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黎白嫣在给裴景上药。
她用酒精棉轻轻的在他渗血的伤口周围涂抹消炎,最后蘸取药粉均匀的铺在上面。
裴景看着她熟练的操作,忍不住问道:“你学过怎么帮人包扎?”
黎白嫣瞧瞧瞥了他一眼,眉目温柔语气却不好道:“你打个仗没把脑子打坏吧,我很早以前就自学会了。”
从裴景为她挡刀那一刻起,她便开始自学医术。
裴景笑了笑,对啊,她很早以前就为他包扎了,自己怎么糊涂了。
少年抿着双唇没有说话。
裴景全身上下就只有胸膛处的肉是完好无损的,其余皆被刀剑划过。黎白嫣收拾东西时抱怨道:“以后你能不能注意点身体,打不过就跑不行吗?”
裴景摇头道:“我一人退缩只会让千千万万军马退缩,我在战场上不是裴景,而是裴少将军,我必须对得起这个称号。”
烛光灯火旁,黎白嫣隐隐有些低落。她垂着脸,让裴景看不见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裴景盯着她看得出神,他挪动着身体拉开床柜从里面拿出一个似玉牌大小的平安符给她。
黎白嫣愣了愣,没有接过。
“我那天上街时路过一个摊子随便乱求的,我留着没有什么用,送你了。”裴景直接塞在了她的手心。
黎白嫣看着这平安符,泪珠终于忍不住滴落。她将平安符攥在手里,捂着眼睛跑出了营帐。
裴景望着她逐渐消失的背影,伸出去的手又默默收回。
跑这么快干什么,他还有一袋饴糖没给。
裴景重新靠回床榻上,情不自禁的回想自己方才对她的态度。
裴景啊裴景,你怎么就卸下伪装温柔起来了呢,这万万不可。
他又会猜想,黎白嫣会不会将平安符打开,打开后又是怎样的心情。
他闭上双眼,思绪混沌。
不知不觉他就这样睡着了,连被褥也不盖一盖。黎白嫣偷偷进来时便看见他的睡姿安静,眉头紧皱,眼角……眼角还挂着一滴没有流下的泪。
黎白嫣从未见过裴景哭,如今却被她撞见为人冷淡的少将军也会在夜里独自哭泣。
烛火照亮了半壁,少女的侧脸被映照在帘子上,只要她微微弓身,自己的影子便能亲吻到裴景的脸颊。
她盯着少年俊俏的面容苦笑,终是在他的鼻尖上落下一吻,蜻蜓点水般轻。
黎白嫣呢喃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喜欢我一下。”
然而熟睡的裴景并没有听到她说的这句话,因为他实在是太累了,连她靠近也丝毫没有防备。他只隐隐感觉到有股清香的味道缭绕着他,鼻尖痒痒的,估计是被什么虫子咬到。
黎白嫣在他的身旁守了一夜,直到天刚亮她才起身离开。
皇宫。
齐昀褪去了平日里淡色调的衣着,换上了深色玄衣,光风霁月的他如今却平添了几分威严的气息。
这几日宫内大臣再度乱动,恐天下没有君王坐立,这大齐怕不是要覆灭不成。军报每日加急送回来的消息都是对峙状态,这样拖延下去,国库粮食供应不足,兵力也会溃散。
就连京城中的百姓也开始坐立不安。
然而,齐昀接连接到好几条来自宫内探子的密报,宫内有些侍女离奇死在了后花园,皆是被一刀封喉。
后花园是个什么地方,是齐怀渊生母待过的地方。
月黑风高的夜晚,齐昀第一次到那。
齐盛天同他说皇宫之大,你想走到哪都可以,唯独这一片后花园,你是绝对不能踏入。
后花园里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齐昀还是踏入了进去。
突然,一个慌慌张张的侍女撞上了齐昀的胸口,邵夷立马用剑护主大声呵斥道:“何人敢顶撞太子殿下!”
灰头土脸的侍女一听是太子殿下,即刻双眼发亮,用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般。
“太子殿下救救小女吧!太子殿下救救小女吧!”
齐昀淡淡问道:“发生何事了?”
“有人要杀我们呐!小女恳求太子殿下放小女出宫吧,小女实在是不想过这暗无天日的日子了!”
齐昀听出话里的言外之意,但在这公众场合下不好多问。
“带走,回太子府。”
太子府内,齐昀坐在桌台前,居高临下的审问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通通说出,不然按律法处理。
侍女跪在地上好半天嘴皮子也一动不动的。
齐昀猜到了她心中所惧怕的东西。“你是不是怕说出来以后有人会追杀你?”
侍女过了一会儿才点头。
“只要你愿意道明,我便会护你性命无忧。”
谁都知道太子殿下为人一诺千金,一言九鼎。
侍女不敢看齐昀一眼,她颤抖着牙床,支支吾吾道:“小女……小女曾是……宣妃娘娘的贴身侍女。”
齐昀扬眉,似乎是有些意外。他敲着桌台,示意她继续。
“宣妃娘娘死后,没过几年,小女……就被关在这后花园里许久未曾踏出了。”
齐昀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你为何会被关在后花园?按照皇宫内的制法,若是主子逝去,侍女可以选择留或是不留。”还没等侍女开口,齐昀就自己答道:“因为你是宣妃娘娘的贴身侍女,你在当年撞见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对不对?”
