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那天的不愉快在忙碌的工作中被逐渐淡忘。
暑假刚刚结束,很多学生都没有收心。尽管初三了,学生们好像还没有意识到时间紧迫,自顾自的放纵着青春。
周三晚自习,赵晨风发现班里有两名同学不在教室。这两名同学是年级有名的差生,逃课打架玩游戏,几乎每项违反校规的事情都做过。赵晨风不愿意放弃他们,经常苦口婆心的进行教导。骂也骂过,罚也罚过,奈何这两名学生每次都态度良好的承认错误,然后下次还敢再犯。众所周知,青春期的男孩叛逆难管,这个年纪的孩子半懵半懂,对将来毫无规划,只凭着一腔热血冲动行事,又主意很正,真的很难管教,更何况还是两个屡教不改的差生,其他老师都劝他干脆放弃。但他始终认为有教无类,孩子不学好,那是大人没有引导好,他不想他们用无知毁了自己,等受到社会的毒打后再来后悔,到时候肠子悔青了都没有后悔药吃。花无重开日,人无再少年,自己身为老师有责任和义务拉他们一把,阻止他们滑入深渊。
赵晨风问了几个平时同他们玩儿的比较好的男生,才知道两人又偷偷去了网吧打游戏。他将自习课交给班长和纪律委员后,便骑上摩托车风驰电掣般的赶去了网吧。
大新镇的商业主要靠国道的运输发展起来的。国道两边的店铺林林总总涵盖了各行各业,从服装餐饮到零食药品,再到休闲娱乐一应俱全应有尽有。畅游网吧同样位于国道边上。它是一家大型游戏综合网吧,一楼是网吧,二楼桌游厅,三楼以上是KTV,去那里玩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总之那里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听说畅游网吧幕后的老板相当有实力,黑白两道通吃。原本镇上还有几家小网吧,现在都被挤兑黄了,所以现在畅游网吧一家独大。
赵晨风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抓学生了。他轻车熟路的找到网吧,才推开门一股乌涂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他被熏得接连倒退几步。“呵,好家伙!真够难闻的。”他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风油精,在太阳穴和鼻端都点了点,这才走了进去。
尽管网吧里开了空调,上百号人挤挤挨挨的,烟味泡面味臭脚臭汗味混合在一起搞得里面吵吵嚷嚷乌烟瘴气的。赵晨风皱着眉头,忍耐着在一楼大厅搜寻了一圈,这才在靠墙的角落里找到了两个网瘾少年。
只见两个少年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手指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杀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浑然不觉自己的老师此刻就站在他们身后。他们嘴里叼着烟,百忙之中抽空吸两口,不仅如此,边玩儿边各种口吐芬芳,那副模样和街上的二流子毫无二致。
赵晨风心中突然就涌起一股怒火,伴随着无尽的悲凉。可悲啊,可叹啊!上世纪初,鸦片搞垮了中国人身体和精神;这个时代,新型的鸦片卷土重来正摧毁着这些含苞待放的青少年。他们沉迷于游戏,甘愿堕入其中追寻那短暂的刺激和快乐。花一样的年纪,就这么毁了,一眼望到头的人生,真是太可悲了!
不行,不能任由他们这么下去,自己必须要拉上一把。赵晨风伸手摘下了其中一个男生的耳机。
男生丝血正极力逃生时猝不及防被干扰,手一抖一个没躲开就挂了。他愤怒的一摔键盘,腾地一下站了起来。“TMD谁呀?”平地一声吼,那架势恨不得要将人吃了。
“我!”网吧里很吵,赵晨风刻意提高了音量。
男生转身过来,看到满面怒容立在身后的赵晨风时,立马收起了乍起的毛刺。他小声叫道:“赵、赵老师。”同时不忘拉了一下身边的同学。
另外一个男生被打断游戏也是同样的恼怒,在看到赵晨风时同样熄了气焰。
“你们两个啊!刚刚很嚣张啊!怎么还想跟我动手啊?”赵晨风用手指点了点他们,恨铁不成钢的说:“让我说你们什么好!”
