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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牵缘

愿望并不会总是实现,正如死亡是一切的终点,时隔多日传来的事薄将军与薄竹星战死的消息。

皇帝正忙着找新的将领接替他们的自责,可惜诺达的朝堂那么多的人竟无一人敢领兵前去。

他们在朝堂上争论是战是和,是割几座城池以求一时安宁还是死守战线打退敌军。

薄盛星那几日没有去大理寺当值,而是在家里待着,薄红绡也在她身边陪着。

其实对于这个朝廷来说,争论的结局似乎是注定的,皇上老了,没有血战到底的想法,更何况如今朝中竟无一可用的将才。

只是当求和的消息传来将军府时,薄盛星崩溃了,她抓着薄红绡的肩膀说:“原来还在奋战,如今却要求和,那为何我父亲我弟弟还要去打那一场仗,他们死在那儿究竟是为了什么,求和就真的能换来安定么!”

那一日薄盛星哭了很久,甚至想要冲到金銮殿和皇帝说她去领兵打仗,薄红绡拦住了她,在一片退败的氛围中,皇上就算同意让她去,也不过是再多死一人。

她最后对薄盛星说:“我会改变这一切,或许明日清晨,就又是太平盛世。”

那片战场上死了太多人,很少有人能说清战争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却有无数人知道战争带来了什么,他们亲身经历战争痛苦大部分时候又无法得到战争带来的益处。

那日薄盛星睡下后,薄红绡用土遁之法只身一人来到了灵池,那里的空气中似乎都带着血腥气。

今天两军似乎并未交战,但灵池被再次攻下恐怕也只是时间问题,连年的战争死去了太多人,凉州和灵池一个在最南边,一个在最北边,但凉州是除京城外的最富饶之地,而灵池却是民生凋敝。

陨石块这种东西薄红绡用起来得心应手,就如同种星火一般,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但司命星君和她说,不要过多的使用自己的本源力量,那对自我是一种损害,要办多大的事,就用多大的力量。

就像这世间的大多数事物原本并不会受到陨星的影响,她不必过多地用她本身的力量来影响这世间。

但薄红绡偶尔仍喜欢丢出一丝星火来投石问路。

但若想结束这场战争,光靠她在天界学来的那些东西是远远不够的。

薄红绡坐在一块漂浮在夜空中的陨石上,又看望北方。

风裹挟着寒意吹过,她听见冤魂的呼喊,战争是比天边陨星更加残酷的东西。

它们带来毁灭与死亡。

夜幕盖下,众生昏睡。

薄红绡闭上眼向天边望去,她看见星火坠落,直至整个世界都被星火点燃,它侵入世界的每一处脉络,清洗亡魂的痛苦与亘古的冤仇。

敌军被她移至肃河后,又将肃河周遭的生灵尽数移走。

而后星火撕裂肃河,宽达百丈的峡谷凭空出现,从西边的珏山一路延伸入海。

或许有顽固的生灵能跨越这百丈的距离,但战争想必是做不到了。

星火退去后,被滋养的土地上仍旧会有新的可能与希望。

薄红绡睁开眼,跳下了陨石,又土遁回了京城。

她或许不该这么做,但她很少有强烈想要完成一件事的想法,所以她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

又或许她做的这件事并不正确,但又如何呢?

起码这个行为的结果叫战争结束。

这很好,不是么?

第二天早晨,薄盛星的情绪似乎平静了些,但她仍旧无法忍受朝廷的无所作为。

薄红绡又不能直接告诉她战争不可能继续了。

她只能设法转移薄盛星的注意力。

“这段时间不仅是战争的时,京城之中案件频发,我们还是先把大理寺的事办好吧。”

人一旦忙起来就容易短暂地忽略一些事情。

等到薄盛星再度从繁忙的公务中抽出身,听到的就是北方传来的停战的消息。

或者说是战争被迫停止的消息。

一夜之间,绵延数千里的峡谷彻底隔绝了两地 ,无人知晓此等奇景如何形成。

战争结束了,但它所带来的伤痛又要用数年来麻痹。

薄盛星大部分时间仍旧很沉默,薄红绡偶尔会带着她去京城附近到处逛逛,但这仍旧不是最大的问题。

朝堂之上总有政敌,原先那些看不惯薄将军的人趁着薄家这剩下一个义子一个女儿专门在朝堂上刁难薄柠,也有人专门上将军府挖苦薄盛星。

但起码薄柠作为皇帝宠臣,日子还算能过。

只是皇上的时日也算不得多了。

她曾委婉地问过薄盛星,愿不愿意就此离去。

而薄盛星只是说:“这里的一切,是我父亲几十年守护的东西,我当然不能就此离去,不仅是这个越发腐烂的朝堂,这个刚喘过气的国家,还有那些生活在将军府中的所有人,我当永生守护这里。”

薄盛星的状态似乎渐渐好了起来,只是越发沉默。

忽然有一天,她回家时带回来一只赤狐崽儿,她说是在山上转悠的时候捡回来的,起名叫七条。

薄红绡也不知道她忽然独自去山上转悠干什么,只是默默得接过来照顾小狐狸的任务,毕竟薄盛星天天要去办案。

很快便到了新年。,

只是这薄府里越发冷清了。

薄盛星把她叫到房顶上守岁,今天天气不错,星星很多。

薄盛星躺在房顶上看着天空:“原先他们在时,每逢新年,我们就会被父亲叫上来看星星,父亲说人死后就会变成一颗星星,每年都来看看星星,也让星星好好看看我们,让她知道我们也在念着她,我们这一年都过得很好,小时候的我对此深信不疑,但是如今这里就只剩下我了。”

“所以他们现在都在看着你的。”薄红绡想要拉起薄盛星,微笑着看着她说:“高兴一点,嗯?”

