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某天,余尚在出租屋里收到了一个好友申请。
在看清楚昵称的一瞬间,余尚心底闪过很多种情绪。有兴奋意外,也有无措迷惘。
这些情绪交杂在一起,像理不清的线条,在心底打了个死结。
余尚摁灭手机,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心底却一直忍不住地去想象那个昵称,想象发生了什么。
余尚难得的生出害怕畏缩的心绪,因为那个人的昵称是他十几年都未曾听到的名字,是他最熟悉的陌生人——
余万何。
也是他曾经无比思念的,父亲。
良久,余尚重新打开手机,看着父亲的好友申请。
看了很久,也脑补了很多,仿佛在余尚的潜意识里就已经默认了是个不好的结果。
余尚一咬牙,通过了好友申请,随后马上查询最近一班的车,想都没想就买了票,然后冲出屋门。
因为出门急,也没带任何能充电的东西,此时手机已经没电了。余尚一路上都忐忑不安,想看看有没有新消息,但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这种不安一直萦绕在余尚心头,没有答案,只剩慌乱。
时间越久,余尚越慌乱。无论怎么劝说自己冷静都无济于事,心里有两种极端的思绪在打架,一个认定此行是悲伤的、是不好的;另一个是余尚仅有的一点理智,劝说自己不要过早下定论。
仿佛有好几个世纪那么久,余尚终于到了下车站,一出车站就立马拦了出租车,在车后座努力维持镇定地说出目的地的名字。
或许是离真相越来越近了,余尚忐忑的心绪有被安抚到,看着窗外仍旧熟悉的景色,原本坠入冰窟的心脏逐渐回温。
理智重新夺回主导权,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余尚问司机要了一个充电宝。手机刚开机就收到了很多信息,以及无数的未接电话。
他看着父亲的聊天框,心绪渐渐稳定。
他的父亲没多说什么,只是说了:
“没关系,不要着急。”
“在家等你。”
一刹那,余尚心底涌现出了许许多多的酸涩,尽管十几年没在一起生活,他的父亲依旧能用几句话抚平自己的心绪。
可是平静过后,余尚心底还是不可遏制地生出些许埋怨。
说完全不埋怨、完全理解他,那是假的。
余尚只能劝说自己,等到家再说吧。
几分钟后,司机停到了单元楼下,余尚微微颤抖地按了电梯,轻颤着找出对应的钥匙,缓缓开门。
只转了一圈,说明家里有人。
余尚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家门。
家里的陈设布置都没变,还是熟悉的,发生过很多欢声笑语跟歇斯底里的地方。
沈菁语依旧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余尚。
岁月划过她的脸庞,已经生出些许皱纹。但皱纹仍旧圈不住她主导者的气势,她依旧仪态端庄。
“妈。”余尚照常换鞋,坐到沈菁语身边。
厨房传来一阵叮当响,沈菁语轻轻叹了口气:“你坐会儿,我去帮他。”
余尚当然坐不住,起身追上沈菁语。
在踏进厨房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十几年未曾见面的亲人。
仿佛是有心灵感应一样,余万何轻轻转身,有些惊讶地看着余尚。
没多说什么,只是无奈地笑着:“尚尚长大了。”
余尚没说话,只是盯着父亲的身影,看着他跟小时候似乎没什么变化的身影重叠,心底有无数个问题想要质问,想要诉说。
他隐忍了一路,未曾发泄出的埋怨与思念在对视的一瞬间化作浪潮,冲刷着脸颊与心脏。
看着余尚这样,余万何突然有些慌乱,一时间手足无措,笨拙地站着。
一个厨房装了三个人,空间显然是有些狭窄。余尚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走出厨房,默默地坐回沙发上。
没过多久,余万何端着炒好的菜摆在桌子上,轻轻地坐在余尚身边。
两个人别扭地坐着,还是沈菁语先开口:“吃饭。”
像是接收到了指令一样,两个同时端起饭碗吃饭,余尚莫名被戳中笑点,没忍住笑了一下。
这一笑,似乎彻底打破了父子间矗立的坚冰,余万何放下碗,打量着余尚。
“他前段时间就回来了,一直不知道怎么见你。”沈菁语平静地说。
余尚看着余万何,还是没忍住问了一个问题:“你这十几年都干什么去了?”
余尚只知道是个很重要的工作,可其他的自己一概不知。
“是国家级别,需要保密的工作。”余万何说,“原本没这么快回来的,但是我被调到了其他岗位,所以就快了很多。”
余万何偏头看着沈菁语,饱含歉意道:“对不起,这几年你辛苦了。”
沈菁语瞥了余万何一眼,也没说什么。
晚上,余万何推开余尚的房门,想跟余尚聊聊天。
“听说,我走了之后你妈妈就带着你搬走了。”余万何从余零荞那边问出来了一些四年前的事情,他没觉得多么不能接受,可能是经历过很多事情之后看淡了。
“我不反对,起码知根知底。”余万何开这玩笑说。
余尚没说话,这几年心底里一直在逃避谈论这个问题。
一个是自己不想再去回顾,另一个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余万何拍着余尚的肩膀:“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其他的我来解决。”
“我也想,接着这个机会弥补你们。”余万何道。
余尚轻轻叹气,他没有想让余万何弥补什么。
他知道事出有因,也知道余万何不能推脱,那也是他的职责。
不论怎样,风浪已经过去,此时风平浪静,遗憾可以留给未来的回忆去润色,去改写。
几天后,余万何带着沈菁语要出国旅游,临走时还狡黠地冲余尚眨了眨眼。
余尚也没多说什么,准备收拾东西回B市。不经意间,他看到了客厅展示架上的一座奖杯。
是之前在一中演讲比赛得到的,似乎是被摔坏过,后续又被人细心地修好了。
余尚看着,没在说什么,锁好门走向车站。
时间果然会解决很多问题,但时间解决问题的方式往往太过漫长难捱。
所以人们才尽力去追赶时间,想比时间更快地解决问题。
可是时间永远比人快走一步,就像闪电永远比雷鸣提前一瞬。
所以总是事与愿违,只能交付给时间去解决。
余尚回到出租屋,把从家里带来的东西收拾好,恰好辅导班的校长给余尚发来了排课表,余尚顺路买了杯咖啡就去上课。
时间是在流逝,但是时间经过的地方总会留下痕迹,或多或少,见证了时间曾经经历过这一节点。
几天后,余尚收到了余万何发来的照片。
余尚看得出来,沈菁语的态度似乎在一点点转变,虽然细微,但也并不是没有。
良久,他摁灭手机,继续准备着下节课要用的资料。
转变是需要时间的,重逢也是。
这一晚,余尚心底对于重逢的憧憬又悄悄萌芽,时间见证了这一节点,悄悄地为这颗萌芽吹了阵风。
这里没有那么多柳絮,但是依旧惹得心脏深处缓缓悸动。
影子追随着的光芒,又隐隐焕发了生机。
上一章是第三年,这里是第四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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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亲人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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