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后,学校临时有个会议,赵晨风便让王凯旋自己先回家了。他匆匆吃过晚饭,又将晚自习安排给其他老师代理后,骑着摩托车就奔了王凯旋他们村。
大新镇有几十个村子,零散的坐落在四面八方。最近的村子离镇上只有三四里地,而最远的却有十几里之多。这么大的镇子原来有三所中学的,后来因为计划生育学生越来越少,国家推行并校,所以最后只留下了镇中心的这所初中。
赵晨风读中学的时候,它就是镇上唯一的初中了。那时他曾经听家离得最远的学生说过,每天上学骑自行车都将近一个小时,他自己也要骑半个小时。不过那时候土路居多,交通也没有现在这么发达。随着村村通工程的实施,各村之间早就修建了平整的水泥马路,这极大的方便了人们的出行。
赵晨风骑着摩托车飞驰在路上,很快就到了大王庄村口。借着摩托车的灯光,他看到王凯旋正等在入口村牌下面。
他在王凯旋面前停下车,接上人说:“你指路,我们先去趟你家。”
王凯旋一听要去自己家,便扭捏起来,迟疑着没有立刻上车。“那个……赵老师……”
赵晨风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笑道:“瞅你那出息样儿,我不家访你。就是想和你爸多了解些王雪华家的情况。”
王凯旋这才嘿嘿笑着坐在了后座上。
对于赵晨风的到来,王凯旋的爸爸王建国和妈妈表示了万分热情的欢迎。一番寒暄过后,嘴快的王妈妈就问道:“赵老师突然来家里,是不是我们凯旋在学校里闯什么祸了呀?”
赵晨风笑道:“没有没有,凯旋在学校表现挺好的。”
王建国也说:“他要是闯了祸,您可千万别惯着,该管管,该打打,我们绝对没有意见,他要是不听话,您就告诉我,我来收拾他。”
赵晨风连忙说:“别别别,您可千万别打孩子。咱们做家长的一定不能这么简单粗暴的管孩子,还是要好好沟通的好。”
王妈妈还想说什么,被王凯旋抢先打断了。“哎呀,妈!人家赵老师来咱家是有正事儿的,就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吧!”
赵晨风看了王凯旋一眼,然后对王建国说:“听凯旋说您是村主任,我想跟您打听一些王雪华的事情。”
王建国说:“您说。”
赵晨风向王建国打听了一些王雪华家的情况,并提出想去王雪华家看看。王建国爽快的答应让王凯旋带他过去。
大新镇地处平原,土地开阔,这边农村的整体格局都差不多,呈规整的长方形,坐落在一望无际的农田里。村里有纵横几条街道,房屋便沿着这些街道整齐的一排排进行建造。村里盖的都是平房,一户挨着一户,房子同高,院子同长,屋顶院墙连成一片成为一排,一排大约有七八户人家。每家每户的格局也差不多,大多是三间北房也称为正房,左右两侧盖有厢房、猪圈、茅房等等,不一而同。
王雪华家离王凯旋家不算远,只隔了五排房子,走过去也不费什么力气,于是,赵晨风就没有骑车,同王凯旋走路去了她家。
天色已黑,村里没有路灯,他们只能打着手电筒向前走。
“那里,”王凯旋用手电筒的光指着一户人家说:“把边那家就是王雪华家。”
赵晨风顺着灯光看去,那是大王庄最南边的一排房子,前面紧挨着的就是田地,而王雪华家就在这排房子的最东边。
他们由西向东一路走过来,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线,赵晨风发现这一排的房子十分破败,看院墙的红砖好像七八十年代建的,家家户户的大铁门上都上着锁,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住在这的人不喜欢这个位置,”王凯旋用手电筒朝远方晃了晃,“那边有一片坟地,人们觉得瘆得慌,所以一旦有了钱,都重新选了宅基地搬走了。只有王雪华家还住在这儿。”
作为班主任,赵晨风对学生的家庭经济条件是有一些了解的。王雪华是个勤俭节约的孩子,她的衣着永远是那两套洗的发白的校服,虽然旧但胜在干净整洁;她从来不打扮自己,整日素面朝天,在一群臭美的女孩子中朴素的不能再朴素;她也从来不在学校食堂买饭,永远自己带饭,基本就是馒头配榨菜,青菜炒豆腐;她没有买过化妆品,没有吃过零食,就连平时验算用的草稿纸都写的工工整整满满当当的,利用的不能再利用了才罢休。王雪华每年都会申请特困生补助,但总是因为不符合申请条件被驳回。每次没有评上特困生的时候,王雪华都会特别失落,而自己也只能简单又苍白的安慰她几句。
