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助火势,大火在一阵阵风中竟被吹得猎猎作响,目光所至之处,无一不是一片或红或白的颜色。
一片被火烧的破烂不堪的残垣断壁中,一位女子负手而立,周身散发着淡淡的蓝色灵气,黑色的眸子望着不远处张牙舞爪的火焰,高挑的眉峰间是一日往常般淡漠,可却让人隐隐之中看出一股莫名的凄楚来。手中执着的一把长剑上,淌着鲜血。
在女子的身后不远处,是一个蓝色的法阵,里面是两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小姑娘,白色的裙摆染了片片鲜血,红的就像原本绣在裙摆上的红色纹样。
那女子突然周身一颤,一支飞镖直接刺进了心口,发出一声皮肉与衣服布料被撕裂的声音。
那个女子口中淌出一股鲜血,脸色发白,捂住心口处那个渗血的伤口,狠狠一拽,拔出那个飞镖。鲜血狂涌,把整个上衣都染成了一片血红,伤口处皮肉翻卷,看着很是吓人。
那女子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拭去嘴边的鲜血,侧过身子,转过头,没有露出那个骇人的伤口。望着法阵里的两个女孩,被火光染红的脸庞轮廓竟然柔和了些,眼眸里盛着明快的笑意,温声道:“阿桐,阿鸢,再给娘笑一个好不好啊?”
两个女孩抬起头,怔怔地望着母亲已经快要消失在火光中的身影,顾不得脸上的眼泪,失声唤道:“阿娘。”
那女子笑了笑,低眸看了看已经漫上裙摆的火焰,最后露出一摸笑容,轻声唤着自己两个女儿的名字:“阿桐……阿鸢……”
两个女孩看着火光肆意吞噬着母亲,不知是不是已经忘了流下眼泪,只是木讷地睁着双眼,无助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女子的身影在火光中终是碎成了片片沾着鲜血的蓝色灵光,却依旧环绕着那个法阵,紧紧的贴在法阵的外侧。
“阿娘……阿娘!”萧鸢手指捂着肩膀,脸色惨白一片,抬起头,看到周围一片褐色的酒柜和酒坛,嗅到空气里淡淡的酒香,瞳孔才猛然一缩,黑色眼眸里的隐隐火光也慢慢散去,归于一潭幽深的湖水。
萧鸢,萧家次女。俊美白皙的脸上蒙着一层黑色的面纱,只留下一双乌黑澄澈的桃花眼,只不过此时因为悲伤蒙上了浓浓的水雾。脸上的神色悲伤而又愤怒,复杂至极。
“阿娘……我……”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阿鸢,发生了什么?”
许是听到她的动静,一旁的酒窖中走出来一个女子,长发披肩,身量中等,皮肤白皙,眉眼干净利落,脸上挂着温柔的神色,月光白的一身长裙衬得她似乎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那女子是萧鸢的姐姐,长萧鸢三岁,名叫萧桐,是萧家的长女。
萧桐看到萧鸢并没有什么大碍,拿起放在萧鸢对面的酒盏,坐在萧鸢面前,轻声道:“阿鸢,可是想到了什么?”
萧鸢拿起面前的酒杯,散发着一丝寒气的酒浸润着口腔,口中缓缓流过一股说不出的苦涩。
萧鸢不习惯这种苦涩的味。
“我想到……银凤观被灭门的时候……”
这句苦涩的低语,被萧桐尽数听到了,原本给自己杯里倒酒的手微微一颤,道:“很多年前的事了,至少,阿娘还留下了一把扇子。”
萧鸢手指捻着脸上垂下的黑色面纱,目光落在不远处那把金色的扇子上。
那把扇子被架在一个漂亮的褐色檀木架上,金色的扇面上是漂亮的镂空凤凰图案,翩然飞舞,柔美却霸气,带着锋利的棱角,光彩熠熠地睥睨着一切。
萧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酒并不烈,口中还有淡淡的回甘和花香气,似乎能让人的心情很快平静下来。
萧桐也执起杯,微微品了一口,道:“阿鸢,纵使天气炎热,喝酒还是要温一下,酒性寒凉,有损脾胃。”
萧鸢点点头,没有再去倒酒,道:“阿姐怎么今日过来?”