“不,现在我明白了。”薄盛星转头不去看她,只是又喝了口酒,说:“我当时能很快地相信这个说法,不是我接受了故事,而是我身边还有父亲和弟弟,总有我所能看向的。”

这个时候薄红绡或许应该说什么,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着你,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但她并不能这么说,她总归是要回到天上去,她不可能永久地停留在人间。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她的任务,可若有一天红线能系上了,她还是得走。

又或者说,正如神仙不可私自下凡,她也不可长久地留在人间。

薄红绡看向夜空,忽然见得流星雨出现,便连忙推了推薄盛星的肩膀:“是流星,许个愿吧。”

薄盛星只是伸出手挡在眼前,在她的严重,流星雨从她指尖划过,转瞬间便消失无踪。

“时至今日,我才知晓远隔万里的星辰并不会为谁而停留。”

-

第二天薄盛星便被叫去了宫里,薄红绡施了个隐身术也跟了过去。

皇帝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让薄盛星嫁给蔺铭诚。

就像命运弄人一样,薄红绡最初的目的似乎就要这么达到了,但这真的算是姻缘么……

皇上的想法是让薄盛星这个角色嫁人后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她从今以后只用薄柠的名号行动,又或者干脆让薄柠这个身份直接消失,就当他辞官回乡,皇帝时日无多,他还是希望薄盛星最后能有一个好的归宿,四皇子是当今太子最喜欢的弟弟,四皇子又不争皇位,若是能嫁给四皇子,今后太子也会一并保护薄盛星。

兄弟情分在争权夺位之时又能存几份,虽然四皇子确实没什么竞争力,总之红绡并不怎么认可这种做法。

但薄盛星却是在考虑这件事,毕竟她首先要保全自己,韬光养晦最后才能真的改变些什么。

薄将军在朝中有不少朋友,关键时刻总能用上,但还不是现在。

而薄红绡在皇帝提出想法时就闭上眼看了薄盛星身上的那团星火,不知何时消失的。

所以说失去了星火的禁锢,这是命运在走向正轨吗?

薄盛星嫁给蔺铭诚是一件早就该发生的事……

那天薄盛星从宫里回来,并没有告诉薄红绡发生了什么,一切似乎还没有变化。

忽然有一天,薄盛星告诉了薄红绡她的决定,这是选择的结果,薄红绡似乎并不能参与她的决定她说:“过两天皇上的寿宴上,就要给我和肃王赐婚,你会支持我的,对么?”

薄红绡并不理解这件事情,但她总有能理解的东西:“盛姐姐,你喜欢他吗?”

“我现在哪有心情谈喜欢,我只是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薄盛星是这么说的。

皇上的寿宴上,他给蔺铭诚和薄盛星赐婚后,薄红绡遵从薄盛星的想法,给他们系上了红线。

她本想先和天上说明一下她的任务情况,却发现仍是联系不上。

所以说她一开始就是被丢下来的吗……

他们不要她了。

不知道从何时起,薄红绡觉得她和薄盛星之间的联系忽然就断了,人间似乎有些抓不住她了,她好想把自己藏起来,远离这尘世,这种感觉在薄盛星接圣旨的时候尤甚。

原来她还可以藏在天上的哪个角落,现在她要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躲起来。

或许是深山老林,或许是荒凉孤岛。

她需就此离去,再等到薄盛星成婚后,她就该走了。

薄盛星的婚期定在了下个月,这期间二人没怎么见面,她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薄红绡其实并不喜欢到处跑,在多方考察后,她看上了京城东南方的那座小延山,山势陡峭,一户人家也没有。

选好地方,薄红绡每日就忙着在山上建一座竹屋。

偶尔帮薄盛星准备一下婚礼用的东西。

薄家已经没有人了,薄盛星出嫁那天是红绡送的。

她隐身一路跟过去,完整地了人间红事,所谓月老牵线,是否就是为此。

蔺铭诚还在前厅和那些客人说话。

薄红绡则进了婚房,她在薄盛星面前站定,说:“盛姐姐,新婚快乐。”

忽然听见的声音把薄盛星吓了一跳,她掀起盖头就看见薄红绡站在面前,“你怎么来这儿了?别让人看见。”

“我是来告别的。”薄红绡说。

薄盛星似乎并不惊讶,只是仍旧表现出一丝伤感。

盛姐姐问她去哪,她其实也不知道,她明明只是要在京城边地一座小山上把自己藏起来。

“你要回家,回山里去吗?”

薄盛星是这么问的,薄红绡这才想起她原来说过她家在一座山里。

“是的,要回山里。”

薄红绡记得她是这么回答了。

然后薄盛星给她们倒了两杯酒,喝下就当是告别,以后若想重回人间也可以再来找她。

酒这种东西薄红绡以前并没有喝过。

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这玩意儿并不好喝,可为何仍有无数人沉溺于此。

或许是她不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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