“不敢不敢。”两个暴躁网瘾少年此时像个小鹌鹑似的乖乖站着听训。赵晨风一直不肯放弃将他们拉回正途,对于此他们并不是全然没有良心,因此对他还是挺尊重的。
“初三了,李唯和李霄,马上中考了。难道你们真的打算随随便便的混个技校,或者是干脆回家种地,还是打算在社会上瞎混,然后过那种一眼望到头的人生?”赵晨风眼看着他们着急,语气不自觉的严厉起来,“你们还小,人生阅历浅,看不到将来的艰难。十五六岁身无一技之长出去打工都没人要你们,你们只能卖卖苦力,就你们从小娇生惯养的样儿吃得了那份儿苦吗?看看你们的父辈,面朝黄土背朝天,农闲时还要出去打工,看看他们黝黑的脸,粗糙的手和佝偻的腰吧,你们真的一点儿都体会不到其中的艰辛吗?你们总是嫌家长和老师们唠叨,不愿意听劝告,总觉得我们是在将自己的人生经验强加给你们。可是你们不懂,看着你们这么堕落下去,荒废大好的年华,我们真的是替你们着急啊!大好的青春不拿来学习和奋斗,而是把时间浪费在这里,总有一天你们会后悔的。”
“赵老师,我们错了。”两个男生非常痛快的承认错误。
赵晨风都被气笑了,每次都这样,认错倒是痛快,只是不知他们能听进去几分。“然后下次再犯是吗?屡教不改说的就是你们。不要总觉得还有大把青春可以挥霍。中考是什么?那是第一道分水岭。你以后流向大海还是沟渠,就看这次了。老师不希望你们荒废学业,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你们都是聪明的孩子,只要肯将心思收一收,老师相信你们一定能考上高中的,将来再上个好大学,哪怕是大专学历,出来工作都体面轻松的多。”
老师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两个学生只能乖乖站着听训。
“你们好好看看他们!”赵晨风环顾四周,指着周围沉迷在游戏中的人们说:“你们好好看看!这群人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不务正业,甚至晨昏颠倒、废寝忘食,把时间全部挥霍在游戏里。好好看看他们究竟有多么空虚吧!没有理想!没有追求!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而你们,还有机会纠正,将偏离了的人生带回正轨来。孩子们,现在回头还不晚。初三才开学,只要你们这一年肯拼命,老师相信你们的未来一定可期。”
赵晨风的声音不高,网吧里的嘈杂环境几乎将他的声音都掩盖了,再加上每人头上都扣着耳机,因此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只有他们周边几个座位的客人感觉到了动静,但是他们也只是看了两眼热闹便觉得没意思转头玩自己的去了。
赵晨风见无人关注这里,便想着趁机多说两句,让两个孩子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可是还没等他继续发挥,就来了他最讨厌的人。
“呦呦呦,我瞧瞧这是谁来了?感情是我们亲爱的赵老师啊!”网吧老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嘴里叼着根牙签,双手插兜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赵晨风眼皮跳了跳,这人来了准没好事儿。他立刻绷紧了神经,暗恼:怎么哪儿都有他啊?十次里八次能遇到,真是倒霉!明明刚才进门的时候自己留意了,当时他不在店里啊!“王海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我的网吧我不在这儿能在哪儿?倒是赵老师你不在学校待着又跑我这网吧来干啥?想我啦?来找我?”王海上来就做他最爱做的事情,调戏人。
赵晨风简直无语死了。这人怎么总是这么欠揍!究竟是有多自恋才能这么厚颜无耻的说出这种话来。他恨得牙痒痒,却也拿对方没办法,于是只能板着脸说:“你想多了。我来找我的学生。”
“唉!”王海叹了口气,那副样子看起来别提多失望了。“害我白高兴一场。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赵老师可真是无情啊!”
“有这功夫做梦不如真去睡一觉!”赵晨风真挺烦王海的,这人就是个混不吝、搅屎棍,几乎每次来都要被他刁难。可是自己又不敢得罪他,这个人黑白两道通吃,挺厉害的。
王海被呛了一下也不生气,仍旧笑眯眯的说:“呦,本事见长啊!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作为一个地头蛇,王海才不管赵晨风生不生气呢,只要自己高兴了就好。从第一次见到赵晨风来网吧逮学生起,他就对这人有了兴趣。那时候赵晨风刚刚大学毕业,嫩生生的毛头小伙子、愣头青一个,明明吓得眼圈都红了,嘴唇也微微颤抖着,却依旧强撑着从自己眼皮子底下将学生带走了。每每回想起那副倔强的小模样,自己就觉得得劲儿。在这大新镇,谁见了他王海不是绕着走,偏偏他赵晨风就敢捋胡须。于是赵晨风每来一次,他就捉弄一次,如同猫捉老鼠一般,几年下来,乐此不疲。
对于这人的恶趣味,赵晨风也心知肚明。他不想多做纠缠,便要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哎,别走啊!”王海上前将人拦下,目光扫过两个学生,不怀好意的笑道:“呦,小朋友挺面熟啊!我说,就这两JB玩意儿,你操那心干啥?任他们自生自灭得了,有功夫还不如多想想我呢!”
再次被当着学生的面调戏,饶是赵晨风脾气再好也有些忍不了了,他厉声说:“王海,少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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