萧桐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夏日已至,不知阿鸢是否有兴趣出去陪姐姐走一走啊?”
萧鸢知道萧桐是想让自己出门散心,不再去思考那些一想到便会让人痛心不已的事,没有拒绝。
夏日阳光正好,房瓦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暖意在街头巷尾悠然的闲逛,直窜上行人的眉梢眼角。
萧鸢注视着街道两边的商铺,都是看腻了的,并不新鲜。
倒是萧桐显得心情比较不错,唇角微微弯起,看上去柔和美好。
萧鸢像是想到了什么,道:“阿姐,褚小姐那边,还好吗?”
萧桐点点头:“一切都很好,只是,银凤观的弟子大多都已死于非命,恐怕难以寻到。”
“不过,兴许是时间还不够,许多事情,总是需要时间慢慢打磨的。”
似乎是感到话题有些沉重,萧桐打趣道:“阿鸢,还没有改过来吗?玉烟要是听到你这样叫她,怕是又要和你过不去。”
萧鸢不再说话,嗅着整个面纱内淡淡的酒气,自动忽视了萧桐的最后一句话,语气颇为清淡道:“十三年了,若是真的需要时间的锤炼,恐怕这时间也太长了些。”
似乎是意识到又谈起了这些让人伤感的话题,萧桐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每次无论谈什么,最终都会被你转到这些话题上来,阿鸢啊……”
萧鸢这时突然神色有些凌厉,压抑着声音颤抖道:“可是……灭门之耻……岂能随随便便就闭口不谈……”
萧桐愣了一瞬,看着萧鸢眼眸中的坚持和痛苦,开口道:“阿鸢,娘一生惟愿你我平安喜乐,万不可为此辜负了娘。重建银凤观之事,急不得。”
提起自己的母亲,萧鸢脸上的神色才柔和了一瞬,眉宇间也渐渐放松下来,只是依然紧紧握着萧桐的手,指尖泛白,道:“我知道……是我太心急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声,高声道:“我还以为你们在酒肆,可那边怎么早早就上了锁?”
不远处,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一双漂亮的浅褐色眼眸里还有一丝未散尽的焦急,看上去比萧桐还要长一两岁。长发高高绾起,上面插着一支精致的红色茶花簪子,一身红衣热烈张扬,黑色的腰封让来人显出几分英气,光是站在那里,便让人顿觉不凡。
那女子走到二人面前,着急道:“你们今天怎么不去医馆?我还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真是担心死我了。”
萧鸢见到那女子,唤了一声:“褚小姐。”
那女子听到这个称呼,似乎是不大喜欢,摆摆手道:“我都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这么假惺惺地叫我。”
萧桐笑笑,道:“玉烟,让你担心了。最近几日大家都比平日忙了些,出来散散心也未尝不可啊。”
褚玉烟点点头,道:“的确的确……不过,你们二位这是喝酒了?”
萧鸢和萧桐二人间的确弥漫着淡淡的酒香气,微微一嗅还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褚玉烟吸了吸鼻子,惊讶道:“这是什么酒?竟然会有这么好闻的气味?属实不多见。”
萧鸢答道:“琼花酒。这种酒最是新鲜好闻。”
褚玉烟听了萧鸢的话,笑道:“不愧是行家,想必光是凭这一种酒,你这酒肆的生意就比我这医馆的还要好啊。”
萧鸢微微一笑,道:“褚小姐还是谬赞了。可是,褚小姐这么费劲找到我们,恐怕不是特意为了夸我的酒酿得好吧。”
褚玉烟抬起头对上萧鸢的眼眸,突然无奈地笑了笑,道:“萧鸢这孩子啊……好多人都说她更像萧先生,要我觉得,她和萧夫人才是如出一辙啊。”
萧桐掩嘴笑了笑,道:“玉烟,快说正事吧。”
褚玉烟点点头,收敛起脸上的神情,道:“街道上终究太过张扬,二位还是到医馆里谈吧。”
褚玉烟的医馆离这里并不是很远,只走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萧鸢便已经看到了那所熟悉的医馆。
光洁的褐色牌匾上雕刻着“济世阁”三个飘逸的行楷字,很有褚玉烟的风格,两扇看上去有些沉重的木门上,也雕刻着精美的花纹,门缝中流泻出丝丝草药的气味,颇有一番风雅的韵味。
萧鸢走了进去,顿时,一股浓郁的草药气味扑面而来,萧鸢从小便不喜欢喝药,年幼时生了病吃药也通常要就着些果脯蜜饯,有时闻到草药的味道就会有些反胃,只不过这么多年长此以往,这种脾气已经被磨平很多了,现在闻到浓烈的草药味,自然是不喜的。
萧桐推开里间的门,里面点了熏香,淡淡的香味替代了草药的味道,萧鸢这才感觉到稍微舒服了一点。
三人落了座,褚玉烟泡了一壶茶,给三人的杯子里倒上。
萧桐哑然失笑:“玉烟,这茶……可喝可不喝的。”
褚玉烟摇了摇头,认真道:“边喝茶边谈话,就没那么紧张了。”
“还不是因为你们两个一脸揪心的样子。我说真话啊,你们可别是这副严肃的表情,要不然我怕我忍不住对实情有所隐瞒。”
“要是我吓着了你们两个,然后再把你们治好,你说……你们该给我多少银两合适?”
