆地坐在后座上,像是还没反应过来,目光有些凝视。
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楼述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下不来?”
乔咛握着锁扣,颈部的皮肤被磨的慌。
她摇头:“没有…”
只是腿坐久了,有点软。
下一秒,视线里伸过来一只手。
乔咛略滞了下。
然后顺着那只朝她伸过来的手缓缓向上看。
楼述表情有些无奈:“搭着。”
乔咛耳朵忽然漾起一阵莫名的热。
她缓了缓劲儿,没有去碰他的手。
而是自己一个人,慢慢地靠着后座边沿蹭下来。
楼述的手就那么尴尬地在半空中悬停了会儿。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自觉地帮她解开了头盔。
失去了笨重头盔的束缚,视线逐渐清朗起来。
乔咛头发被压得有些乱。
她小心地伸出手摸了摸头顶凌乱的碎发。
楼述随意将摘下来的头盔搁在把手上。
此刻,他们两人正站在一座大桥上。
这是一座废弃了的大桥,周遭宁静,远处是各种各样的工厂,浓烟从烟囱里冒出,向天空刺去。
滚滚不绝的江水流经整座城市,流淌过他们俯瞰着的脚下,又匆匆向前方奔涌,片刻也不停歇。
而在他们的头顶,明亮的彩虹颜色正在逐渐变淡,一点一点消逝。
轰隆作响的流水声似乎卷走了所有的烦心事。
乔咛心里打着的结,有了解开的迹象。
“终于追上了。”楼述站在她身边,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高架桥上风很大,吹动他的下衣衣摆,将他浓密的黑发向后背梳,露出少年清秀的额角。他站在高桥上俯瞰睡眠,眼神里是说不出的自由和张扬。
“追上什么?”乔咛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是说好带你看彩虹?”楼述侧着脸,微微看她一眼,嘴角却是勾着淡笑,“喏,追上了。”
彩虹的光晕越来越暗淡。
天色向晚,天空在慢慢变成一种很奇怪的颜色。
像是,五彩斑斓的黑。
乔咛看着天空不说话。
“喂。心情好点了没。”楼述转过身,双手随意搭靠在金属护栏上,看着乔咛问。
“好一点了。”乔咛如是说。
至少现在比刚才好很多了。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来这儿,”楼述身上的短袖被适如其来的风吹得鼓起来,他斜昵眼,目光很温和地看着乔咛,“听一会儿风,就什么烦心事也没了。”
“是啊,我也觉得。”乔咛上前两步,也学着楼述的样子,把手搭在护栏最上面。
不过她不敢像他那样背对着护栏。
她胆子很小,未知于她,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她闭上眼睛,感受风流动在耳边的声音。
吹着她的鼓膜,闷闷的响。
耳畔的碎发一摇一晃,她一直紧皱着的眉心忽然舒展开。
“这样才对。”
她忽然听见楼述这么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啊,什么?”她迟钝地睁开眼。
也就在这时,楼述弯腰,向她附耳过来。
她听见他一字一句地解释:
“我的意思是,乔咛,我不愿看见你皱眉。”
-
天色快黑的时候,乔咛才被楼述送回到别墅区外的保安亭。
不知怎么地,她不敢让他送她进去。
她背着书包,兀自一个人进去。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她握着书包肩带的双手紧紧揪着。
没走两步,她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
——是谢忍安。
他换了件黑衬衫,就站在不远处,目光冷冷地。
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
乔咛心跳完全乱了,刚想抬脚走过去,双脚却很不听话地钉在了原地。
反而是谢忍安抬起脚步,向她走过来。
乔咛看着他脸色不虞,但却一步一步,越走越近。
黑压压的天空看起来压迫感很强,令人无比窒息。路灯投落下凛冽的灯光,将谢忍安的影子映在地上。
这一定是乔咛此生最难忘怀的画面。
时间像按下了暂停键,一步一步都被增添上慢动作。
谢忍安脸色很难看,阴冷的可怕。
乔咛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近,很快就只剩下不到一米。
谢忍安高长的黑色影子将她完全笼罩,她鼻子一酸,装作若无其事地先开口:“哥,你怎么回来了……”
她已经尽可能装得自然,但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手腕处压过一道男人的力量。
谢忍安强势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垂着眼眸,什么话也不说。
路灯将他的五官磨出阴影,深邃而立体。
他眸光向下低着,落在被他紧握着的她的手腕处。
——这个地方,刚刚被另一个男人碰过。
而且恰好被他亲眼看见。
一种指尖忍不住加重了力道。
乔咛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细密的疼痛。
“哥哥……你弄得我好疼……”
她轻轻“嘶”了一声,忍不住出声道。
果然,下一刻,手腕处的力量稍减了几分。
谢忍安抓着她手腕的手向下滑落,就势牵住了她的手。
温热的触感纠缠进乔咛的手掌心。
她瞳孔微微放大。
感觉到自己的手正被牵在了他宽厚的手掌里。
他右手指腹间细细的茧磨着她细腻的皮肤。
带来温厚真实的安全感。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自然地牵着她一样。
可是现在,性质却完全变了。
谢忍安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牵着她往家的方向走。
没有质问,没有疑问。
他情绪淡的看不见。
乔咛心底那阵失落感又翻山倒海地漫回来。
可手心却不争气地在出汗,她活动了一下手指,却被谢忍安抓得更紧。
像是生怕她会再一次从他身边逃走似的,他索性张开手指,一点一点用力对进她的指缝里,强|迫她与自己十指紧扣。
直至扣得严丝合缝,紧的不能再紧。
乔咛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感觉。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和谢忍安十指紧扣。
感觉……有点奇怪。
谢忍安不说话,她只能看见他挺括的后背。
黑色衬衫像浓稠的夜色,路灯打在他们两人身上,落下一前一后两个影子。
乔咛边被他带着不由自主地往前走,边忍不住猜测他此刻心里会在想什么。
但她失败了。
她什么也猜不出。
一路进了电梯。电梯徐徐上升,狭小密闭的空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乔咛低着头,不动声色地盯着被他紧紧牵住的手。
严丝合缝到没有一丝空隙。
电梯“叮”地一声到了。
别墅里没开灯,只有一圈微弱的壁灯灯带。
谢忍安绕过灯带,继续牵着她往前走。
乔咛很不习惯这样的黑,也就没留心脚边,被磕着绊了一下。
“当心。”谢忍安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乔咛感觉到他牵着自己的手在发力,不然自己定是要摔了。
不过她心头稍微舒畅了些。
原因无他,只是刚刚一直沉默不语的谢忍安忽然说话了。
这让她心底熄灭的火焰又重新跳亮了。
至少这能证明,谢忍安嘴硬心软,其实还是在乎她的。
哪怕一点点,对于乔咛来说,也就足够了。
她从小就是个不贪心的人。
从没想过要单独去占有某样不属于她的东西。
所以,某些时刻只要存在过,那么对她来说,就是一件足够她开心好久的事情。
她启齿,试图打破这僵局:“哥哥,你去哪里……”
刹那间,她整个身体忽然就着墙边被狠厉抵住。
也就在这时,谢忍安终于开口说话了。
只不过,并不是严厉的质问,更不是生气的责骂。
而是一句平淡的陈述句。
音色很哑,猜不透情绪。
他说——
“你和他,挺亲密的。”
吃醋了吗,好难猜啊[眼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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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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