侍女惊讶于齐昀能顺着她的话猜到一些事情。
说到这儿,侍女又不敢开口说下去了。
齐昀的脸色冷了几分,既然当年宫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先帝又多次同他说过不可踏入。如若不搞清楚,他怕是一辈子都要被蒙在鼓里。
“你若不肯开口,那便就地解决罢了。”
侍女是个怕死之人,她一听齐昀这番话,什么隐瞒之事都愿意说了。
“当年宣妃娘娘与昌盛帝并无交情,而是……而是与宫内的一名侍卫发生了关系,当今的贤王并无皇家血脉。”
齐昀听到这番话后,心脏像是停止了一瞬,他倒吸一口冷气,脸上全是茫然失措了神情。
“宣妃娘娘知道自己做错了一件大事,便在已有身孕的两个月时邀昌盛帝前去喝酒赏月,昌盛帝答应了,因为宣妃娘娘曾为他挡刀落足失水过,昌盛帝也只是念在她为丞相之女又是救命恩人的份上才去的。”
“谁知,宣妃娘娘吩咐我在圣上的酒里下□□,宣妃娘娘说保我无事,我便不敢不从。可那晚昌盛帝与宣妃娘娘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宣妃娘娘只是想让他误以为自己与她发生了关系,那么孩子就能顺利出生,也能顺理成章的获得皇子的称号。事后,宣妃娘娘就派人将那个侍卫杀了。”
齐昀骤然笑了起来,笑得那样的心酸,那样的痛苦。
“所以,之后父皇便同我娘的关系越发越生疏,因为宣妃娘娘抓住了他心肠软的把柄,因为宣妃娘娘知道昌盛帝是不会让她打掉孩子的。误会愈来愈深,到最后他们也没能坐在茶室里好好沏茶谈心,也没能白头偕老。”
侍女连忙跪拜,继续道:“贤王眼睛失明的事情是……是宣妃娘娘找人干的。因为……因为她想让自己的儿子来挽回补偿自己的过错,这样她能得帝王心,但失明的皇子却不能。”
可笑的是,齐怀渊从始至终被蒙在鼓里。
齐昀怒目切齿:“为人娘亲,当真心狠手辣。”
“宣妃娘娘在贤王六岁时便因为染上疾病逝世,可她到死还是吩咐了一名侍卫护贤王一生平安。”
那名侍卫便是祝席。
齐昀理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也终于解开了尘封已久的陈年旧事。
“后来你与其余侍女被囚禁在后花园内又是谁的手笔?”
“是贤王。”侍女道,“宣妃娘娘逝世后的几年,贤王便秘密将我们囚禁在此,甚至连帝王都瞒住了。”
“为什么?”
“因为贤王早就知道自己没有皇家血脉,他怕我们传出去,便下令将我们关到至死为止。”
和他娘亲一样心狠手辣。
如今昌盛帝已逝,齐怀渊完全可以杀人灭口,不用再夜长梦多担心她们出逃。
“小女今夜只是恰好找到时机出逃,不然死在里面的便是我了。”
侍女把要交代的全部交代完毕,齐昀派人护送她回家。
已是深夜,齐昀辗转反侧也睡不安稳。
他一直都看不透齐怀渊心中所想,他把他当兄弟,他却把他视为敌友。不过也确实该这样,在皇家内,称兄道弟都是表面上的事情,背地里哪有什么真实的情谊。
该给这个事情做一个了结了,帝王之位齐怀渊坐不稳的。
贤王府。
齐怀渊披着白色大衣,满身血腥气扑面而来。他面色极差,现在见到不顺眼的人就直接替剑杀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个出逃的侍女找到没?”齐怀渊沉住声音问道。
祝席拱手摇头:“探子来报,说是太子殿下带走了她。”
齐怀渊一怒之下摔碎了好几个茶杯。他知道齐昀带走她的意义何在,也就意味着他不是皇家血脉的身份曝光,而皇宫内的大臣自然会庇佑着齐昀这个堂堂正正的太子。
齐怀渊冷笑一声。
各大势力暗流涌动,早晚都是要应对的事不如现在解决。
他忍气吞声了这么久,苦苦谋划了这么久,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到手的天鹅肉飞走。
这个帝位他坐定了。
待他坐稳后,必定要将皇宫内的人格杀勿论,全部赐死,将宫内之人全部翻新。
而西北那场战役,还有大批禁军未到。
他早在很久以前就埋下了自己的势力,等到昌盛帝倒台,他便顺势而上偷走玉符操纵禁军千兵万马。
加上玄都人的辅助,他完完全全可以坦然的坐拥天下。
“告诉禁军与西北玄都人,给我拼死命的打,若是谁能取得贵族子弟的人头,我必重重有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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