萧桐被褚玉烟逗笑了,道:“倒也不是不可。黄金百两,可入的了褚医师的眼?”
褚玉烟晃着茶杯,道:“不愧是萧家大小姐,财大气粗,随随便便就是黄金百两。”
萧鸢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望着杯中自己的倒影,轻轻敲了敲杯沿,水中的影子碎的不成样子,一圈一圈往外扩散着。
褚玉烟这才坐下,认真道:“十三年前,银凤观被灭门时,弟子流落在外,现今,我得到了一些消息,你们还记得萧夫人曾经收养过一个孩子吗?”
萧鸢对这件事印象不深,但萧桐知道,点了点头:“你是说阿芩吗?”
萧桐口中的“阿芩”是一个和萧鸢萧桐同辈的姑娘,是萧夫人在一次外出时收养的孩子。萧夫人抱着救这个孩子一命的心情,将她带回了银凤观,自幼读书,习武。阿芩是个很有灵气的孩子,资质不凡,萧夫人也很欣赏她,几乎视如己出。可那时萧鸢尚且年幼,对那段记忆总归是模糊的。
褚玉烟手指轻敲着桌面,道:“是,在三个月前,我曾在一位开茶馆的朋友口中听说过,据说有位姑娘常常去茶馆喝茶,但不爱说话,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上有一块银凤观的玉佩,只有银凤观的子嗣才会有,而且,上面刻的是凤栖梧桐。”
萧桐和萧鸢对视一眼,二人都有这种玉佩,只不过上面雕刻的花纹不一样,都是萧夫人亲手雕刻的,上面包含着对一个孩子最美好的祝愿,是银凤观自成立以来便有的一个习惯。
凤栖梧桐,寓意良禽择木而栖,这不是一般人会有的图腾。银凤观的孩子们,原本萧桐的玉佩是凤栖梧桐,但因为那是阿芩年幼,十分喜欢萧桐玉佩上的图案,萧夫人无奈,就又雕刻了一枚凤栖梧桐的玉佩。
萧鸢右手轻轻摩挲着茶杯,道:“在民间,凤本就是吉祥顺遂的象征,有人以此为佩也并不罕见。”
褚玉烟摇了摇头:“我起初和你想的一样,于是静观其变。可是过了一段时间,那个姑娘突然就不去茶馆了。”
萧桐道:“所以……你怀疑她是被什么人除掉了……”
萧鸢否认道:“不说银凤观如何,就是就萧家而言,也没有多少人抛头露面,至今,我和阿姐都并未遇到什么。如果那伙人想要彻底铲除银凤观,也不至于从一个养女下手。毕竟萧家已落寞十三年,她既不是银凤观弟子,又不是萧家儿女,现在可以说与萧家已毫无瓜葛。”
“那玉佩……恐怕也不过是个装饰物。”
萧桐按了按萧鸢的肩,温声阻止道:“阿鸢,虽然这么说也有一定道理,但阿芩究竟所想如何,还是不要臆想猜测为好。”
褚玉烟道:“虽然这么说,但这件事一直都让我很介意,我一直都在寻找她的下落,发现她频繁出入一处宅院,可仍然没有佩戴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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