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风很大，祁淮身体机能退化很快，几乎过一会儿就会咳一次
赵温看不下去了，他估计祁淮再咳一会，又得躺医院了
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面包，全部捏碎洒向空中，引得一众海鸥夺食
祁淮：“你干嘛”
赵温拉起他准备往回走
赵温：“干嘛，你说干嘛，你再这样咳下去，我估计都赶不到医院 ”
祁淮抽出胳膊，缓缓跟在后面，无奈的笑了笑
赵温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扭过头看向祁淮
“唉，我突然想起来，你易感期是不是很久没来了，本来好几次都想问的，当时检查的时候就发现不对，但每次都被你糊弄过去了，你实话跟我说”
祁淮微微垂下眼眸，将神情尽数隐藏在帽檐下，叹了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儿
“确实…没什么好隐藏的，已经一年没有来了吧”
赵温顿时倒吸一口气，胸腔忍不住发颤
因为气的
他是个医生，还是个研究信息素方面的医生，他明白易感期失常，代表什么
第一种可能 ，就是人老了，腺体自然退化，第二种就是腺体损伤严重，无法继续供应信息素，导致腺体出现伪退化，这种情况非常严重，二现在祁淮很可能是这种情况
赵温因为生气，呼吸都有点发颤，虽然说他和祁淮从小斗嘴斗到大，在外人看来，见面都会掐的那种，但是他打心底里认可这个朋友，把他当成那种共患难的朋友
赵温脸色有些阴沉，将头扭向祁淮，偏偏那人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妈的
赵温过去直接揪住祁淮衣领，动作有点粗鲁，将他按在桥边的围栏上
在外人看来这感觉是在欺负人的标志，如果忽略祁淮比他高半个头的情况下，但这些丝毫不影响赵温现在心情非常不好，想揍他的冲动
“在那么早的情况下，腺体就开始出现退化，你为什么不上医院，觉得自己逞能很牛吗，祁淮，我要不是看在你身体的情况下，我TM现在恨不得想揍你一顿”
祁淮被拽的，身体往前猛地一窜，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
“你先放开我”眼神往周围看去
虽然说是傍晚，但海鸥桥上仍然留有大量游客，被这里的举动吸引了目光 ，已经有人开始围观，赵温也觉得影响不好，放开了手，从兜里摸出一包烟，点燃往嘴里送
祁淮看见顺手捞了根，赵温瞥了眼没管他，大概也觉得祁淮无药可救了
两人就这样站了一会儿，吹了会儿海风，赵温也慢慢冷静下来
“祁淮，你的信息素等级很高，抑制剂不会让你舒缓，反而会让你更痛苦，只有Omega的信息素材可以压制你的信息强度”
赵温慢慢吐出一口烟，继续道
“据我所知，宋池是一个信息素等级很低的Omega，他可以三四个月不来发情期，或者说你的一次终身标记可以让他一辈子不来发情期，即使是偶尔来几次，普通的抑制剂就可以缓解”
赵温缓缓扭头看向祁淮，烟雾笼罩下祁淮的眼神看的不是很清晰
“你不会想告诉我，你不来医院拔除腺体中的子弹，只是为了维持信息素的正常稳定供应，而不被宋池发现吧，虽然说这个猜想有点扯淡，但宋池确实有可能猜到，在或者说，你不想因为受伤而获取宋池的同情，虽然也有可能，但我觉得这更像是一个愚蠢的人做出来的，你说呢”
赵温眼神有些锐利，几乎把所有的可能都抛了出来，逼的祁淮没有任何退路，他几乎猜的**不离十
祁淮手中的烟已经过半，习惯性的将烟头掐灭，滚烫的火星粘上皮肤，像是没有痛觉般，仅仅只是将手指搓了搓，表情没有一丝的变化，如果仔细观察 ，他右手大拇指处因为火焰烧灼留下的疤痕，显然经常干这种事
祁淮伸手准备再去捞一根，但赵温手缩得快，神色有点不善
“我在质问你呢，你严肃点行不行，刚才让你抽一根已经是非常给面子了，真当我这个身体调理师不存在是吗”
祁淮将手缩了回去，无奈叹了口气，清了清嗓子
“大概就是你想的那样，但是你有一点错了，我确实不想博取他的同情，但是只要我的小池能够回来，我可以不择手段”
祁淮望着远处，深吸了口气，大概是不小心其太多的冷空气，又捂着嘴，剧烈的咳了起来，赵温连忙拍了拍他的后背
祁淮挥了挥手表示他没事，站起来的时候，将捂着嘴的手背在后面，舌尖不动声色的从嘴唇滑过，抹掉了微红的血迹，赵温还在观察他的身体 ，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小动作
祁淮缓缓平复了一下气息，望向远处浑沉的大海，桥上昏黄的路灯，映得他的脸更加的苍白
“赵温，你知道有一个词叫做欠债还钱吗，我既然犯下了错，我就必须去偿还，哪怕一命抵一命，这也是我欠他的”
“艹”赵温觉得十年的脑血栓都快要被他气出来了