赵晨风是农村长大的孩子,小时候家里的经济条件也算不好,不能与富裕的家庭比,但基本上能保证衣食无忧。那时候,自己尚且不会挨饿,在现在这个机会遍地,只要肯努力就能有钱赚的年代,他以为王雪华家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因此他便也没往心里去,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那几百元的补助对于王雪华来说是那么重要。
破旧的院门虚掩着,赵晨风推开铁门走进院子,朗声问道:“请问这里是王雪华家吗?”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应答。
赵晨风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四处打量了一下,王雪华家的房子是八十年代典型的红砖房子。正房低矮破旧,一扇打了补丁的纱门半开不关的,灰突突的看不出底色;木制的门窗上刷着蓝色的油漆,油漆斑驳露出里面的木头茬子;西屋的一扇窗户玻璃碎了,临时用白色塑料封住了;平房屋顶上晾晒着今年新收的玉米;赵晨风都怀疑这样破旧的屋顶能不能承重,住在里面的人会不会担心房子有一天突然塌了。
屋里没有点灯,不像家里有人的样子。两人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人出来。王凯旋便提高了音量又喊了一声:“王雪华,你在家吗?”
这次,屋里有了动静。东屋亮起了昏黄的灯光,紧接着外屋地门口的院灯也亮了。不一会儿,那扇看不出颜色的纱门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妇女。那女人低着头站在门口,抬眼迅速的看向院子里,见到王凯旋和一个陌生人,便问道:“是凯旋啊?来找雪华有事儿吗?”她的声音嘶哑干涩,说话有气无力的,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这就是王雪华的妈妈了。赵晨风看向那女人。她站在灯影里,低垂着头,凌乱的头发垂下来遮挡住大半张脸。赵晨风看的并不真切。
王凯旋上前一步问道:“婶儿,雪华在家吗?我找她有点儿事儿。”
“她不在家。”雪华妈摇了摇头。随着她的动作,借着昏黄的灯光,赵晨风隐约看见她红肿的脸颊和乌青的嘴角。
“哦。”王凯旋朝雪花妈介绍道:“婶儿,这是我们班主任赵老师。今天赵老师是来家访的。”
雪华妈诧异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赵晨风,又迅速的低下头去。她局促的说:“是、是、是老师啊。这、这……她也不在家啊!”
雪华妈抬头的瞬间,赵晨风就看清了她脸上的伤痕——不止脸颊和嘴角有淤青,整张脸都青青紫紫的肿了起来,没有一块好地方,额头上还有一块硬币大的血痂。
赵晨风心里咯噔一声,一种不好的预感蔓延开来。
王凯旋也惊叫道:“婶子,你这是怎么了?王建兴那畜生又动手打你了?”
雪华妈被吓得一哆嗦,直往门后躲。赵晨风急忙出声拦下她:“大姐,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雪华妈停下来,嗫嚅着问道:“你要干什么?”
赵晨风上前一步,温和的问道:“大姐,雪华不在家也没关系。我和您聊聊雪华这孩子怎么样?”
雪华妈仍是那一句:“雪华不在家。”
赵晨风诧异道:“她不在家,那可以告诉我她去哪儿了?”
雪华妈有些犹豫,没有立刻回答。她盯着赵晨风看了一会儿才说:“她去她舅舅家了。”
能够找到人就好,赵晨风松了口气。“那她今天会回来吗?我可不可以在家等她?快中考了,这孩子无故旷课,我想和她当面谈谈。”
“她回不来。”
“为什么?”赵晨风刚刚松的一口气顿时又提了起来。他脑子一转:看这家的情况,王雪华母女一定是遇到什么难办的事情了,王雪华妈妈被打了,身为女儿不在身边伺候着,反而去走亲戚,不,不对,不是走亲戚,更像是躲了出去。那么又是什么事儿导致她家里也不待,学校也不去,反而要躲出去呢?王雪华的爸爸不在家,估计着这件事和他脱不了关系。
想到这儿,赵晨风试探着问道:“我看您好像不太方便,王雪华爸爸在家吗?要不我和他聊一聊。”
赵晨风话没说完,就明显看到雪华妈瑟缩了一下。
雪华妈嗫嚅着说:“你你有事还是和和我说吧,雪华雪华事儿事儿,不要不要跟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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