“这就是你默不作声承受六年的冷暴力，不断自残的原因，祁淮，我TM真看不起你，你是白痴吗”赵温尽量用较缓的语言，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使劲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他觉得他这辈子的脏话全部都用在了祁淮身上
祁淮还是一脸淡然的站在那里，一副雷打也不动的样子
又过了将近两三分钟，赵温再次打破了沉默
“法院是公正的，他判定你没罪就是没有罪，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加在自己身上，即使你不杀宋城，他也会被判死刑，他不也间接害死了你父母吗，我真TM想不明白，你到底欠宋池什么”
“赵温”嘶哑的声音从祁淮口中传出
“如果我不杀他，他确实会死，但前提是我杀了他，这性质就不一样，即使我没有罪，但在宋池潜意识中，他会认为我就是杀人凶手，我就是杀了他父亲的杀人凶手”
祁淮表情有些痛苦，将思绪勉强从痛苦的回忆中拉出来，继续说道
“法院或许没有错，但在他们认为中我是受害者，在你们眼中我还是受害者，但赵温，你知道吗，在法庭上，我从宋池眼中看到的并不是这样，站在他的角度，我就是杀人凶手，他才是受害者”
祁淮像是经历着巨大的折磨，缓缓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眶微红
“行凶者，受害者，我和宋池注定只能分别占一样，或许我根本就不该开那一枪，但是我不后悔，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我不想让他对我有所亏欠，将恨意全部集中到我身上，至少在他心中会留有一方是美好的”
赵温突然体会到了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我算是听明白了，左一口右一口全都是宋池，你觉得宋池知道了会感激你？呸，情之一字，伤人最深，这还是我认识的祁淮，祁大总裁？”
祁淮释然一笑
“如果硬说亏欠什么，我不知道，我父亲早年就有心脏病，再加上年纪大，经历那样的事，走了我并不奇怪，毕竟黄泉路上还有我妈陪着，并不都是宋城的原因，毕竟他也是被迫”
赵温“……”
赵温“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替他说话，我简直…”气的一拳轰在围栏上，振的嗡嗡的响
祁淮没理他，咽样了口唾沫，润了润疼痛的嗓子
“我想尽自己的一切对宋池好，这种想法在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有了，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已经无药可救了，但我控制不住的，一次一次的去想，他后来的所有痛苦，都是因为我，最后这个想法上升成了一种病态心理，如果我死了，会不会一切都好了”祁淮缓缓闭上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声音嘶哑的完全说不了一句话
赵温愣住了，他有点心惊，完全说不出来一句话，他明白了，他明白了所有的根源所在
这根本就不是身体上的伤害，祁淮需要被治疗的从来都只是心理上的，他的心坏了，早就已经无药可救了
祁淮收拾好情绪，拍了拍赵温的肩膀
“走了”
除了眼睛中的红血丝之外，没有一丝别的异样
对啊，祁淮就是这样一个人，如果他不想让你知道，你就永远不会知道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个人的心很深，即使是赵温，也只能了解一些皮毛，能进去的就只有宋池，那是他唯一的药，现在药没了，祁淮只能在绝望中等待死亡的到来
赵温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然后大踏步的追上他
–
回到旅店，赵温退了他那间房，硬是要跟祁淮的双人间
理由是祁淮今天咳嗽了太多次数，他需要时刻的监视，以防身体出现什么问题，但事实确实如此
祁淮无奈只能再去开一间至尊VIP待遇的房间，超大的贵宾房，两间单独的卧室带有浴室
赵温虽然是富二代出身，但18岁后，他妈就把他交给国家了，逼他学了医学，从此远离了富家子弟的生活，上升为社畜
可以说已经很久没有享受到至尊VIP服务了，现在眼睛里都在冒星星
服务员送来的晚餐也都是丰海城的特产，赵温可谓是吃饱喝足，睡好玩好，只不过，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唉~
赵温缓缓抬起眼皮，瞅着刚吃完饭的祁淮
“接下来你还有什么没完成的”
祁淮用餐巾纸优雅的擦了擦嘴
“没有了，再呆一天，我就回去做治疗”
赵温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
“你说的啊，不要反悔，等我会”
只见赵温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点开录音
“来来来再说一遍”
祁淮有点不想理这个傻子，转身回了房间，关上门，彻底隔绝了赵温的哀怨叫喊
祁淮去浴室洗了把脸，抬头看向镜子，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已经彻底让他折磨的不像样了，能够清楚地看见他突出的颧骨，眼窝深深的凹陷，显得下巴更尖，皮肤苍白得像鬼一样
祁淮苦笑一声
他最近已经明显感觉到死亡的临近，光今天就晕眩了不止一次，在回来路上的那次晕眩中，他都以为他将倒下，永远不会起来了
就像沙漏中最后那几粒沙子一样，苦苦的在边缘盘旋，争取最后的一点时间
洗完澡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最近的作息也极为不规律，几乎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好几次都是闹钟声音叫起来的
希望这次睡去，还能够醒过来，祁淮心里默默的想
－
第二天，祁淮是被赵温叫醒了，闹钟的声音早就过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
祁淮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发晕的脑袋，赵温的声音便传进耳朵中
“我怎么说你没事还要在这里多留一天，原来是想睡个懒觉，但是你这个懒觉睡得未免有点长了，我叫你的时候你还睡的很香，喊了十几遍，你才醒”赵温略有一些探究的眼神在他身上打量着
祁淮有一些不自然的低下头
“身体机能下降的有点快，输出跟不上补给，昨天一天的奔波，身体有些疲惫，想多睡会儿，有什么问题？”祁淮表情依旧很淡漠
赵温毕竟是个医生，有点怀疑很正常，但是似乎被祁淮说服了，也没有在多问
“行吧，反正明天也要走了，回去好好检查检查”赵温转身出了房门
可惜等不到明天了，这句话祁淮没说出来
死人在临近死亡时，会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时限，祁淮也不例外
晚上和赵温一起出了门，赵温听说这座城里面有一棵许愿树，非得拉他去试一试
到地方后，面前就是一颗普普通通的桃树，但看起来年龄有点大，树干也很粗，树枝上面挂满了红色的飘带
祁淮突然想起了他在他奶奶家的那棵古老的槐树上挂的那一条红飘带
不知道，小池看到没有，祁淮望着眼前的树有些发愣
赵温手上拿了一条红丝带，在他面前晃了晃
“想啥呢，给，在上面写下你的愿望，说不定能成真呢”
说完赵温就拿起笔在那条带上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字，不愧是医生，那字他着实没看懂，但好在赵温念了出来
“希望我的好兄弟祁淮早日康复”
祁淮：“你怎么还念出来，不是说念出来就不灵了吗，还有你不是无神论者吗，怎么还相信这”
赵温朝他眨了眨眼
“唉你这就不懂了吧，你看这桃树上挂了这么多，就算有神，一个一个的看，那里看得完，我边写边念，他就不需要看了。虽然说我是无神论者，但是现在科技我指望不上，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万一能成功呢，病急乱投医吧”
祁淮面色有些复杂，但也缓缓在红丝带上写下这个字，没有念出来，在赵温瞄到之前，将它扔向了最高处
赵温“……我都给你看了，你为什么不给我看”
祁淮扔完就走了，声音从前面缓缓的传来
“因为我相信念出来就不灵了”
我希望我的小池永远平安快乐
祁淮的唇角缓缓勾出一个笑容，释然且放松和一切尘埃落定后的宽心
晚上再次进入睡眠的时候，他将写好的纸条放在了床头，最显眼的位置，一切准备妥当后，才倒下
他几乎倒下就睡，没有丝毫停顿，就像一切晕眩的泉水，找到了归宿的大海
祁淮确实猜的不错，这一觉睡去，他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就像是做了一场甘甜的梦，永远待在了梦里，不愿醒来，那里有他的小池
“祁淮哥哥，小池这里有很多很多的糖，我把它全部给你，你陪小池玩好不好”
六七岁大的小孩大大的眼睛中，闪烁着如星辰般的光芒，粉色的肉嘟嘟的嘴唇笑起来，露出了里边那颗两颗虎牙
这是他们初见时的样子
几乎一下子就抓住了祁淮的心，他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爱的种子开始生根，任强劲的根茎爬满全身，渗透骨骼，深入骨髓，融入基因
甘愿沉沦其中，不愿醒来
童年时的祁淮抓住了宋池的手，回以同样的微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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